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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江月何时雨 / 第十二章 斑驳树影

第十二章 斑驳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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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们坐在樟树下,参差不齐的树影婆娑,你说话的时候神情那么自信,让我很想成为你。
  ——
  和高三的比赛就在明天了,前天和洛心雪打过一场球后,两人在学校里见面,别说打招呼了,就连点点头或者眼神交流都没有。
  今天,江月又在走廊上见到她,她没有扎头发,及肩的长发柔顺地垂下,总能吸引几个学弟的目光跟随。
  江月想叫她一声,可她和朋友一起走,十分专心地在讨论着什么问题,连正眼都没看江月一眼。
  于是洛心雪又这么路过了他。
  江月放下手,手里是那缕银色的细丝带,那天洛心雪把它落在了球场,连同她的球拍、球包,还有那些眼泪,一起落在了那里。
  落在地上的每一滴眼泪,都闪烁着回忆的光。
  ————
  还是刚升上初三学期的江月,手里握着球拍,和许多同龄人站在一起,听着面前的老教练说话。
  “说实话,我很荣幸,教了你们那么多年,有学生从小学就跟着我学了,小江就是最早跟我这班的,还有些初中才跟我学的,也有些是只能周末过来学的,像小雪还有天桓他们,”满脸慈祥又戴着眼镜的教练说,“但是,我要说的是,你们都学得很好!我为你们骄傲!”
  不知谁带的头,掌声突然轰炸般响起。
  “今天呢,也是你们接近毕业的一天了,当然只是从我手里毕业,你们要去别的地方进行你们的训练了,我会的已经不够教你们了,你们也终于走到了这一天,”老教练说,“待会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教练......”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学生表示不舍,即使他们早就知道会迎来这一天。
  “哎哎,安静!”老教练继续说,“这个教练可比我厉害多了,他可是可以把你们带去面试国家队的人啊!”
  “我的天啊!”“这么夸张?怕不是李开?”“李开?我们玉山市这里的话就他有可能啊!”
  老教练刚说完,学生们马上开始了议论。而他们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讨论的那个人正一步步从侧后方走来。
  江月站在人群里第一个回头,与那个男人四目相对。
  那个小心翼翼收敛气息走来的男人足有一米八的身高,一身黑色运动装,国字脸加上冷峻的眼神不怒自威。
  江月和他对视着,一旁的洛心雪也回头看,不禁被那人的眼神吓到。
  “李教,你来啦!”老教练向他招手。学生们纷纷回头看,然后被吓了一跳。
  李开收回了视线,向前走去,和老教练打招呼:“刚到。”
  “给大家介绍一下,不过也不用我介绍了吧,大家都知道,这位就是李开李教练,现在羽坛的副主席。”
  又是谁带的头,掌声轰然响起。
  掌声经久不息,老教练就说:“李教,他们就是我这些年带的学生,以后他们就要拜托给你了......”
  “等等。”李开抬起手,示意老教练停一下,“我不是来照单全收的。”
  掌声渐渐停止,球馆里安静得像是空气凝固了。
  “我只带那些,有能力进国家队的人,”李开不带感情色彩地说,“我认为不可能进国家队的人,就继续留在这里训练,不能有异议。”
  听完李开这一席话,大家肯定是有异议的,但竟然没有谁再敢随意出声,因为他们感觉如果在这时提出什么不当的意见,国家队的门就会从此对自己关闭,而且是永久性关闭。
  可还是有一个人举手说话。
  江月说:“那请问您怎么判定呢,我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李开没有马上回答江月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眼眸对眼眸的对视五秒多李开才开口说:“我接下来就要说这个,等会,我会随机给你们安排组队,两个人和我对打,你们有五球机会,能在我手上拿一分的,就意味着你们可以通过我的考核......当然,我不会出全力,你们可以全力攻过来。”
  “不出全力和我打的话是不可能通过考核的。”
  这考核的难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要这群刚过15岁的孩子面对李开这个拥有着“魔鬼教练”称号的老将......老教练不禁扶眼镜。
  “我给你们分一下组,你、和你一组,你和那个男生......”李开走到学生当中,一个个面对面地给他们安排组队,“还有你、和那个女生,那边那个扎头的女生,对!你,你们一组......”
  江月和一个女生一组,那女生看到队友的时候紧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呼出了大半。而不少还没得到分组的学生一脸的惋惜,他们可是很想和江月组队的,毕竟江月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
  只花了几分钟,李开就把组分好了,总共才十二组。
  “分好组了,记得自己的队友是谁,我要去换套合适的衣服,”李开看了眼手表,“现在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你们可以选择热身,或者和你的队友商量一下战术,不要企图私自换队友,我都记得你们。”
  “要是不听话还是换组了的,你们就等着吧。”李开向更衣室走去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还把老教练也拉走了。
  只剩下学生们的球馆里瞬间闹腾了起来。
  “我靠!这样考核?怎么玩?”
  “这也太狠了吧,就五球啊!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好不好!”
  “喂喂,你们两个基佬刚好分到一组就偷着乐吧,我还要和着娘炮一组,那才狠呢!”
  “你说谁是娘炮?”
  江月一向不喜欢参与他们这些没有营养的讨论,所以他选择了和队友商量对策,不过......他的队友似乎很紧张,正闭着眼睛在不停地抚胸深呼吸。
  “你很紧张吗?”江月还是打断她说。
  女生睁眼看他,说:“当然啊!那个李开教练很恐怖的!”
  “刚刚他说不会出全力的。”
  “嗯......可是还是很恐怖啊!他退役前可是两届的全国冠军呢!我以前看到过他的采访,说他的比赛里不可能有人能在开头的七分里拿一分!”女生说这些话都大喘气,看来真的是吓得够呛。
  “没事,跟着我的感觉来打就好。”江月拍拍她的肩,“我会带你过的。”
  “嗯!”他的话确实给这个女生带来了些许安全感,但更多的安全感是他的实力带来的。
  ——
  考核开始,李开随机点队伍顺序。
  第一组就是江月他们。
  江月和队友的配合很生硬,而且江月的硬实力很受李开“欣赏”,李开故意打出许多刁钻的球,江月一人几乎跑全场。李开甚至还打出几次致命的杀球,瞄点狠毒。
  眼睛渐渐习惯了球速,在预读出李开的动作后,江月直接略过了队友冲到网前扑网,在第五分时拿下一球,顺利通过考核。队友那个怯生生的小女生都感动得快哭出来了,直言要请江月吃饭。
  李开的视线在江月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
  看到江月他们通过了考核,剩下的学生有的更紧张了,他们记忆里的江月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难打的局面,前五球只能打到“4:1”,于是乎不敢想象轮到自己上场。
  过关的队伍并不少,江月之后,连续四组都过了考核,看得出来教练的考核难度也是因人而异的。
  但也还是会有不过关的队伍。他们输了五球,注定不能跟李开教练训练了。
  一组过了又一组,终于到了最后一组,洛心雪和一个班上球技中等的男生。
  ——
  “5:0,你们没机会了,继续留在黄教练班上吧。”李开就这么走开球场,向观众席走去。
  十二组的考核没有预算中耗时长,考核工作到此结束。洛心雪低着头,没办法反驳,也没办法挽回。
  刚才的五球,李开甚至没有杀球,只不过是打四方球和假动作就已经让他们两人奔波得只能白白浪费体力和丢分。但其实洛心雪的控球很不错,只是在预判和走位上,她和教练差得太远了。
  通过了考核的同学都在安慰着那些输了五球的同学,他们有的自我安慰地笑笑,有的装作无所谓,有的直接憋不住眼泪哭了出来。江月看着他们,真是揪心。
  他最怕看见别人哭了。
  “刚才通过考核了的人,现在可以去收拾东西了,接下来这个学期,换地方集训,我会尽我所能培养你们,你们能不能去触摸国家队的门槛,就是看你们自己的了。”李开也没有提及那些没通过的考核的学生,似乎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
  洛心雪低着头走到休息区这边,没通过考核的人都失落地坐着,见她走过来,好几个同学都来安慰她一下。洛心雪虽然只有周末来训练,但班上情窦初开的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可不少。
  江月也准备去收拾东西了,可他忽然停住了动作,因为他听见了身后那个女生的抽泣声,距离很近的——洛心雪。
  江月回头,刚才那些安慰洛心雪的人,原来也只能是安慰一下而已,语言上的安慰,总是那么无力。
  ——
  “教练,”江月叫住了那个男人,“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教练停下了脚步,应该说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和动作,他们集中了视线看着江月,只有洛心雪还低着头。
  “你有什么意见吗?”教练转身向江月走了过来,眼神冷峻。
  “两人组队的话,你怎么保证两人的水平高低?”江月说。
  “怎么说?”教练示意让他说下去。
  江月让开一个身位,洛心雪就站在他的身后,“你不能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评定,刚才洛心雪的发挥已经很好了,只是......”
  “我打给你的球,你没有感觉吗?”教练打断他说,“你也明白的吧,哪些球是打给你的,哪些球是打给你队友的,这就是给你们的考核。”
  “那也......”
  “你是想说有可能是队友的问题吗?队友会拖她的后腿?”教练又一次打断了他。
  “如果是我和她搭档一组,那就可以通过考核了。”江月说。
  “呵。”教练冷笑一声,“你带得了她这一次,难道以后去集训你要一直带着她吗?她能一直依靠你吗?不能根据队友的实力结合自身情况来制定对的战术,这就是她不及格的理由。”
  “可她的训练不是全天制的,她只是需要些时间。”江月还在为她争取。
  “不可能。每个人能达到什么程度,都是一开始就注定的。”教练又恢复成没有感情色彩的语气,“我说她再努力也不可能达到那个水平,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这......”
  “你不想留在这里的话最好就不要再替她说话了。”教练没有再理会江月,转身走去。
  ——
  结果,江月的安慰也是仅此而已,他替她争取过,只是什么也没争取到。就像他往后的人生里,许多事情都争取过,只是什么也没有争取到,而已。
  “没事的,谢谢你啊,江月。”洛心雪扯了扯江月的衣袖,不想让他再为自己操心了。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江月略高一点,他转头看到了洛心雪仰起的强挤出来的笑脸——真难看。
  他从来没有见过洛心雪那么难看的时候,即使他和洛心雪也不算很熟,但他不能否认的是,他不讨厌她。
  在江月的人际交往关系里,能排上“不讨厌”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她还那么认真的服从着每一次的训练,江月还记得那天见到她黄昏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她还在一个人加训,江月索性留下和她一起捡球、收拾场地。
  那时她笑着说“谢谢你啊江月”的时候才好看,就好像那时候的她才是洛心雪。
  现在她笑得那么丑,别说什么沉鱼落雁了,这笑容勉强得连眉清目秀都没有了,江月的心受不了,他受不了。
  “教练,我还有一个问题!”江月挣开了洛心雪的手。
  教练又一次为了他停住了脚步,转身,问:“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说实话我对你的期望可是蛮高的......”
  这次轮到江月打断他了:“不是,我听说过一个关于你的传说,挺搞笑的,就是说你全力情况下,不可能有人能在开头的七分里从你手上拿一分,是不是?”
  教练还有点余心看看江月到底想干什么,便点头说:“以前是有那么一种说法。”
  江月一边说一边向教练走去:“那如果我和教练你打七分,教练你出全力我还能拿下一分的话,是不是就说明,教练你说的不可能,也是有可能的?”
  话语说完的时候,江月已经走到了教练的面前站住,只有一米六几的江月不得不仰头看着李开,可江月的气势丝毫不弱。
  “看来你是真打算留在这里了。”
  “那您就说打不打吧?”
  “呵。”李开又笑了,依然是冷笑,随后对不远处的老教练说,“你家小子自己挑的事,别怪我。”
  “如果你真的能赢一球,我就给这里所有人一个机会。”李开说完,向球场走去。
  “好啊,记得你说的!”
  ——
  “江月!”洛心雪叫住了他,“你疯啦?你为什么......”
  “没事,打完再说。”江月并不觉得会怎么样。
  “可是......”
  “如果我连一球都拿不下的话,还怎么打国家队?”江月又操起球拍,拍柄在手中扭转,他慢步走上场去。
  原先都准备走了的学生又留了下来,为了看江月是作死还是真不怕死:江月可是他们憧憬的人啊,他们多希望江月能一起走。
  ——
  “小子你要先发球吗?”李开把羽毛球打给江月。
  江月一个反拍把球打了回去,“不了,说好了你要用全力的。”
  很多人都觉得,江月这是在自掘坟墓,因为李开的发球,谁也看不准。
  同一个姿势,同一个挥拍动作,李开能在拍面最后一刻接触到球头时做出改变。比如第一球开球,非常用力前推的反手发球,在拍网即将击到球时停滞,只打出一个很轻的短球。
  江月没有被这点小动作骗到,身体完全没有后倾,反而直接前冲去抢网,急功近利似的把球路对准了李开的身体。
  李开接追身球的方法很有一套,他迅速地踮起脚尖后跳,为自己横在身前的球拍挥出争取了更多一点的蓄力时间。
  追身球被回击飞到江月的身后,江月迅速后撤,膝盖弯曲蓄力,向后起跳,位置刚刚好到——杀球!
  速度不算太快的白光杀去,被李开不痛不痒地接起,回以网前小球。
  江月右脚刚点地,马上向前弹跳,俯下身体,右臂内收曲紧向上,像是一个拔刀的姿势打出非常用力地一次挥拍,球本应飞向高空,却在刚加速的途中打中了球网的边缘端,球头翻转过网,直直的几乎贴网落下。
  李开等球落下,避免把球直接打到网上,所以等这球即将到地时才接起,正手勾对角,在江月的正手前场。
  江月直接斜跳过去,拍网45°倾斜扫过,非常精准的一次预判封网。
  在刚才的考核中,李开已经大概感受到了江月那超群的动态视力和组织进攻的能力,所以他小心防备着江月的每一个小动作,包括江月的拍面朝向,脚步站位,甚至还有他的眼睛。
  封网也被化解了,高球飞到空中,长长的滞空时间给两人都留出了重新组织进攻的时间。
  江月冷静地打出劈杀,球极速旋转着落向一个刁钻的正手位置,但是这种程度的诱惑对李开来说还是太嫩了,他跑到最佳的回球位,膝盖弯曲压低身体,用正面击球的握拍推出一个平高球,想把江月压在后场。
  江月并没有打算拉开距离,他向前跑去跳起,在高处截下了这球,又是一次劈杀,在球拍挥出前一刻,他的出手是很隐蔽的,李开猜不到他的进攻点。
  球又瞄准了李开的身体,但球路明显没有上一次那么刁钻,这是江月向李开发出的挑衅——他要和李开挑战平抽球。
  平抽的来回距离不够三米,甚至还越来越近,每一拍都带着十足的力道。
  江月的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已经接近人类可以达到的极限了,他曾经训练的对墙击球甚至还可以同时击打两个。
  而李开不一样,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老了。即使实战经验和动作意识都比江月老道很多,可反应跟不上了,身体的锈化随着年龄递增而严重。
  终于,第三十拍的时候,江月在持续高速平抽的余暇还停空了一拍,回后球拍第二下才打,而且第二下挥拍的方向江月还侧开身体用反手握拍打去,球路方向和第一拍相反,李开在前三十拍的时候已经被拖入了一种反应过度的状态,在江月打出的第一下的假动作时,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球拍在正手拍出。
  而球此时在他的左侧飞过身后......决不容许丢掉的一球,李开的右臂闪电般地后摆,球拍在身后挡住了已经飞过他视线的羽毛球,原本可以让江月得分的一球又飞回了高空。
  江月索性以左脚为轴旋转一圈,身体随离心力向后倾斜的一瞬江月跳起,高举的右臂放出球拍,再一次强制起跳杀球!
  杀球又快又尖,这次李开为了接这球有些狼狈地扑去,但球还是被救起了,而且这个回击的球非常有难度。球飞到网上比较高的地方,但江月不能抢着去扑网,因为他不能判定这球是否过网,而他不能过网击球。
  球达到最高点落下,如果从上空看,大概可以看出球会落到江月的场内。可江月的视角看不到那样的效果,球就在他面前。
  球落到网上,真正的是擦着边滑下。在较高处落下的加速度使得球迅速掉落,江月伸出球拍,想尽可能的接回这球,毕竟它就在面前......
  可你却接不回。
  江月及其小心地控制拍面和力度,可是球还是没能过去。
  精心组织的进攻就被这么化解了。原以为江月那一下旋转起跳杀球已经可以一锤定音了,可没想到李开在接杀球的时候还能回击出一个这么完美的高弧度推角球。
  那些没有通过考核的学生一拍大腿,叹息。
  ——
  如果组织进攻不行的话,江月就只好强行扣杀。
  凌冽的杀球一次次划过球场的上方,李开左右鱼跃着救球,江月的杀球球速不能说很快,但球路一如既往的难测,而且李开的身体确实老化了,眼睛适应不了江月总是变化的杀球。
  再一次鱼跃救球,球又飞高起来,可落地是在网前——高弧线放网,这种球很难把控,球的最高点要尽量控制在己方场内,保证球能够垂直落下,而且要等对手站场靠后时才能使用。
  这种放网前球是一个球手手感极佳的表现。而李开的手感,已经在连续的接杀球里被江月破坏掉了。
  江月飞一般地冲到了网前,扑网!这次他看清了,球已经越过了网线,这时在球落下到网前时截杀还是不算犯规了。
  可惜江月的球拍前端触到了网,只是一点点,但碰到了就是碰到了。江月不会欺骗自己,他也不会打算以这样的方式来赢李开。
  这球还以为能赢,原本已经快要开心得跳起来的同学们又是一拍大腿,叹气可惜。
  李开笑了一声:“这下触网,你如果不说的话,我会马上让你滚出这里。”
  “放心,我绝对会赢得你心服口服。”江月也自信地笑了一下。
  ——
  眼看着江月就要赢一分了,可又算犯规,洛心雪的心一下子被捏紧了。
  球馆里持续着浓浓的紧张的气氛,江月已经落后两球了,可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紧张,反而是十足的兴奋和激动。
  要在那个魔鬼李开的手上拿下一分,而且只剩下五球的机会,不少同学纷纷表示不理解,更有甚者已经打算好以后缺了江月自己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或许他只是在自以为是的狂语,旁人却不明白少年不愿看见别人眼泪的自责。
  ——
  第六球持续了前所未有的112拍,这次的主导权紧紧地握在李开手上,江月四处奔走着救球,江月又失掉了一分,以及大量的体力。
  最后一球了。如果江月输了,他就可以从这个训练营里消失了。
  李开的发球依旧看不准,球出手的那刻,明显的长球。出于本能,他回击了一个平高球,而李开只是打出一个只要江月飞速奔跑就能救起的劈吊。
  果然,江月从后场冲到网前将球挑起。体力又一次被极速消耗。
  后场球,江月回击高远,前场球,江月就放网,李开和江月都没有再杀球,一个是因为不需要,一个是因为杀不了。
  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显现出来了,李开虽然不年轻了,可他身上一点旧伤都没有,简直就是一保养到好得要死的四十岁的大哥。江月和一米八而且身高手长的李开打拉锯战,毫无胜算。
  江月拼了命地奔跑,步法因为腿上的一点伤以及体力的消耗而不稳定,原本有机会打出扣杀的平高球,也因为他不能及时跑到接球位而放弃扣杀,回击高远球。
  小小的一个场地,江月在中间不知画了多少个“米”字,细瘦的小腿承受着全身的体重和加速、急停带来的压力,每一球都在消磨着江月的意志。
  李开觉得自己应该用一个球速合适的杀球来拿下这分,然后把第七分拿下,最后劝他不要打了,他的水平已经够了,他收回刚才的话,让那个女生再考一次......
  这么想着时,江月就刚好用鱼跃的姿势救回了那个网前球,只是这球太近网了,江月拍面的朝向很克制,没有太过把球向前倾打,而是往上,所以球只能到中场。
  李开摆出那个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的杀球姿势,原地起跳,这是最后一次杀球了吧,大概......
  “江月!”洛心雪在场外大喊他的名字。
  江月起身返回中场,他看着李开的眼睛,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余暇看对手的眼睛,可李开被这眼神震惊到了一下——而且是一种忽然心悸的感觉!以及不安,甚至恐惧!
  这个杀球,会被救起?
  右臂挥出,在李开可以达到的最高点击中羽毛球,这一球没有什么球速合适的说法,它带着洪流之势,像大水冲破了河坝,向大地奔去!
  江月在李开挥拍的那一刻,几乎同时启动了步法,向右边跳去,白光杀下去的瞬间,不足0.2秒,竟然被江月伸出的球拍挡住了
  竟然被接到了!
  江月扑倒在地上,却马上站了起来撤回中场。
  被震撼到的不只是李开,休息区里的人们都站了起来,他们也震撼到了,被江月的球技,以及他的意志!
  怎么可能?李开退后一步,认真地摆出了扣杀姿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放水了,面前那个看起来已经极度疲乏的少年,根本还没有被逼到绝路。
  江月的眼底,仿佛闪过了一道白光。
  羽毛球呼啸杀来,李开想要确认一下什么,所以只是打出一个抽杀——球又一次被江月回击,这次是完全收缩回的力道,一下停滞,连续两次假动作!接杀球用假动作?
  假动作挥空拍的时间,给李开从后场跑到了前场提供了机会,可江月最后一下挥拍直接把球挑到高空飞去后场。
  李开从前场启动后撤,用杀球的姿势引诱江月警戒退后,然后打出一次质量超高的劈吊网前。
  他居然被个小孩摆了一道!
  原本漫长的拉锯战在这几拍里瞬间提速,以为会是无尽的四方球变得惊心动魄。
  江月再一次摆出那个拔刀的姿势,右臂青筋暴起地往上挥,球又一次打在了网上翻过,柔软却垂直地落下,几乎贴网。
  这第二次同样的动作和球路已经说明那不是巧合了,李开心乱了几分地冲上网前救球——江月打的这招,叫“沉鱼落雁”,是现在国家队一队里柳冬笙的成名绝技,以拔刀出鞘的姿势用力挥拍,球带着非常快的速度打在网的边缘翻网而下,这就是前半式——“沉鱼”!
  但李开还是能捡到这球,毕竟柳冬笙曾经是他的学生,他自然接得到这球,但只能够勾对角球,而且为了保证球过网,球飞行的高度越过网许多。
  这一幕就像开头那球了,这次江月没有抢着扑网,而是跑去用正手又把球勾了回去,球路非常低,哪怕球就在李开面前他也不敢轻易封网,可球的落点离网不靠近,李开右手换成侧面接球的握拍,将球推出一个平高的弧度,向江月的后场!
  江月后撤起跳,球拍不知何时换到了左手,他跳的很高,如果左手握拍能打的话足够他截下这球并且扣杀。
  李开在网前踌躇了半秒,不知道江月会打出什么球,这种强制起跳的扣杀威力绝对不够致他于死地的。而他的犹豫让他向左倾斜身体重心的动作,造就了江月这一记左手劈杀!
  球的飞行路线还算能看得到,眼睛适应了江月劈杀的速度,李开的身体也迅速反应过来,他鱼跃去救球,在正手位,完全伸长的手臂加上球拍的长度,李开可以接到这球。
  可球似乎在一点点偏离向外!像是江月在球上施加了什么要躲开李开球拍的愿望,羽毛球在向右边场边线倾斜!李开的球拍和羽毛球的距离似乎就因为这点倾斜而差了些距离。
  江月真正施加在羽毛球上的是极速的旋转!为了顺应羽毛球上羽毛叠加的插向,加成更大的旋转,江月故意换左手握拍打出劈杀,极其倾斜的拍面擦过羽毛球的球头,他选择牺牲球速,为球带去更大的旋转动力,而这些巨大的旋转力,使得羽毛球似乎可以在飞行中脱离出轨迹!
  在球即将落地的最后一刻,李开拼命地挥出一拍,他的球拍拍框前沿,在最后一瞬间把球捞起!虽然他整个人都趴倒在了地上,但他还救得到!
  只是这非常勉强的回球的距离不够,这注定了李开接下来要面对江月孤注一掷的扣杀。
  所谓孤注一掷,就是在最后不拼不行的时候,把所有可以赌上的东西都赌上,甚至把命都赌上地去拼最后的输赢!
  江月甚至没有喘息,把球拍换回了右手,球就要落下了,江月伸出左手瞄准好上方,灯光耀目,他看清楚了球的旋转,球的落下......耳边传来的还有背后传来的同学们的声音,他听到了洛心雪大喊,她叫他扣杀!
  当然是扣杀,这么好的球不扣杀还打高远球等教练恢复吗?还用你教我怎么扣杀吗?你以为是谁让我现在变成这样子的!
  而且,这一球扣杀里注入了江月清晰无比的声音:我绝对会让你输得无话可说!
  李开没来得及起身,还只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他强势地把球拍伸出去,白光直直地撞上了球拍的拍面!杀球上还没结束的加速度被拍网截住反弹,又是一个中场球!
  这种水平的对战,江月身后的同学们已经深刻的感受到,如果教练刚才真的出全力的话,他们可能连半分的边缘都摸不到。
  江月再一次起跳,直接燃烧尽了小腿肌肉所有的力气,跳到了前所未有的至高点。他的杀球,在这一刻,彻底的孤注一掷,忘我的施展!
  “江月!你杀球啊!”身后又传来洛心雪的呐喊声。
  杀球!球拍扫过一阵狂暴的风,白光撕裂空气与声音,从中场扣出的杀球,再一次撞上了李开横扫过来的球拍!球飞过了江月的头顶,脱离了江月的视线。
  这次挥拍只不是李开本能的反应,那一球,除非是运气,不然没有人能接到。
  谁都不能!
  ——
  江月落地蹲倒,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他脸上冒出不少的汗,同时露出的还有他自信的笑脸。李开和他中间隔了一张球网,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江月轻启嘴唇,似乎等待着他即将会说出的让他一声难忘的话来。
  “教练,”江月头也没有回,仍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出界了。”
  球应声落地,没有沾到白线,但离得很近,是界外。
  刹那间,球馆里爆出轰然的欢呼声,似乎要冲破球馆的屋顶。少年们冲过来拥抱江月,江月看到的,是一张张笑容,释然的脸。
  他们总不会比自己在场上打还紧张吧?江月难得地向他们笑了笑。他在人和人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了那个女生的身影——洛心雪。
  她想和江月说什么恭喜或者感谢的话,可李开教练走过来,学生们纷纷让开。
  李开说:“你赢了。”只三个字,大家却听出他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
  江月还是要抬头才能和他目光相接,但李开冷峻的眼神明显没有了,江月不介意再对他笑笑,“嗯,我赢了。”
  “我收回那些话,他们还是有可能的。”李开扫视了一眼那些在他手上没有通过考核的学生的脸,又看江月,“但是,他们能达到什么程度,还是看他们自己。你不可能总帮得到他们。”
  “嗯。”江月点头。这次他没有再对教练说的“不可能”提出异议。
  “全部人都听着,我相信你们身上的可能性,这个学期,你们全归在我达到营里训练,”李开拍拍江月的肩,“都去收拾东西吧,和你们的黄教练道个别,我在门口等你们。”
  满腹的高兴的情绪在少年们大声欢乐的呼喊里,在极度压抑后爆发出来。李开和老教练说你这届学生是真的出类拔萃,老教练责怪说那也还是个孩子你下手太重了!
  全员都被送到了李开的营下。全因为江月,他说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改变,李开说不可能,而他说可能。
  于是乎,大家都开始相信,有些事情,或者很多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
  球馆后的樟树下,洛心雪坐在堆着树根的石砖上,江月坐在她的旁边。
  末冬的天晴,阳光穿过顶上的密集的树叶,几点洒下,南方的冬天十分温和,江月连那件外套都只是披在肩上,短袖露出的手臂纤细瘦小。
  “给你擦汗!”洛心雪给江月递上了自己的毛巾,白色的,很干净。
  江月就从旁边的球包里拿出一条同样干净的白色毛巾擦了,“你还是自己擦一下吧,脸上都是汗。”
  洛心雪猛地反醒过来,用毛巾擦脸。江月说的是她的泪痕,干在了脸上。
  江月又轻笑一声,拿起水瓶自顾自地喝了。那是洛心雪给他准备的盐水。
  “谢谢你啊,江月。”擦好脸后,洛心雪对他说。
  她一脸的笑意盈盈如释重荷,笑起来比刚刚好看多了。果然这样才像是洛心雪。
  “没事,也不用那么感谢我的,”江月说,“我也不是都为了你们......只是,大家都努力了那么久,我们总该坚持下去的,如果被教练的七分就吓到了,以后赛场上的几场二十一分,我们怎么打?”
  洛心雪还是第一次听到江月说那么多话,她仔细听着,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而且......人生那么长,我们总该为谁拼一次吧?”江月扭头看她,脸上满是自信。
  ——
  风恰时的吹过,抚起江月的头发,洛心雪看见自己几缕鬓发散开飘在空中,舒适的阳光照出斑驳的树影,树影随风摇晃,叶子相互摩擦的声音舒适悦耳,尤其适合现在他们两人的心情。
  江月的脸,洛心雪看得有些呆了。
  “江月,我......”洛心雪轻启嘴唇想说什么。
  远处传来同学的呼喊:“喂!你们还聊什么呢?走啦!”
  那个男生从巴士的窗户里探出头来,还有其他几个男生笑嘻嘻地跟着喊。
  “来了!”江月也大声回应说,“我们也走吧,他们等急了。”
  江月拿起球包向巴士走去,洛心雪急忙把毛巾收起也跟了上去。
  阳光照着他们的路,风吹起江月身后某人温柔的长发,而洛心雪面前的那个人自信的笑脸仿佛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可江月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一段时期后的某个秋天里,当时洛心雪那没有说出什么话的嘴唇,会那样突然地吻上自己的嘴唇。
  ————
  雨声沉闷地持续着,就像在不断地延续着江月沉闷的心情。
  这是一个下雨的傍晚,风卷席着落叶从走廊前飞过。天气预报里说这只是过云雨,下不了几个小时。。
  江月坐在教学楼一楼的走廊上,靠着墙。傍晚放学的点,同学们不是去食堂吃饭就是回宿舍洗澡,教学楼里人丁稀少,雨声回荡,雨滴打在地上,溅到江月的鞋子上。
  江月看着前方,学校里没有种樟树,只有芒果树、柚子树、相思树......树叶一层叠着一层,就像雨水在落下的地方叠了一层又一层,也像往事在心里叠了一层又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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