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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立秋多日,偶尔的一场瓢泼大雨让人想到了披肩。这种天气,穿外套吧,雨过天晴便觉得热,即使不热,明晃晃的太阳也逼着感官倾向于单衫加凉鞋,爱美的女人们便随身带着披肩,既为拍照增添靓丽的元素,也可在山风来袭、躲避不及时裹紧取暖。若秋雨连续下了两昼夜,给您提个醒,山梁房顶可千万别傻乎乎露腰露肩露膝盖,当时可能觉得雨丝拂面清爽宜人,事后若没及时洗热水澡或喝姜茶,很容易感冒着凉。
这一天,清晨起床逛早市的老人预言天气大好,鸟儿叫得欢快,闲云轻飘;出摊卖茶叶的张炳良却叫苦不迭,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地面淋得透彻,麻木车一座难求,他憋在生活超市门口,极力护着身旁的口袋,赌咒发誓要再买辆货运三轮车;下午的时候,流云舒卷,薄雾升腾,忽明忽暗的天地间仿佛置入了仙气,从杜鹃长廊望出去,远处的山绿油油、湿漉漉的,显得朦胧梦幻;而到了傍晚,雨再次袭来,虽未见路旁阴沟淌着汩汩不竭的水流,但打伞是必须的,衣服被斜飘的雨点浸湿是一定的,人们收敛了饭后散步的兴致,即使月光驱散了絮状的残云,也不敢出门造次。
天气的多变,杜家驼能应付自如,他驾驶着麻木车风里来雨里去,骄阳也将他奈何不得,可马珊珊阴晴不定的脸色,却让他手足无措。女人不大讲自己的过去,勤快,性格有点温吞。
“珊珊,浠水村砖厂老板的兄弟在找老婆,托大家给介绍。”“他离婚了,说是老婆不能干,又喜欢打麻将,小孩也不好好管。”“我把你电话托人给他了,多联系联系。”“要不,先到他老家看看,一个孩子也不算什么,他说了,若结了婚,还是会再要一个孩子的。”嗡嗡嗡,嗡嗡嗡,老娘一天三个电话通报男方情况,大有雷霆闪电之势。
“妈,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是不是嫌人家长得不好?啊!怎么不说话?长得好能当饭吃?你以前那位,长得如何,最后又如何……”
当妈的总爱翻旧账,特别是在男女问题上,女儿吃了亏,记仇最深的就是她。“三十多了,女人过了三十不好找哇。你呀你!”
“妈,我想去H市打工,这季生意结束就走。”
“打工重要还是结婚重要?你怎么分不清主次呢。都说了,女人年纪越大越掉价,你快变豆腐渣了。”语气过重,不欢而散。放下电话,母女俩都背着人抹眼泪。
电话里说的那个男人在外省打工,介绍人说他愿意回来见珊珊,如果有眼缘,就一起出去干几年活儿,攒到钱,是回浠水也好,就留在外乡也好,都随老婆。马珊珊是犹豫的,或者说,她不满意。
月亮缺了一块,莹莹发着光,亮度足以照亮杜鹃长廊四周护卫一般的水杉、松树和沙树,它们笔直地挺立着,繁茂而苍翠。长廊外,山腰上有人家,瓦房或小别墅样的砖房都透出暗示欢愉安康的星星点点的光。下午,马珊珊在邹老板那里核实了打工的事,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女人满怀心事,权衡左右。她挑了离烧烤摊不远的亭阁坐下,这里能隐约听到买卖的喧哗,她想,与人群保持这个距离是安全的。况且,此处夜景真好,月华如水,视野开阔。
“杀马特”麻木车累了一天,它想早些停工,于是,电瓶没电了。杜家驼却不依它,急匆匆来到林云麻将馆取备用电源,得趁着街上人多再跑两圈。巧得很,碰到邹老板约吃酒,他本意谢绝,却在只言片语中听说马珊珊进城打工的事。咯噔!劳作后的乏累、业务好的喜悦统统被击碎,他的五感在那一刻似乎全都失去了知觉,又似乎在那一刻都变得格外敏感而活跃,心中五味杂陈。他能做什么呢,他敢做什么呢?
“杜老弟,你耿直,我认你。”开场的气氛热烈。两杯酒穿喉,杜家驼如坠雾里。他没多喝,可酒桌上的囫囵话已记不清了,隐约中,邹老板在鼓励他勇敢些,得作长远的考虑。
一阵铃声将床上和衣横躺的杜家驼吵醒,他约摸睡了半个钟头。努力睁开被酒精刺激得微肿的眼皮,他摁亮了手机,黑漆漆的时空突然被照亮,瞳孔极度不适应,眼皮只能闭了再睁。定睛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字:马珊珊。
有过酒驾经历的人回忆,醒酒最好的方式是偶遇交警,醉意立马褪去七分。马珊珊这个名字比交警霸道,让杜家驼刚才还软绵绵、不受控制的身体像弹簧一样蹦起,清醒得让他不敢正视这个事实。
太晚,她试着走了一段儿路,害怕。这个时候给谁拨电话都不合适。三姨老两口应该早就睡了,这两个月,马珊珊就在三姨家客厅的沙发床上将就。原本是来挣辛苦钱的,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买卖养活自己,有亲戚收留帮衬便是万幸,哪有再让老人担心、伺候晚辈的理儿,所以,平日里吃喝她都尽量在外面解决。早餐随便对付还行,中餐和晚餐确实得吃些汪实饭菜。当初,在不是很熟的情况下提出与张炳良搭伙,对于内心腼腆的马珊珊来说也是无奈之举。
他真是个好人。思来想去,女人拨通了杜家驼的电话。
出车接人对于麻木车司机来说,是最稀松平常的事,可这趟活儿特殊,杜家驼的心儿跑得比车轱辘快,夜风凉爽,他心襟荡漾。
说来奇怪,明明酒醒了,却似乎醉得更厉害,刚才跟邹老板碰杯的时候,只是酒桌上的言语断片儿了,这会儿接上马珊珊,连眼前每日经过无数回的道路都变得茫茫然,他晕乎乎的。事后想来,最清晰的印象就是碰到女人滑顺的头发,有根断落的发丝缠到指尖上,香,还凉。
杜家驼一米五五,他穿着干净的灰格子短袖,马珊珊一米五五,穿的是绵绸短打,青花褂子配五分裤,从远处看去,女人比男人高出半个头。隔天碰面,他俩都有些局促。从最初的借炉具,到后来的顺带熬汤,再到合拼着同桌而食,每一种组合的变化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像顽石缝里吹入了杜鹃花种子,在春风雨露的滋养下绿芽生出嫩枝,花苞绽放芳华。花与石,若没有相遇,花只是花,石只是石;花与石,若相遇,根深扎入石缝,景色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