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时曾想

　　那时候，天空很篮，云儿白，风吹得清凉，躺在软塌塌的草地上，就曾想，一辈子都这样。
　　洗澡出来，房间里暖气开得适好，江月身上穿得很清凉，只裹着一件浴袍。他在腰上系好腰带，走到落地窗前，小猫躲在边上的窗帘里，以为那里最安全。
　　从那个十字路口走到家时，晚饭时间都已经过了很久，江月还又绕远回到市公园，捡回了那个原先装着小猫的纸箱。
　　在小区超市里，江月买了新的猫粮和牛奶。
　　月光照进落地窗里，带来了夜色的温柔。
　　将准备好的猫粮倒出到碟子里放到窗帘旁，江月坐在一边，看着小猫一点一点挪过来，低头吃着。
　　“要不然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江月说，“你以前有名字吗？”
　　“喵。”
　　江月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如果是她的话，会给你起什么名字呢？”江月想。
　　“叫你‘白宣’怎么样？”江月灵光一闪地说。
　　他的灵光一闪换来的是小猫的一次炸毛。
　　“你脾气还挺大......”江月又去给它倒牛奶，“那我不给你起名了行吧？”
　　月光洒在了画板上，那里挂着一幅画了许久的画，素描的一个女生的画像，发丝纤长，只是脸上五官还空着。
　　小猫在一旁蹲坐着。江月想，如果把脸画好了，你是不是就能跟她回去了？
　　一人一猫坐在一块看画也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终于，周六的天气好了一次，晴朗的日空让龙凡觉得真是久违。
　　不管怎么说，该打的球还是要打的。龙凡在学校篮球场里一个人好好地玩着篮球，忽然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出去，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隔壁的师范学院里。
　　原来是洛敬灯学长在逛师范学院时发现他们学校在举办街头篮球赛，很感兴趣，便打电话给留校的龙凡，就近原则。
　　可是龙凡来到现场的时候，还是愣着了。只怪他听到有球赛打太过激动地早挂了电话，
　　“嗨，这么巧啊......”那人的笑脸灿烂得像是天上照下的阳光。
　　而龙凡把拥有这种笑脸的男人统称为“现充男”，对于他来说，那个学长就是个“现充男”。
　　“巧啊。”龙凡挤出一个笑脸回应说。
　　“难得高三也有月假了，许杰你就不能体谅我们点嘛？”洛敬灯学长装作抱怨地说，“出来打球还带‘家属’。”
　　许杰一旁站的自然不是别人，就是柳浅浅。洛敬灯找到他也刚好是就近原则。
　　柳浅浅微微低头，好像有些丢人似的羞红了脸。
　　龙凡很喜欢看她的笑脸，很好看，只不过还是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就真的悲催到总能看见别人秀了一波又一波狗粮的地步？”龙凡心说，然后当众骂了一声，“靠！”
　　这一声突然的粗口着实吓了两位学长一跳。
　　如果江月在一旁肯定会给他一个白眼再吐槽说：“龙凡你的内心独白和说出来的话反了”。
　　洛敬灯交费报名，很快就轮到他们上场了。
　　刚才不知跑开去哪了的柳浅浅及时赶了回来，怀里抱着三瓶矿泉水，“我给你们买水了。”
　　许杰接过水，把另外两瓶递给洛敬灯和龙凡。
　　打吧！
　　三人的默契感十足，几场下来，拿下了今天的冠军，龙凡附中篮球扛把子的称号果然不是盖的。
　　几乎持续了一天的比赛，当结束时，已日暮西山。
　　夕阳的光照在龙凡他们的身上，他们在领奖台举起小小的精致的奖杯。龙凡伪造出了一张笑脸，把它面向了柳浅浅。
　　而柳浅浅，根本没有看他。
　　她当然不用看他，因为柳浅浅有她的学长，她希冀的目光只面向她的学长。她伸出手，手里是一瓶已经打开了的水......
　　这时，洛敬灯和许杰两个人被主办方叫去领奖品，场外，熟悉的人里只剩下龙凡和柳浅浅两人坐在长凳上，虽然坐得有些距离。
　　这是绝佳的好机会啊，现在许杰学长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柳浅浅给他开的水他都没空喝，而现在坐在她旁边的人是你个扑街啊龙凡！现在还不说你是要等到在她男朋友面前说吗？
　　“柳浅浅......”
　　“嗯？”她扭头看他。
　　“其实......你热不热啊？”
　　每次都想要和她说清楚，每次都这样。
　　“我不热啊，你才热吧，出了那么多汗！”柳浅浅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龙凡只好接过纸巾来擦汗。
　　学长他们已经在走过来的路上，龙凡几乎要闭上自己的心扉了，可他不想，再不说就再也不敢说了，所以他说了一句：“柳浅浅，其实我......”
　　柳浅浅看着他的眼睛里，好像突然写满了拒绝。其实她也知道的吧，只是龙凡以前一直没说，所以她也就当不知道而已。就算龙凡说了，柳浅浅也只会拒绝他。龙凡感觉他还没说完就要被拒绝了。
　　柳浅浅嘴唇微开，似乎要说出什么话把龙凡的话抹杀在半路。
　　“学长！学长学长！”有妹子在旁边猛地叫。
　　龙凡心说我靠谁啊！这里没有学长！要找学长去那边找！我这边到关节点呢！
　　那人直接拍了拍龙凡的肩膀，继续叫道：“学长你喝醉啦！怎么不应我？”
　　龙凡回头就想骂她你谁啊我们认识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视力不好就去配副眼镜啊！可他一回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面前这个妹子，满脸都写着“萝莉”两个字！目测身高一米五，萝莉眨着大眼睛在瞪着他——龙凡对萝莉毫无抵抗力！
　　可他也不是神经大条的人，龙凡谨慎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是我啊！学妹啊！”萝莉用着可爱的声音在嗔怪他，“我和你一个初中的啊！”
　　龙凡又仔细端详了她几下，是有点眼熟，但绝不是她说的初中前后辈的关系，龙凡肯定自己以前没有认识过这种等级的萝莉！
　　“你认错人了吧？”龙凡站起来，虽然只有一米七，但他发现自己真的比萝莉高了许多。
　　这还是个小萝莉啊！
　　“怎么，遇到熟人了？”洛敬灯和许杰已经走过来了，柳浅浅马上靠到了许杰那一边，不管他身上是否有汗臭。
　　龙凡还想解释什么的，小萝莉就向洛敬灯抛了个眼色。
　　“哦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许杰我们先走吧。”洛敬灯不由分说地拉着许杰就走，柳浅浅忙地跟上去。
　　柳浅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小萝莉也在看她，还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脸。
　　等他们走出视线外后，龙凡在长凳上一屁股坐下，“别想糊我，你肯定不是我学妹！我可是在乡下读的初中！”
　　没想到这人完全不为美色所动，小萝莉高兴地绕到另一边坐下，坐得离龙凡不远。
　　“那这样呢？”小萝莉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还把头发扎了起来，“这样有印象了吧？”
　　只是稍微做了些改动，小萝莉的气质几乎就转变得清秀了起来。
　　扎马尾和黑框眼镜的学妹，龙凡记忆里好像有过，但一时之间他想不起来，“是有点......见过，但我不记得了。”
　　“难道学长你是个薄情的人？”小萝莉摘下眼镜又把头发放了下来。
　　“喂喂！怎么又扯到这个上了？”龙凡问，“话说你叫什么......”
　　小萝莉突然打断他说：“学长你刚刚是要给那个女生表白吧？”
　　“这逻辑跳转得真快，你是理科生吧？”龙凡吐槽说，但他发现小萝莉一直在看着她，似乎是想让他明白，这个问题他不能蒙混过关。
　　“嗯......”龙凡只好承认，“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学长你都星星眼，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没意思吗？”小萝莉毫不留情地说，“而且她还有男朋友，就刚刚被拉着走那个帅哥是吧？”
　　“喂......”龙凡无力反驳了，“你是他们派来黑我的吗？”
　　“才不是！”小萝莉大声说，“我是来拯救你的世界观的！”
　　“等等等等，你别喝着先，所以说这顿火锅要我请？”龙凡说，“我觉得这样不妥！”
　　小萝莉哼哼，不理他。
　　火锅店内，白色的热气从持续加热的锅中升腾，小萝莉对龙凡说明了自己初中时候的身份后就让龙凡自己回忆了。
　　龙凡记起了她，她是以前他们初中篮球队里的后勤部妹子，每次给他们洗毛巾送水的那个！每次打完比赛开庆功宴她都有参加的，龙凡还和她敬过酒说谢谢你帮我们跑腿什么的。
　　小萝莉说对对对就是她，但龙凡不记得她的名字。于是妹子赌气似的不理他了，自己喝自己的酒。
　　橱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头，熟悉的老歌响起，传到龙凡耳里时，已是在玻璃的隔音后只剩下的一点点的声音。
　　龙凡记得歌词好像是“就让秋风带走我的思念带走我的泪”什么的。
　　“就让秋风带走我的思念/带走我的泪/我还一直静静守候在相约的地点”对面的人看着窗外轻轻跟唱着。
　　明明是个刚过十六岁的小萝莉，居然还会唱这么老的歌。
　　“看什么啊？”小萝莉用与刚才萝莉音相比差很远的大大咧咧的腔调说，“没听过别人唱老歌啊？”
　　大概是喝醉了。龙凡想。
　　“谁说没听过？”龙凡说，“我自己也听老歌啊，像刘德华的《练习》，张学友的《秋意浓》，多了去了！”
　　“我不信！”小萝莉拿起桌上的啤酒罐一砸，“除非你唱几句来听听！”
　　“说唱就唱！来啊！”龙凡酝酿一下，想着刘德华那沧桑的港普的调子，“我已开始练习/开始慢慢着急/着急这世界没有你/已经和眼泪说好不哭泣/但倒数计时的爱怎么继续/我天天练习/天天都会熟悉......”
　　“唱得真难听，难为你长得像那个年代的人！”小萝莉说。
　　“你是在说我长得老吗？”龙凡说，“我也会唱《青春修炼手册》啊！”
　　他们坐在火锅店靠窗的角落。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火锅店里恰时的生意冷清，让两人可以不顾旁人地斗歌。街上的路人经过，看着橱窗里的他们，还以为是小情侣在吵架。
　　不知是醉意上头，还是回忆模糊了眼眸，龙凡看着小萝莉那原本飞扬的漂亮的眼睛渐渐变得黯淡。
　　这丫头怎么这么能喝？
　　小萝莉点了一打的啤酒，龙凡只喝掉半罐，小萝莉自顾自地喝完了五罐。
　　“学长......”小萝莉趴在桌子上。
　　“嗯？干嘛？”龙凡应着。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小萝莉对他的称呼了。
　　“待会你要负责把我送回学校啊......”小萝莉嘻嘻地笑了几声，迷迷糊糊地说“我叫我同学待会出校门接我了，要是见不到我就报警......嘻嘻......”
　　“笑毛线啊？”龙凡撇嘴说，“你就是想蹭我顿饭而已，至于吗？”
　　“话说你现在在哪个学校读的？”
　　“圣哲......”
　　“我靠！同一个乡下来的你怎么读得起圣哲？”龙凡说，“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没有回话，小萝莉趴在桌上不动了。
　　“学妹？”
　　还是没有回话。
　　“苏雪霏？”然后龙凡叫了她的名字。
　　“嗯？”小萝莉迷糊着。
　　“没事了，”龙凡站起来，俯过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安心睡吧，我不会让你同学报警的。”
　　“嗯。”苏雪霏迷糊着。
　　那时打完告别赛就曾想着要和柳浅浅说明白，想要摸摸谁的头。结果什么都没有。而现在，龙凡留恋似的又摸了摸。
　　扶着小萝莉上了公交车，司机用一种很狐疑的眼神盯着他看起码五秒，龙凡说我丢够钱了不信你数，苏雪霏赔笑着说这是我学长，司机连忙对龙凡抱歉说不是，刚刚我还以为你是人贩子。
　　难道我龙凡天生一副猥琐相？
　　坐在后排，小萝莉不靠窗睡偏要靠着龙凡的肩膀，嘴角还想着流口水，龙凡直接用自己的外套袖口给她擦了。
　　龙凡使了点劲捏她的脸，你这头靠着还挺舒服的嘛我一天生猥琐相的中年大叔兼人贩子何德何能让你的小脑袋依靠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卖去......
　　心里的狠话即将说到最过分的时候龙凡停下了想法，他不忍再说下去了——小萝莉的左手搭在了龙凡撑着座位的右手上，小小的手心，却暖洋洋的。
　　以前龙凡还很不屑日剧恋爱环节里被称为必不可少的靠肩动作，现在一靠......龙凡甚至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惊动到这只小萝莉。
　　圣哲离这里老远了，几乎要搭到终点站。龙凡才发现自己忘了问，苏雪霏今天怎么刚好到师范学院去看比赛。
　　可那原因现在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可爱的妹子就靠在你的肩上，手搭着你的手！这才是重点OK？
　　“简直想做梦一样......”龙凡小声说，“你真的是来拯救我的世界观的？”
　　“开玩笑......才不救你......”苏雪霏更小声地说，“谁叫你要喜欢别人？”
　　在圣哲校门口，周末晚上圣哲的路灯都只开了半亮模式，朦胧的灯光，黯淡的夜。
　　“小霏霏！你又喝成这样了！”一脸国民好闺蜜的女生急忙跑过来接过喝得烂醉的苏雪霏。
　　看来这妹子喝成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龙凡想。
　　“你就是小霏霏说的那个学长吧？”好闺蜜说，“谢谢你啊，还麻烦你把她送回来了。”
　　“没事，那就交给你了。”龙凡十分淡薄名利地说，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装得帅爆了，“我回去了。”
　　说完龙凡转身就走，背影像极了“酷哥从不回头看爆炸”的描述。
　　“哎！”闺蜜却叫住了他，“学长你要把握机会喔！”然后也学着苏雪霏那种嘻嘻笑声走回学校了。
　　龙凡再回头看时，她搀着苏雪霏走的背影几乎淹没在夜色里。龙凡再仰头看天，郊区的天空上闪着几颗星星，明天大概也是一个好天气吧。
　　临海帝苑，豪华别墅区。
　　中午的阳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洒入书房里，书柜上那属于植物的芳香在阳光里蔓延，实在是个好天气。只是此刻书房里的两人着实浪费了这样的好天气。
　　“我说了我不转学。”楚潇溱靠在书柜上冷冷地说。
　　他和楚先生两人在书房里坐着，才刚开始商量，楚潇溱就已经表示出拒绝。这也着实难为楚先生了，楚先生放着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生意不管特意在周末找儿子到安静的书房谈心，儿子却十分不耐烦。
　　因为那不是他的客户，那是他的儿子，楚先生没有搞懂，自己应该用对待什么人的语气来交流。
　　“你现在是不是就惦记着你的小提琴？”
　　“反正我不转。”
　　“你去了圣哲也一样能拉琴！”
　　事实上，楚潇溱只是因为他母亲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楚先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矛盾到底要怎样化解。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现在这所学校只是在埋没你！”楚先生据理力争，“上次全国模拟考，排名第一的就是圣哲现在的学生会主席，那时你排在多少？第十五！”
　　“是十六。”楚潇溱纠正他。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落榜了！”楚先生说，“我对你的要求可是至少前五！现在你看看你把时间都浪费在你的乐器上，成绩跌到哪去了！你以前的数学可是年级第一的，还有英语......”
　　楚潇溱说：“那是你要求太高了。”
　　“我楚湘澂的儿子要求就不能低！”楚先生的音量越来越高，“而且我的要求只是前五，我刚刚说那个排名第一的学生会主席，他的父亲也只在我的公司当个高管而已，你要是现在比不过他，你以后都比不过他！你知不知道现在社会上多少人每天为了一份工作奔波......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楚先生现在气急败坏得像是公司将要面临破产。
　　“爸你知道吗？我好久没听过你的名字了，”楚潇溱还是用淡淡的口吻说，又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爷爷说，给你起个‘澂’字，就是想你以后‘水清而静’，那个‘湘’字......正好同母亲的姓......”
　　“妈妈很喜欢你的名字，所以也给我起了很相似的名字......”楚潇溱说，“她很爱我，更爱你......”
　　“你......”听儿子又提起他母亲，楚先生气势不禁软了几分，“别扯开话题......我让你转学，是为你好......我是你爸，你是我唯一的儿子，爸不会害你的......你是湘琴留下来的孩子，我......”
　　那个在生意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竟然在掩面哭泣？
　　楚潇溱看呆了。
　　他见过好几次母亲的哭泣，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现在却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谈起母亲而哭泣。
　　“你妈妈的演奏会.......”楚湘澂的哭腔听着很陌生，“我就是在你妈妈的演奏会后台认识的她......后来才会有你啊......小溱。”
　　从小楚潇溱就听母亲教导，母亲问“小溱，男儿有泪下一句什么啊”，楚潇溱就呀呀着说“不轻弹”。
　　心里好像有什么酸楚的液体不断流出，似乎要将一些楚潇溱心里固执许久的东西一点点溶解。
　　“可母亲手术那天，”楚潇溱咬牙地坚持说，“你甚至连来都没有来！”
　　话刚出口，楚潇溱突然醒悟了。
　　那天楚湘澂来了，楚潇溱明明看见家里那辆宝马X6M在医院的停车场，只是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那唯一的解释是什么？温柔的母亲不希望父亲来，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不高，母亲抱着希望，只不过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没有活着被推出手术室，也不想父亲看见她被推进太平间。
　　所以母亲才会在进手术室前对楚潇溱说那句话。
　　楚潇溱当时还握着她的手说：“妈妈一定要没事啊，爸爸一会就来了！”
　　母亲只是虚弱地笑了笑说，“爸爸不会来的。”
　　因为是她不让他来的。所以她笑得那么绝终。
　　你的爱人生死攸关的那漫长的一刻，你怎么可能连来都不来？楚潇溱一直错怪他的父亲了。
　　“是我妈不让你来的......”楚潇溱的声音在颤抖，“是那样吗？”
　　楚湘澂擦干了眼泪，看着楚潇溱，看着他的儿子，“你妈希望你有出息......你喜欢音乐这点，真的是随她......爸爸不反对你玩乐器了，只要你转去圣哲，爸爸支持你出国去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你去了圣哲，申请出国的机会才大......”
　　“爸......”楚潇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能是爸爸老了，我们那一套对你这种年轻人没用，”楚先生说，“但是爸爸不会给你一条错路的，你去圣哲，自然会比在实验好，圣哲也算是国际名校......”
　　他的语气虚弱得像个对公司即将破产又无计可施的失败者，虚弱得让楚潇溱觉得自己十分愧对他的父亲。
　　“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转？”楚潇溱问。
　　楚潇溱不得已地妥协了。他和父亲的和解，大概是母亲最愿意见到的吧。
　　“小溱，你、你答应了？”楚先生显然没想到楚潇溱会这样答应，瞬间喜出望外，“手续都搬好了的，只要你同意，学籍直接转过去就可以了。爸爸当然是希望你早点转过去，熟悉环境......”
　　“那就等我音乐庆典结束了再转吧。”楚潇溱说。
　　他说完就走出了书房，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幻灭。唯一真实的，是他已经再也不能找他母亲倾述了。
　　楚潇溱自嘲地笑笑，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周日，圣哲高中学生会会议室。
　　秋宣迟和李文颂两人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处理校庆的最终决案。集思广益后自然还是要少数领导担起最后最大的风险做决策。
　　“完事！”李文颂把文件往桌上一扔，伸了个懒腰，“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主席。”
　　“嗯。”秋宣迟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先放那吧。”
　　为了筹备这次校庆，学生会全体花了几乎两个月的时间，秋宣迟为此还常常周末推迟回家，在学校里处理各种工作或是到别校商量合作的方案，而且功课又不能落下。
　　秋宣迟的妈妈既说笑又心疼的说他才十七岁就要快活成爸爸四十三岁的样子。他妹妹倒是不再抱怨他忙这忙那了，还支持他说要办就办好来，到时候她要带同学一起去玩的。
　　秋宣迟只能笑笑说好。他很多时候都只能笑笑说好。
　　“话说回来，”李文颂把文件拿过去，直接坐到秋宣迟桌前说，“我听说夏时雨好像搬家了。”
　　“嗯，我知道。”秋宣迟说。
　　“哎等等，你不是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的吗？你怎么知道的？”李文颂又开始话痨了，“还有，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的总会知道的。”秋宣迟淡淡地说。
　　李文颂皱起嘴，摇头说：“你这个人啊......就不能坦率一点吗？我们之间就不能真诚一点吗？”
　　见秋宣迟没点反应，李文颂又说：“我还听说她打算出国呢！”
　　果然，秋宣迟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你哪听说的？”
　　“你忘啦？我们两家是世交啊，虽然我和夏时雨不怎么熟，但偶尔两家人还是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毕竟你也知道我爸他注重这个人际交往嘛......”李文颂情不自禁地又说了一大堆，然后看到了秋宣迟一脸严肃的表情，他只好收敛了一点，继续说，“就、就她搬家那天我们两家一起吃饭，她爸说的，让她准备考托福申请出国，她家里人好像都挺赞成的......”
　　“嗯。”秋宣迟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他知道李文颂还有话说。
　　李文颂小心翼翼地说下去：“吃完饭后，夏时雨还特地吩咐我不要告诉你。”
　　“那你还告诉我？”秋宣迟的信条里有一条就是言而有信。
　　“那不是因为你是我兄弟啊！”李文颂说。
　　“嗯。”秋宣迟盖上了电脑，起身向门口走去，“休息一下，出去走走？”
　　“你又去生物园？拜托，她还没来学校呢......”。
　　那时曾想和她打声招呼的，或者为打断了她的舞蹈而抱歉，可他做了最无用的一件事，他扭头落荒而逃了。
　　所以他永远地错过了和夏时雨第一次搭话的绝佳机会，从而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