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雷雨

　　雷声轰鸣，雨倾盆而下。狂风席卷，如同传说中龙王发怒，挥手之间，浪涛万丈，水漫万里。
　　自进入夏季以来，S市一直没下过雨。本来那坑爹的天气预报都报出旱灾的消息了，结果今天这一场暴雨脆生生的天气预报主持人的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贫民区区副其实，五成以上的房屋都属于豆腐渣工程。这一夜的暴风雨害苦了那些住在简易房的人们，本来正在做美梦或者噩梦（对于这种人这场雨来的太是时候了），结果半道被冻醒了。脑子糊涂的还以为自己梦见出现船难，迷糊了一会儿又把被子盖上希望下一个美梦赶快到来。
　　好在S市贫民区实际上是根据原来建立在这里的城市废墟的基础上改建的，城市排水系统倒也说得过去，加上贫民区自卫队夜以继日的负责贫民区进行修建和维护，所以即使是这么大的雨也没能造成洪灾。加上自卫队在暴雨刚开始的时候就开始了防洪工作，所以造成的损失仅仅是那些就算没雨都迟早会塌的简易房。
　　马小淓蜷缩在一家便利店的房檐下，瑟瑟发抖。风雨这么大，自己肯定是赶不回避难所了。但想到卧病在床的叔叔也许现在正在忍受重伤的煎熬，她的心中就一阵绞痛。
　　从自己拥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叔叔照顾自己。他们二人乘坐飞船四处流浪。
　　她曾问过叔叔自己的父母是谁，叔叔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她的父母都是伟大的人。他们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好多好多人，包括他们俩。当时自己还小，不明白牺牲是什么意思。她还记得，当时飞船正驶过一个蔚蓝的星球，也就是现在所在的地球。叔叔隔着船舱的玻璃遥望，说牺牲就是你有一个大梨，你妈妈有一个小梨，你为了让妈妈身体棒棒的拿大梨与妈妈的小梨进行交换。她说那叫孔融让梨，是傻子的行为。叔叔说为了他人的幸福而放弃自己的行径的确蛮傻，的所以为他人而牺牲的人都是一群傻叉。不过叔叔又笑着把自己抱起来，说但正是因为这种人傻，所以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小淓以后嫁人的话一定要找这种傻子。当时自己猛拽叔叔的头发，还说长大以后一定不要找傻子，要大帅哥，像叔叔一样帅！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从什么也不懂的鼻涕虫长成一个少女，虽说由于长期与外界隔绝，为了逃窜也没上过学，没交过朋友，心智上自己也就能和十一二岁的小屁孩比一下，但她至少明白了，所谓的牺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好冷！初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觉得这个地方好热，要是下场雨就好了。可是，当雨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觉得无比寒冷，不只是身体，包括灵魂。
　　马小淓紧紧抱着自己的腿，闭上眼睛，希望尽量减少热量的散发。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念起那个红眼睛混蛋的房子。虽然乱七八糟，但是不知为何，呆在那里，总是有种希望愿呆下去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状态中的她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雨中跑步。然后，一件厚厚的毛毯一样的东西裹住了自己。她睁开眼，眼前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她眨了眨眼，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你是谁？”她抓紧毛毯，看着眼镜男。
　　“听到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就想把你撂在这儿不管了。”眼镜男僵了一下，露出尴尬的神色。
　　咦？自己认识这个人么？本小姐每天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记住一个路人甲啊。
　　“喂！我承认自己存在感比较弱，但也不带这么伤人自尊心的吧！你可是刚从我家跑出来啊！”
　　“欧？那个红眼睛混蛋家里除了吃的还有别人？”
　　“为什么听你说话的句式那么奇怪？合着在你眼里我和吃的是一个级别的么！”
　　“我的世界里，所有东西只分为两类：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在细分一下的话，就是吃完后很舒服的，吃完后很恶心想吐的，吃完后会死的。”
　　“每天都把东西分成这么多类真是辛苦你了…不知道我属于哪一类”
　　“你属于看一眼就没食欲的。”
　　“谢谢……”
　　“啊！我记起来你了。”马晓芳又认真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大喊。
　　“上帝保佑，你的这一句话成功阻止了我的自杀举动。”徐天成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进门时是不是带了很多吃的！”
　　“合着你的关注点还是吃的！”
　　徐天成无奈，的确，从自己出场到这家伙睡觉经历了不到三分钟，印象不深是正常的。他伸出手说：“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徐天成，悠哥的室友。”
　　“不要在我眼前提那个红眼睛混蛋！”一提一方野悠，马晓芳就像见到仇人一样，紧咬银牙。
　　“不要这样啦。”徐天成推了推眼镜，为一方野悠辩解：“他人还是很好的，只不过有的时候有些嘴上不饶人而已，再就是人很贱，人很穷，还很懒，总喜欢占小便宜，不讲卫生，每天瞪着个死鱼眼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见鬼为什么我突然想揍他！”
　　“哼！总之是贱人无疑！”马小淓像是找到知己一样，眼中泛光。
　　徐天成是老实人，不会背着别人讲坏话。但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极大的认同感？
　　“你和我回去躲躲雨吧，总在这里呆着很容易感冒的。”徐天成关切的说。
　　“你和那个红眼睛混蛋果然是人贩子！”马小淓大惊，一边远离徐天成。
　　“你信不信我现在撂下你就走！”徐天成有些生气了，自己好心好意冒雨跑出来慰问她，结果被怀疑成了人贩子，心中总是有些落差感的。
　　“走就走！你以为我想留你么？”想不到马小淓还挺傲骄的，相当硬气的回应了徐天成的威胁。
　　“咕~~~”可惜，一声绵长的响声瞬间瓦解了马小淓的骄傲。
　　“すみません”马小淓脸红，话说为什么用日语？
　　“好吧，不吃饱无论做什么都会无精打采呢。”徐天成向马小淓伸出手：“走吧，带你去吃一点东西。”
　　“你，你打算对我做什么，人贩子。”
　　“喂！这个梗你还要扯多久！”
　　二十分钟之后。
　　他们二人冒着雨挨家挨户去敲便利店和餐馆的门，好在徐天成的一个同学的家正好在这儿开了家超市，利用关系买了些即将过期的马上要退回厂家的面包之类的食物。毕竟这种东西相当便宜，徐天成用了不到一百块钱买到了平常二百块都买不了的食物。临走之时那同学还殷勤的握着徐天成的手要他以后常常光顾。徐天成表面上说有机会一定来，实际上却暗自发誓再也不来这种黑店了。虽然东西便宜，但说是即将过期，实际上明显可以看出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改过不止一次。真是天知道这究竟是哪年产的。
　　不过这都是马后炮了，生产日期有问题的事情是他不小心看到马小淓吃的一块面包上有绿毛时才注意到的。
　　人心不古啊，世风日下啊。徐天成不禁感叹如今道德准则对人类的约束力的下降。
　　话说回来……
　　这面包消耗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快啊。
　　S市市区。
　　由于天气预报误报，S市对这场暴风雨没有任何准备。上文提到过了，S市贫民区实际上是根据原城市遗址改建的，那么现在的市区自然是新区。从战争结束开始算起，满打满算建成也才十五年。新城的地下水系统是第一次经受如此严峻的考验。可惜的是，尽管科技不断的进步，但人类土木建筑方面的技术似乎在不断退步。新城的地下管道系统在这场暴雨下连一小时都没撑过去就被堵死了。如今的市区内可谓是洪荒一片。住在一楼的住户几乎全部被迫逃到了二楼以上的楼层。以为如今水位之深连成年男子在水里脚都够不到地面。
　　作为比原来TL市还要大的城市，S市向来有不夜城之称。虽然已经凌晨，但街上的行人，车辆还是那么的多。结果暴风雨来临之际，这些朝歌夜弦的人们可就倒大霉了。
　　当然，晚上出门的不只是玩乐的人，正经工作的人还是有的，比如我们的格利德大人。
　　离开宇宙空间站后，他就集齐了人手，大车小车加一架直升机，一队五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地打算扫荡贫民区。中间还有市长，书记，以及一系列官员排队送行。一路上张灯结彩，让格利德有种考上状元衣锦还乡的感觉，还心想是不是原先S市所在的华夏地区好客的优良传统深深印在了战后的炎黄子孙的血液中。结果当他看见路中央立着的大条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领导宾临C区S市视察”，他就明白合着自己被他们当成了下乡视察的领导。
　　本来他也不想去计较什么，但本身的秘密行动却被人整的人人皆知，让身处加百列太空城指挥的指挥官都哭笑不得。
　　算了，反正目标因为未知原因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可能到了晚上就能结束任务吧。
　　结果，因为欢迎阵势太过庞大，使他的队伍行驶速度出奇地慢。当他意识到也许今晚他会在这个城市过夜，强行驱赶走市长那帮人时，雨已经下起来了。而且瞬间使交通陷入了瘫痪。
　　直到现在，他们已经一动不动的堵在路上三个小时了，幸好他们乘坐的车是直接从空间站的军事基地运来的，防水防弹，还防蚊子。
　　只不过他们的车基本成了潜水艇，根本出不去。
　　此时，格利德正在和指挥官通话。
　　“这就是你非要坚持的秘密行动？”格利德坐在后座，戴着耳机，嚼着口香糖，巨大的包裹横在他的大腿上。对于指挥官的命令从一开始他就极为不认同。这个连战场都没上过，刚刚从军校毕业的丫头片子根本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战争武器的危险性。恐怕在她眼里，再强的人一枚导弹轰过去也只会变成碳。
　　也许他就不应该留在军部，这样至少可以随心所欲。另外五个人倒是好算计，很久之前就从军部吊销了军籍。
　　“那是因为我没有想到……”一个清脆的女人的声音有些局促的说。
　　“原中国有句俗话，胸大无脑。如今看来，这句话说的真有道理。”
　　“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处理就行了，你就乖乖的等我的消息。”格利德根本没在听对方讲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你想拥有绝对的指挥权我没意见，但是你封锁我的权限是什么意思啊？你要是想证明自己就应该在这之前把上下关系打点好。你不想任何人知道这次行动，但你至少要人家明白这次行动是隐秘的，或者直接把我秘密送到这里。你可倒好，什么都不说就把我扔到这儿，还不让我说。”格利德连珠炮一样把对方的不是列举出来，一点也没顾及对方的脸面。
　　“从现在开始，我要自己行动。”说完，格利德挂掉了电话。
　　“长官，这样没问题么？她可是现任指挥官，而且是那位的女儿。”开车的一名特工说。
　　“哼。”格利德哼了一声：“那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能控制我的，只有一个人。其他人，不管官多大，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特工道：“可是长官，现在我们已经被困在了水里。根据新闻播报，要恢复交通至少要两天后。您一个人执行任务没问题么？”
　　格利德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手上抓紧巨大的包袱。随着他的呼吸，一股股青色的气流环绕在他的周围。慢慢地，当气体聚集到一定数量时，便逸散开来。气体的分子间距相对液体来说是比较大的，所以连水都渗不进来的密封车厢，那青色气体轻松的就钻到了外面。紧接着，大量青色气体紧紧贴在车的表面。当将车体完全覆盖后，青色气体开始向外膨胀，将周围的水完全排开，形成了一个以车为中心的绝水空间。
　　格利德伸了伸懒腰，直接把车门踹开。此时外面还下着大雨，开车的特工想下车为他打伞。格利德伸手阻止了他。
　　“你还是好好呆在车里吧。”话音刚落，格利德右脚一跺，直接将半米方圆的柏油马路踏碎。借助极大的反作用力，格利德扛着巨大的包裹窜上了附近大楼的楼顶。然后身形化为青影，急速向贫民区方向飞驰。
　　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维持绝水空间的青气瞬间崩溃，将汽车淹没。
　　“长官~~~”车内的特工无奈的喊着。
　　加百利太空城。
　　太空城，不同于太空站，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星球，只不过构成它的不是碳硅氧氮磷，而是冰冷的各式各样的合金以及来自二十五年前在火星发现的超文明遗迹里的科技核心。拥有这种技术，理论上只要你有足够的材料，足够的金钱建造足够大的太空城，就算把战前所有人类转移到太空城都没问题。当然，没有人有这种财力和善心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如今的三座太空城还是战前各国联合制造的呢。
　　三座太空城非别其名为加百利，米迦勒和拉菲尔。
　　加百利太空城作为离地球最近的太空城，其战略地位仅次于火星，作为守卫方，它是地球的前哨，作为攻击方，又是侵略的跳板。
　　加百利太空城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正三角形，只是三个角由三座圆形卫城占据。而主城就位于三角形的中心。
　　指挥室位于主城的中央，这里不但是军事行动的指挥中心，更是整个加百列太空城的控制中心。无论哪个部门，哪个单元，所有的任务信息都会汇集到这里，然后由智能光脑进行分类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由光脑自行运算得出最佳处理方案，而一些涉及太空城机密的事件则由光脑提交给指挥室里的分析员们，再由分析员处理交给高层。整套管理系统层层相扣，密而不疏。
　　莱奥蒂娜?弗朗索瓦?马丹是名门马丹家族的嫡系长女。马丹家族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资助过原法国，德国，英国，意大利等欧洲国家的军团，在军火生意的获利上仅次于那几个如今掌控太空城和星球的组织及家族。正是因此，在战后社会秩序崩乱之际，马丹家族借助雄厚的财力异军突起，几乎掌控了半个加百列太空城的军火流通。因此，马丹家族在加百列的地位隐隐可以与城主家族抗衡。莱奥蒂娜就是家族将手伸进太空城管理层的重要一步。
　　背后有显赫的家族撑腰，手中又掌握着重要的权利，加上本身颇有姿色，爱慕者络绎不绝，此时的莱奥蒂娜应当是风光无限。
　　可是现在她的样子活像是要吃人的白骨精。
　　“原中国有句俗话，胸大无脑。如今看来，这句话说的真有道理。”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混蛋！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是打过几次仗么！他除了会打打杀杀又会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是名门之后！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区区一个上校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愤怒之下的莱奥蒂娜彻底忘记了父亲对她的告诫，比如作为上位者要沉稳，再比如绝不能惹某些人。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