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戏

　　猴子正式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将张啸天叫去办公室。
　　张啸天进门便看见那几个省城里来的不知真假的警察在里面非常随意地坐着。
　　猴子看见张啸天进来，连忙热情地招呼道：“啸天来啦，来先喝喝茶。”
　　“所长，不知道你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叫你过来重新认识几位朋友，朋友多了好走路是吧。”猴子热情地介绍道：“这位是李队长。”那李队长站起来伸出手来，张啸天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两支手紧紧握在一起。
　　猴子看见哈哈大笑，“握了手就是好朋友。啸天，你可知道李队长可以朱都督的人，他可是执行秘密任务可以直接向朱都督汇报的。”
　　李队长道：“我哪里比得上侯大哥，侯大哥的父亲可是朱都督的第一谋士。啸天啊，你可是跟对人了啊。你跟着侯大哥将来所长肯定属于你的。”
　　“对，我可以保证当我离开的时候，我定会向上面推荐你做观城警察所所长。到时各位兄弟可要帮啸天向朱都督说说好话。”
　　“好说好说。”
　　张啸天非常上道道：“我啸天在这里先谢谢诸位大哥了。”
　　“谢什么谢啊，都是自家兄弟，相互帮衬。”李队长一手握着张啸天的手一手轻拍张啸天对肩，“说实在的，我们还得感谢啸天兄弟，帮我们抓到案犯。你是怎么想的他会再回去呢?”
　　“猜的，别的不会，守株待兔的笨办法是有。其实我不知道他就是案犯，还是你们带着我去抓到的。你们怎么知道那天案犯会去那住家暗户?”
　　“呵呵，我们是有其他门路知道的。”李队长提到这里就心肝疼，铁牛是他牵线叛出千门的。花了老大力气让他在朱都督露了个脸，初次就派了这么重要的活。铁牛要是得到重用也好让自己能在朱都督目前增加份量。可惜一个高手却被一个完全不会功夫的人拿枪放倒。
　　“其实能抓到疑犯你们功劳最大，我只是在后面捡了个便宜。”
　　“呵呵，啸天谦虚了。”李队长可不敢贪这个功。“今天也算是重新认识，将来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可是指望啸天老弟多多关照。”
　　“就算我不听李大哥的，我也得听所长的是吧。这个你放心，别的不会，跑跑腿肯定是能的。”
　　猴子听到这里哪里会不明白张啸天是再给自己挣面子。“行，李大哥的话就是我的话，啸天以后要与李大哥多多交流。”
　　“好的，所长说的是。”张啸天笑道，“那我先回去办事了。”
　　张啸天走后，猴子与那几人又讨论起来。
　　猴子道：“我就说嘛，他会识时务。看他面相就是知恩图报的人，给他点恩惠就会为我们所用。”
　　李队长道：“但愿他比那铁牛要好。现在武功再好也怕枪，还是会用脑子的好。”
　　心思透明的张啸天已经肯定林案背后的人是谁，上次通风报信的又是谁。
　　省城，夜。
　　一群士兵包围了朱府，很快被里面的人发现，枪声大作。
　　朱都督正在与屈应贤聊着天，传来的枪声惊动了两人。
　　“来人！怎么回事?”
　　一个卫兵跑进来，“报告都督，童宝林的军队向我们这边杀过来了！”
　　朱都督听了吓得面色发白，连忙向屈先生求助。
　　屈应贤道：“我们两个是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今天当患难与共，我会竭尽全力去相助你。但是现在这件事比较匆忙，刻不容缓，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我们要不舍去现在的地位，应该就会没事了。”
　　朱都督想来，自己声援了袁大总统称帝，又杀了昔日的革命好友，若是被抓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只得放弃这荣华富贵偷偷翻院墙逃走。
　　朱都督逃跑后，屈应贤反而被推选为浙军都督，屈应贤避嫌便自称总司令。朱都督逃到上海后得知情况方才知道上了屈应贤的当。
　　屈应贤上台，浙江官场大震，众人开始活动起来。
　　侯亮在朱都督逃走的第二天就被家人召回了省城。包同庆下午就风光满面地回到观城当所长，这次依然是上次那严肃的黑衣读那任命书。
　　张啸天觉得这戏转得太快，叫来李顺问是什么情况。
　　李顺道：“我从我爹那里知道消息，朱都督逃跑了，现在是屈应贤自称总司令管理事务，这官场要大变。”
　　“哦，朱都督跑了，没有兵变?”
　　“就是兵变逼走的。”
　　“哦，”张啸天才明白自己担心太多，“你们知道逃哪里了?”
　　“肯定是上海，龙蛇混杂，便于藏身。”
　　张啸天想了想，要是那姓朱的带着那些上缴的黄金就好找了。
　　张啸天请假三天，没有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张啸天回来，张士弟就明白他做什么去了。
　　“又杀人了。”
　　“没有，只是算了一笔糊涂账，确保他没有机会再翻身而已。”
　　话说那屈应贤被反袁官兵推举为护军都督，却暗自与袁大总统通信表忠心。袁大总统认为他立场不稳，代表着反对自己的势力赶走了自己在浙的代言人。为了逼屈应贤明确站队，袁大总统特公开大发嘉奖，着屈应贤将军衔，逼得屈应贤与反袁势力隔离。没过几天，屈应贤黯然下台。
　　警察所，同样的办公室，又是同样的人，宣读上上次同样的内容。
　　反复几次，警察所里的人都习惯了。大家自己做事，根本就不管谁做所长。
　　千门的事张啸天一直放在心上，因为他想给自己的小师弟上一课。小师弟目前没有老爹厉害，看不穿人的心思，自然不懂人心的险恶。
　　千门的目标张啸天已经查清，是一家没落的富家，这家人祖上曾经把生意做到两广，在这小城盛级一时。现在当家主人张有为还算是勤恳的青年，女人主人也是安分守己的人家。只是这张有为能力有限，再加世道不好，经营的生意没有多大的起色。
　　张有为最近比较开心，在朋友的酒席上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女人。这女人自称林小婉，看上去有些风尘，女人味十足。又会穿着打扮，就是会生活的人。
　　更关键的是，张有为认为跟这女人有缘。出门的时候不经意就会与这女人相遇。慢慢地，由点头之交变成了无话不聊的好朋友，偶尔会约茶聊天。林小婉自称是被先生抛弃的女人，自己带着一个小女孩。在上海为了先生借了很多钱，结果先生生意失败自己先跑了，她整天被债主追债。好不容易还清了债务就离开上海这个伤心地。来到这个小城接了一家杂货店讨生活。张有为很同情这个林小婉，经常要她想开一些，生活要向前看。
　　张有为偶尔也会向林小婉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不满和那种怀才不遇情绪，林小婉这个时候都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安慰他几句。那语气与神情就像是红颜知己，根本不在意张有为是有家室的人。
　　女人喜欢找男人做为生活的主心骨，什么都喜欢让男人拿主意。林小婉也一样，她找的男人就是张有为。两个人熟悉后林小婉便经常向张有为请教一些问题，比如店里经常忙要不要请一个店员啊?请了店员给多少钱啊?等等。张有为这些可是清楚得很，也是非常高兴给林小婉出主意。
　　就这样张有为就进入林小婉的生活，而林小婉也进入了张有为的心里。林小婉从来不会过问张有为家里的事情，更不会在张有为面前与张有为的家人争风吃醋。张有为心情好与不好都喜欢与那林小婉腻在一起。
　　过了几个月，林小婉开始忙碌起来，经常没有时间陪张有为。
　　张有为问道：“你在忙什么?”
　　“没有忙什么。”
　　“我最近来几次你都不在家。”
　　林小婉笑了笑，“没有忙什么，真的。你不要乱想。”
　　林小婉越是这样，张有为就越紧张。
　　“你要是找到合适的人就告诉我一下，我会离开。”
　　“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呢，我真的在忙事情。”
　　“那你在忙什么?”
　　“我呀，觉得这杂货店生意还是小，想在这里重操旧业。你也知道我在典当行干过，其实我是当的东家。不然哪里那么多钱去还我先生的借债。”
　　“哦，”张有为有些警惕，因为林小婉以前跟他从来不提钱的事情。
　　“你放心，我懂这行。我都找好新店面也不需要怎么装饰就可以做生意。”
　　“哦。”
　　“你放心吧。”
　　“好的。”张有为。
　　林小婉依在张有为的怀里，“看把你紧张得，我是不想告诉你，就怕你紧张。你喜欢过平静稳定的生活，我呢，就带一个女儿。将来她也是要嫁人的，我还是要一个人生活。”
　　“我会陪你。”
　　“我知道你会陪我，但我不想用你的钱，我自己有手有脚能挣。”
　　林小婉给张有为的感觉一直是这样，新女性形象，不靠男人养活。
　　“你说，我把这房子卖了再拿一点积蓄把那好的门市盘下来怎么样?”
　　“是不是投得有点大?租门面稳妥点。”
　　“租门面稳妥，那我出租门面更稳妥。我想自己做就用自己的门面，没有什么压力。我不想做我也可以出租给别人，也是稳定的收入。”
　　“好吧。”
　　“你放心，我盘下那门面是绰绰有余。再说，我人缘好，连平常我经常去买菜的那个大妈知道我要盘大门面做生意都愿意借我五个大洋呢，她人真好。”
　　“那是你自己也好，让人相信你。”
　　“那是。”林小婉开心地笑了。
　　林小婉真的就盘下一家大的门面。当张有为听到林小婉告诉这个消息不得不佩服她的魄力，干过大事的人是不一样。林小婉邀请张有为去参观新门面，那门面宽大，后面有住家院子和一个仓库。张有为心里暗自算了一下，盘下这间铺子差不多要五百多大洋，不禁再次感叹林小婉的魄力。
　　再看完店铺的第二天，张有为就带了五十大洋给林小婉，林小婉坚决不要。
　　“你刚买铺子，手头不宽裕，就当是我借给你的。”
　　“那好，我写张借条算利息。”
　　“随你了。”
　　“张大哥真是好人。”
　　张有为开心笑了。
　　林小婉典当店很快就开张了，她雇了几个伙计，还特地请了一个掌眼的掌柜负责收货。那掌柜也是大上海过来，准备在小城里女儿家养老的，闲不住要出来做事。张有为去店里找林小婉的时候，就在店里坐了一会就有好几个人拿东西来当，生意明显比较兴隆，让张有为有些羡慕起来。
　　“其实我开的当铺是卖钱的，他们拿东西来换，跟外面的买卖没有区别。只不过钱是活的，东西是死的，这就是这行的风险。”林小婉的当铺走上了正轨就空闲下来，有时间与张有为喝茶聊天。
　　“但流动起来就好。”
　　“是，你真聪明。”林小婉笑道，“流动起来就有利息，按时收钱。”
　　“你也是找了一个好行业，比我现在做生产要好很多。”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过我相信张大哥做那行都会有声有色。”
　　张有为一对比，知道自己比不上，那种怀才不遇的感觉更强了。
　　林小婉第一次去上海处理完积压的死当后，就把张有为的借的钱还了加上利息。
　　“你这回款也是太快。”
　　“还好，还得多谢谢张大哥好心借我资金。”
　　“我这点钱不算什么，再说我们的关系这也不算个事。”张有为道，“是你自己厉害，这么快就打开局面。”
　　“哪有张大哥说的那么厉害，女人做事就是胆小了一点，唉，毕竟是女人嘛，稳妥一点好。要是以前，这都是小打小闹的。”
　　“噢，以前怎么了?比现在还好?”
　　“那是当然，以前啊我一个月就有几千大洋的流水。”
　　“那现在为什么不能?”
　　“还是资金问题呗，来的东西没钱收，自己给不了那么多钱一味地压价别人也不愿意给我们，就失去机会了呗。”
　　“那要不这样，我投一点钱，你用来做大，我只收利息就好。”
　　“张大哥，你这么信任我。”
　　“那肯定是信任你啊。”
　　次日，张有为就给林小婉带去了五百大洋，林小婉按惯例给张有为写了借条。没有到半个月，张有为又给林小婉带去了五百大洋。林小婉收到货越来越多，张有为去看的时候，仓库快放满了。
　　“货收了这么多，应该要处理了吧。”
　　“是的，最近收的死当多，我已经在联系上海那边了。”
　　张有为有些担心了，林小娴看在眼里，“张大哥放心，没有问题的。”
　　“哦。”张有为还是不放心。
　　张有为感觉到压力，走在大街上，有些失魂，他不敢往坏处想，更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往坏处想。
　　张啸天穿着便衣带着小师弟走在大街上，看见张有为便向师弟说道：“你能看出那个人有什么心事没?”
　　沈国伦看着张有为，“他就是千门找的羊牯?”
　　“气息?”
　　“嗯，他身上也那个女人的气息。”
　　沈国伦走上前去拦着张有为。张有为开始没有注意，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受了惊吓往后一闪。看清是一个半大的男孩就喝道：“干什么?”
　　“你要当心有人要骗你。”
　　“什么什么?谁要骗我?莫名其妙。”
　　张有为说完就匆匆忙忙走开了，留下沈国伦站在大街上。
　　张啸天看到师弟做的事哈哈大笑。
　　张有为心里有些害怕，还是托人去打听了林小婉盘下的门面情况。那人反馈回来的结果是那门面是出租的，目前只收到三十大洋。张有为明白了，自己遇到了江湖中人。他想起自己在上海混的表弟，连夜发电报让自己表弟带人回来处理这要命的事。
　　第三天，张有为的表弟彪哥带了几个混混就来到了小城。张有为跟彪哥说了事情经过，彪哥立刻就断定，“这肯定是千门中人做的事。”
　　“那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按理他们都是团伙作案，问题有些棘手啊。”
　　“怎么了？”
　　“关键是怎么把钱要回来才是真的，但这个门的人进的账是不会退出来的。”
　　“那怎么办?她可是从我这里借的钱一千大洋。”
　　“表哥，朋友之间借的钱都会赖，何况那这种骗子，她就说还不了难道你还要把她吃了?”
　　“那怎么办?”
　　“先把她稳着，慢慢想办法。”当下就安排几个混混守着那典当行，防止那女人逃走。
　　早上，林小婉让人带信让张有为过去典当铺。
　　张有为带上自己的表哥就去了。
　　店铺就只有林小婉一个人，她看见张有为带了一个面色不善的人也不惧怕。林小婉对张有为依然是笑容满面，“张大哥来了。”
　　“嗯。”张有为想起那一千大洋心里就十分不快。
　　“张大哥，有件不好的事，我请的那个掌眼的先生是个骗子，他收的东西根本就不值钱，我上当了。”
　　张有为没有想到她会演出这么一场戏，心想我他妈才瞎了眼，上了你的当。
　　“哦，那他现在人呢?”
　　“跑了，昨天都没有来当班。”
　　“那你怎么知道收的东西是假的?”
　　“他收的东西送到上海，上海那方打电报过来说都是假的。那掌眼先生可能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就跑了。”
　　张有为看了看彪哥。
　　彪哥暗道不好，那请的掌眼先生也是他们一伙的。现在把所有的事都推给掌眼的就没有办法走正当途径了。
　　彪哥道：“其实你我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你只要把钱还了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林小婉笑了笑，“这位大哥再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张有为咬牙道：“你只要把从我这里借得钱还给我就好。”
　　“张大哥，我今天就是因为这个才叫你来的啊，你的钱我暂时还不了。不过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会还的。”
　　“你！”张有为气得有些发抖，她根本就不承认她在骗钱。
　　彪哥道：“我的话你怎么听不明白，你是做什么的我们很清楚。”
　　“我是做什么的，我不就是一个普通生意人吗？”
　　彪哥看谈不下去，打了一个胡哨，他带的人就从大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刀棒，林小婉看着一点也不害怕。
　　典当行里站了这些人显得有些拥挤，但谁都不说话。
　　张啸天带着李顺和自己的小师弟，走进典当铺，张啸天与李顺都是穿着警察制服。
　　张有为看见警察进来心里就高兴，这下就好了，骗子跑不了了。
　　林小婉看见警察进来并不感觉意外，遇到这样的事一般人都会报警。
　　李顺道：“怎么回事啊?都拿刀拿棒的。”
　　彪哥挥了挥手，他的人就将刀棒收了起来。
　　林小婉道：“警察大哥，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在跟张大哥谈事情，他们几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进来了。”
　　“是这样的吗?”李顺问道。
　　彪哥向张有为使了一个眼色，张有为忙道：“他们都是我朋友，一起过来谈事的。”
　　“哦，是这样。”李顺假装才明白，“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不太好吧。要不都去警察所里慢慢聊。”
　　林小婉忙道：“没有什么事，就不去了，要不去后院聊。”
　　李顺转向张有为问道：“你们认为呢?”。
　　彪哥不懂这两个警察为什么而来，他们没有报警因为他们认为警察解决不了这江湖上的事，他们也不知道警察会不会跟千门的人一伙。
　　“就在这里谈吧。”彪哥替自己表哥做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