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们来到了村子的最东侧，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兵营边，那位士官将他们领到了一位重甲骑士面前，而后者约莫二十出头，却意外的一脸倨傲，瞥了沐染二人一眼，就指向了一旁的一个小方阵：“你两去当先行部队，顶在最前头。”“长官，我是法……”沐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严厉的打断了：“你两！去最前面的队伍！”加重的语气毫无协商的余地，沐染微微屈身，领着莉去往了最外侧的部队。那里都是些年轻人，脸上都挂着沮丧的神色，显然他们不愿意上战场，更不愿意成为排头兵“身先士卒”的去送死，但是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他们的四周围着手持武器哨戒的士兵，一旦他们试图逃窜，一定会被当场杀死。
　　“好可怜啊。”莉悄悄靠在沐染耳边说道，“感觉我们给他们添麻烦了。”“如果他们一直找不到我们的话，战争不会开始，估计他们要一直这么担惊受怕的活着吧。”沐染叹气，感觉无能为力。自己不能阻止他们这么紧锣密鼓备战，也不希望伤害到这些无辜的青少年，那么自己能做的事，也就剩下那么几件了。
　　“今晚，我们把军队高层杀光？”沐染挨着莉身边坐下，偷偷地在她耳边说。而后者给予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果然还是决定了啊。”她的手在沐染肩上拍了拍，眼中光芒明亮，“如果是你想做的事的话，应该能够做得很好吧。放心，我会配合你的。”说完这些话以后，莉就走到角落，靠着墙壁合上了双眼，享受难得的宁静。而沐染坐在那些年轻人中间，衣服和动作都与众人没有特别之处，反而能够很好的藏匿自己暗中做些小动作。
　　在华灯初上之前，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养神，沐染小小的打了个盹，放松自己连日紧绷的精神，以及恢复魔术师使用后疲倦的大脑。外界也暂时的没什么危险，军官将露天场地上的士兵点了一遍又一遍，送来的新人都被四周矗立着的高大士兵所震慑住，不敢出声的蜷缩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着无法改变的未来的降临。
　　“唉，能上战场的青年都拉上了，感觉还是有些稀缺。”远处兵营内，那位留着八字胡的士官坐在下席，向坐在上位的重甲骑士抱怨，后者冷哼一声，一口喝下了一大杯酒，然后缓缓开口：“没办法，肯给钱不让自家青壮年上战场的富庶人家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穷酸的家庭所有男性还不都得被拉来凑军队。只怪开战上层，不责征兵将帅嘛。”他吟了一句诗，自以为很风趣，笑了几声，其他士官也只好赔笑，表情有些扭曲。“算了，人数大概就这些吧，我们明天就拉着这群乌合之众上战场吧。只要能生擒那两位获得赏赐，牺牲再多的平民我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重甲骑士鹰準一样的眼中露出的锐气让在场的士官都偷偷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多么不择手段去做事的人啊。但是他们毕竟是下属，也只能听从他的号令去行事。
　　沐染此刻正在养神，但是他偷偷留下的窃听法术还是给他带来了不错的情报。“真是一位让人感到厌恶的长官啊。”沐染轻声呢喃，心中有了大概的计划，但是具体付诸实践还有很多需要推敲的地方，但长夜才刚刚开始，有耐心的他也有充分的时间去完善自己的计划，又何须去着急呢？
　　沐染想着，在手心中凝聚出了一小朵冰花，冰花在沐染的手指翻转挑拨间在手心来回飞舞着，在四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出淡淡的冰蓝色泽。沐染喜欢这样练习手指的灵活性和对冰元素的操作，乐此不疲的将冰花粗糙的外表打磨得光滑，并且在花上增添许多细节，让其看起来栩栩如生，更像是一朵真实而立体的花朵了。
　　但是沐染手上的小动作还是避不开四周士兵几乎无死角的多双眼睛，立刻有几位士兵提着长枪围了上来，其中一位快速的用枪尖刺向了沐染半笼着的右手，枪尖在空气中带出一道残影，从沐染手心刺入，从手背钻出，然后钉在了地上。另一位士兵快跑几步到达沐染近前，膝盖一抬就撞在了沐染下颚上。在沐染被撞倒在地后，其他士兵就一哄而散压住了丝毫不反抗的沐染。
　　“老实点，不要搞小动作。”士兵抽回了枪，掰开了沐染右手手掌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确认不是伤害性法术以后，才示意大家松开他，同时狠狠地骂了一句。而此时莉也赶忙过来，扶起了神志不清的沐染，咬着下唇，怨恨的眼神愤恨的瞥到了远处的士兵身上。她十分想现在就祭出血剑手刃他们，但是沐染先前劝过她要她服从他的命令，于是只能就此作罢。
　　“等等，我刚刚似乎真的动了杀念？”莉忽然愣住，喃喃道。她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离开家园出来的时候，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杀意，你所谓的战斗只是停留在把对方打败认输的阶段上。如果哪天，你真心的想置人于死地，你也许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恶魔。”“真正的恶魔？”莉回头，看向父亲年轻的脸颊上一本正经的神色，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但是，身为魔族的莉生性善良，还从未感受过一次强烈杀意，也直到刚才，看到那些士兵剑拔弩张的站在那；里，包围着沐染，她才第一次感到胸中无明业火的存在。“难道自己，真的成长了？”莉的心中饱含疑问，却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
　　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来着？
　　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低头看着沐染紧闭着的双目，微微皱起的眉间，伸手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将他的头侧放在她的膝上。她看着沐染的脸颊，第一次感觉和他挨得这么近。以前的她和他，长期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朋友一样合作无间，但是也止步于此。而沐染给莉留下的，一直是一个背影，直到这时，莉才有这个可能性，长时间欣赏他的正脸。
　　夜不知不觉深了，四周的士兵都放起了照明用的能量球，这种最初级的小火球没有温度，只有略微暗淡的光辉，自然消耗少门槛低，大多数没什么法力基础的士兵都可以快速上手。而莉也在这种微弱的灯光下，焦急地看着沐染紧闭的双眼，等待他转醒。莉意识到了，沐染一路上展现的实力不俗，眼光也很独到，整个进攻和防守的战术都是沐染一手负责的。而沐染现在昏迷的情况下，莉一路上首次感觉自己有些没底的发虚。所幸这种没有底的惊慌感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沐染，及时的醒来了。
　　“夜深了吗？”沐染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冷静的询问时间，这让莉有些诧异，但是还是及时反应过来回答道：“夜晚已经持续了大半段时间了。”“够了……你稍微准备一下，我们差不多可以动手了。”沐染闭上眼，再次撑开眼时，眼中的血红已经替代了原先的颜色，那么原先应该是什么颜色呢？莉也说不太清了，印象中的沐染长期维持着魔术师状态，魔术师一旦消除，便会闭上眼开始养神，的确许久没有见过沐染正常的模样了。
　　“那么，跟我一起默默倒数五个数字吧。”沐染眼睛斜视侧方的营帐，那里是临时借用的房屋，被搬空后又重新以他们的审美装饰了一番。但是沐染有印象，这里本来应该是村长的屋子，村长不在这里，不管是哪种理由，都无法被原谅。
　　如果房屋沾满血污的话，村长会伤心吧。沐染叹了一口气，跟莉一起，从五慢慢地倒数着念到了一，然后，他们身下的土地发出耀眼却短暂的光辉，光辉瞬间包裹住两个人的身影，然后黯淡下去，消失在空气之中。与光辉同时消失的还有两个人的身影。
　　营帐之中，凭空出现的二人顿时成为了所有士官的视线焦点。莉一身血红铠甲，手中血色巨刃呈现出暗红色的，充满危险感的色泽。一头黑色的飘动着的长发在昏暗的灯光下竟然也染上了一抹血红色。填满她血红色的瞳孔的是愤怒，她怒目而视的，是领导这些骑士阶层的士官，整个区域最应该对年轻人充军负责任的人。而与莉背部相靠着的沐染，皮肤血红，头上凸起恶魔角，眼中光芒流转，目不斜视的看着坐在上座士官大人，长着长爪的手背附着着旋转着的魔法阵。
　　然后，在大家反应过来以前，沐染和莉就展开了攻势，莉手中巨剑挥砍着，将靠近门口的骑士们扫开，骑士们身上铠甲厚实，无法轻易的劈裂开，所以莉也不求去造成击杀，一味地凭借蛮横的力道扫退他们，给身后的沐染制造攻击士官的空间和时间。
　　就在莉出手击退众多骑士的同时，沐染也开始了这边的攻击，他身影宛若夜猫一样灵活的靠近了士官，双爪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残影，在士官的胸口划出深深的沟壑。士官的胸甲在沐染强化过的双爪面前宛若纸片，在一次次的攻击中破碎开，露出了裸露的肌肤。但是及时的反应过来的士官像是蛇一样灵活的扭动着身子，离开原地，让自己从沐染充满压制性的攻势之中脱出。同时召出了自己的魔杖，在沐染转身扑过来以前放出了一个法术。巨大的火球从火红色法阵中喷涌而出，与沐染在空中相会。
　　在空中的沐染看着迎面而来的火球，邪魅一笑，在空中进一步提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在空中转向，擦着边缘绕过了火球，突到士官附近，此刻士官左手持杖发射小火球，右手拿着短匕在空中刻画出一个符文，符文在沐染近身之刻爆裂开，形成了巨大的火焰，包裹住了沐染，被火焰灼烧着的沐染即使有“恶魔”的强悍肉体，也感到了痛楚。“火属性魔法师的同时还会一手符文刻画，有点意思。”沐染的声音透过火焰的牢笼传出，能够清楚地被士官听见，后者冷笑几声：“如果不是有几分实力，我也不会爬到这种高位上，只有钱财的人也只能到台下骑士的地位，而有实力又有钱还在国都中有关系的我，将要借助你们两个的头颅，更上一层楼。”
　　“是吗，我觉得你的计划，没有那么容易实现了。”沐染挑眉，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水汽，在水汽扩散的过程中，禁锢着沐染的火焰也开始有了熄灭的迹象。士官摇了摇头：“你也就这点实力了吗？”他发出话语的同时右手又刻画完毕了两三个符文，强行覆盖在原先的符文之上，强化了火焰的威力与热度。更加肆虐的火焰又重新缠上了沐染的身体，宛若一条条火蟒，与沐染释放出的水汽相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