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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草房里,邋遢青年躺在连一片炕席都没有的茅草炕上,睁开眼,眼珠盯着棚顶。十几根没有小儿胳膊粗的木棍权作檩子,在没有柁的棚顶上,横竖交错,支撑着抗不住大风的土房子。青年衣服和身上的血已干巴变硬,手一摸,还有着疼痛的感觉。唉,摊上这么个事儿!他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幕,心里觉得憋屈的慌。几天没见米粒,饿的没着了,本以为河南面儿的富人多,过河去弄只鸡呀鸭地,填填这空瘪的肚子。没想到,误撞到大军的军养场。还没进去,也该倒霉,突然从门里窜出一条大狼狗。那家伙,忒凶了,搭了个长长的大舌头,张着血红色的大嘴,忽地扑上来。要不是老干偷摸的活儿,有点儿经验,身手快点儿,差点让它给咬上。周旋了半天,才瞅准机会,身子一侧,反手抓住狗的后背毛,左脚立刻踏上狗后背,只听咔嚓一声,把狗脊梁踩断了;左脚踏实,左右手交叉,抓牢狗的两耳根,两个膀子一发力,把狗脖子扭断了。要不是跟狗折腾半天,那几个兵犊子也抓不住我。想到这儿,侧头看了看门后的死狗,翻个身,一下子碰到了伤口,好疼!这五个当兵的,真狠!要不是跟狗斗那么长时间,再加上没咋吃东西,没扑棱过这五个家伙,差点被他们踢蹬了。要平时,非跟他们好好掰赤掰赤不行。
唉,也是,我这命,是他妈啥命?打小没见过爹是啥模样。妈是个巫师,叫阿史德,突厥人。妈说爹是粟特人,早死了。给我起了个名字,叫轧荤山。说是“斗战神”地意思。印象中,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逃过来的。在这个有六七个种族一起混居的地方,住了十七八年了。妈妈每天非常忙。成天装神弄鬼,算命破灾。全是假的!如果灵验,咋不给她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好好算算命,破占破占,免灾趋福呢。一天天连顿正经饭都吃不到,从小就给酋长呀地主呀家里放牛放羊,割草打柴,看人家的脸色行事,过着穿的破衣搂馊,吃人家剩菜剩饭的日子。还什么“斗战神?”,肚子里没食儿,还啥斗呀,战地,跟谁斗跟谁战不都得挨揍吗?是神也是老挨打的神!前几年,妈妈又嫁给了一个叫安延偃的人,听说也是突厥族。这个安延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老灯,成天吃喝嫖赌。在军营里只是个不大的官儿,就是仗着他弟弟有权势,觉得自己武功好,所以在军营里成了一霸。他弟弟安波注,本是突厥将军,投唐后,当了个右羽林大将军。有一回,安延偃酒后失手杀了人,被他弟弟保了下来。虽然没治罪,可是当官儿的路从此算是断了。前边没亮了,安延偃整天喝的五迷三道地,吆三喝六,绝爹骂娘,一般人不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打人骂人。谁都各应他!别看安禄山一天天浑浑噩噩,脾气还很倔强。这让安延偃很不喜欢他,让他一个人在这么个草屋子度日,还经常叫去帮干活,脏活累活干完了还不让吃饭。更令人愤恨的是,见面就骂他:“你个‘带犊子’,还扎什么刺!”
对“带犊子”的称呼,安禄山觉得特别刺耳,恨得牙嘎嘎响。不过,安禄山从没反抗过,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认准仇恨入心要发芽。妈妈跟了安延偃,自己最大的受益,就是有了个姓名,叫了安禄山。安延偃不好,但安波注的两个儿子安思顺、安文贞对他不错,还有安道买的儿子安孝节,这些堂兄弟跟他都近边,啥事都关照他。安思顺年纪比他大十来岁,像亲哥们一样呵护他们。还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可几年前,安思顺让他爸送当兵了,听说干的还挺好。没招儿啦,自己只好和安文贞、安孝节常来往,也算是安氏一脉。
“禄山哥,禄山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随着声音,一个圆脸大眼,身材瘦瘦的小姑娘进得门来,“禄山哥,你在家呀,咋不说话呀?”
“我不逮家能上哪儿?”安禄山说着,手支撑着想坐起来,浑身被打的伤疼了,安禄山忍不住“哎吆”一声。
“你咋不掌启灯啊?”听到安禄山痛苦的声音,小姑娘赶紧走过来,脸上透出十分关切的神情,“禄山哥,你咋啦,咋让人打成这样啊,谁打的呀?”
小姑娘名叫康诺儿,是同村瞎眼奥吉娜奶奶的孙女。奥吉娜奶奶的儿子被抓当兵去了,一直没回来,也没个音讯,人们传说在打仗时死了。儿媳妇两年前染病故去了,给她扔下一个小丫头。奥吉娜天天以泪洗面,哭瞎了眼睛。好好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婆婆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相依为命。贫困的家庭条件,差不多的身世,悲惨的人生境遇,使安禄山和康诺儿象兄妹一样相互挂记。安禄山有时偷来吃的东西,总是要给康诺儿送点儿去。时间长了,心里就觉得怪怪的,不知为什么,几天没见到康诺儿,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当一听到康诺儿的声音,看到康诺儿的圆脸蛋儿,安禄山的精神头儿一下子恢复了好几分。安禄山挣扎着坐起来:“瞎咋呼啥?我没事。”
“还没事儿呢,你看这满身的伤?”康诺尔眼圈都红了。她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一盆清水,拿块布,一边儿轻轻地给安禄山擦净身上的血污,一边听安禄山讲那天发生的事情。
“多亏了那个挺精神的小伙儿”安禄山感激地说,“要不,我这小命儿就交代了。”
“有钱当官的人家也有这么好的人?”康诺儿打小过穷日子苦日子,见到有钱的当官的家人都很凶狠,真不相信官宦人家会有这样善良的人。
“是腻?我也挺纳闷!”安禄山说,“我早晚得去找他,知恩不报是小人”。
“我也想认识他”康诺儿说。
“你跟着瞎掺乎啥?我还不知道他姓啥叫啥腻,也不知道打哪儿住。就看他那身儿打扮和那两个保镖说话儿,是什么使的儿子。”安禄山说,“你快去找崒干吧,把狗扒了,煳点儿狗肉吃,饿死我了。”
“好的,禄山哥。你等会儿,我去去就回来。”康诺儿说完,一阵风儿似的跑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康诺儿领着一个人进来。此人年龄跟安禄山相仿,但长得身材不高,瘦弱单薄,尖嘴猴腮,眼睛闪着诡诈的光芒。他没名没姓,也是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子。爹妈是谁?压根儿不知道,人都管他叫崒干,为啥这么叫?他也不清楚。打安禄山随母亲来到这个村子,他就和安禄山交往。两个流浪儿天天厮混在一起,一起玩儿,一起打架,一起挨饿,一起偷,一起盗……崒干的鬼点子多,脑子活,心狠手辣,办事歹毒。但对安禄山,那是绝对的友好忠诚,跟安禄山情同手足。他与安禄山同年出生,还略大几个月,但习惯尊称安禄山为大哥。安禄山也绝对信任他。
“大哥,诺儿跟我说你挨打了,到底咋回事啊?谁这么大胆子!”崒干问。
安禄山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崒干讲了一遍:“快点儿,把狗拖到院里扒了吧。”
崒干把狗处理完,煳了狗肉,三人算是吃了顿饱饭。晚上,崒干不知又跑到哪儿偷了只老母鸡,早上炖了鸡汤。就这样,又是狗肉又是鸡汤,吃了几天,安禄山能正常行走了。
一天,崒干眨着眼睛,狡黠的对安禄山说:“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还鬼魅眼道地?”安禄山盯着崒干问。
“我这几天老想,母们穷,那是命不好,没碰上有种的爹妈。”崒干见安禄山听得挺认真,身子往前凑了凑,“可母们没能耐,老让人欺负,这滋味儿,真他妈窝囊。大哥,你说,母们要是有一身的功夫,谁还敢欺负母们?”
“你这瘪犊子,说地不是废话吗?”安禄山眼睛一瞪,“老子要是有本事,别他妈说欺负,就是小瞧了,我就把他宰喽”。
“对呀,大哥”崒干看安禄山激动了,又一步的鼓动,“那,母们就找个师父教教功夫呗。”
“找个师父教功夫?”安禄山说,“说得轻巧儿,招儿倒不错,可上哪儿找去?”
“嘿嘿,大哥。”崒干神秘地说,“教的人,有哇。那叫什么整个铁鞋没找着,到了一点儿没白搭工夫。还说是,远的在天那边,近,还就在眼巴前儿。”
“就在眼巴前儿?”安禄山怔了一下,“谁呀?”
“你后爹呀”崒干说。
“啥,我后爹?”安禄山脑瓜一不楞,“你他妈别给我扯哩根楞儿了。没事成天净给我瞎掰。那老灯,是挺尿性,有两把刷子。可他老叫我‘带犊子’,把我当野种,见了我就得儿喝的,提溜算褂,一点好气儿都没有,还能教我武艺?”
“没事,大哥。”崒干进一步分析说,“你看,你后爹年纪也大了,往后也厉害不动了。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儿,你年龄长了,壮了,也能干点啥了。母们俩白给他干活儿,再接长补短地孝敬他点儿东西,他准保能同意。”
“孝敬他?那老灯!”安禄山恨恨地说,“我他妈恨不得整死他,一天天破马张飞,舞舞扎扎地,喝点儿猫尿儿就武了豪疯地拿我出气。我还孝敬他?没门!”
“大哥,人家都那么说,说是什么不受苦里头地苦,就成不了人上边儿那个人。”崒干说,“母们不是孝敬他,是哄他玩儿。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母们就当哄孩子玩儿呗。利用他的弱点,达到母们目的。他不就爱喝两口吗?母们就给他所好,忙里偷闲弄点儿就够他的了,就当喂狗了。等掏空了他的功夫,那时候,嘿嘿,他管你叫爹,你答应不答应,还不看你有没有这个心情吗?”
“就你这小子,鬼头蛤蟆眼地。”安禄山觉得,崒干说的有些道理。赞许地说,“中。你他妈真嘎咕,谁也逗不了你。”
第二天,安禄山和崒干偷了两只鸡,打了几斤酒,跪在了安延偃的面前。
安延偃用眼睛瞟了一眼崒干,又厌恶地看了看安禄山,酒劲儿给他顶出了一个嗝儿。他看到了两只鸡和几斤酒,又有了新的主意。心想,这个“带犊子”,打心里是真不喜欢。可他们学武功,倒不妨教他几招三脚猫。一来可以拿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二来嘛,嘿嘿,教他两年,以后看家护院就不用雇人了:“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老子就破破例,教你们俩几招。”
从此,安禄山、崒干每周三天,到安延偃家学功夫,其它时间,他俩找地方自己练。由于安思顺没当兵前,曾教过他们一些基本功,因此,安延偃教他们,他们领悟的很快。安延偃见了,也挺高兴。有时故意炫耀,把些真功夫也教了他们。大多时间,都是酒喝多了,就拿他俩当靶子。当然,用安禄山多些,重些。安禄山练功极其刻苦,学的也格外起劲。经常,安延偃拿他当标靶,象对敌人一样,出手很残酷,打得他鼻口出血,有时打得昏死过去。可他表现得无怨无悔,仍然是满脸恭顺虔诚。他和崒干还不忘隔三叉五地偷只鸡,摸只羊,打点酒,给安延偃进贡。久而久之,安延偃对这个“带犊子”的态度,倒也有了点儿变化。有时偷偷的给安禄山吃个“小灶”,把一些自认为是绝招的,也教给了安禄山。安禄山的妈妈阿史德,看到爷俩关系日渐缓和,儿子也越来越健壮,心里也挺高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