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

　　盛夏，阳光灿烂刺眼生痛，沈家院子也被这阳光炙烤失去了生气。
　　这沈家，现在只剩下孤儿寡母带几个丫鬟仆人一起生活。早逝的沈家老爷沈治世曾是乡试头名解元，后来皇帝被赶下了台他自然也未能参加应有的会试，为此他一直郁闷不欢。原沈家祖上世代为官留下好名声与家业，在这江南水乡算得是望族。沈治世因父母离世早，而自己又没有别的能力，为了生计也得放下面子做起了私塾的教书先生。收下几个看得入眼的富实家庭子女作学生，勉强度日。当沈治世到了论婚的年纪就按父辈定下的亲事与世代经商的周家小姐完婚。本来周家有悔婚的打算，因为周家小姐本人的坚持亲事才成功。周家小姐成为沈夫人后也算是贤妻良母。再后来辛亥革命的春风吹到了小城，私塾被禁止。这最后一根稻草就把沈治世从精神上压倒，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好在沈家夫人自幼学会谋生的本事，靠着随嫁的几家商铺与作坊，生活还算殷实。
　　沈家的书房，独立于沈家院子中，四周树阴环绕。按沈家的规矩，书房只能沈家的男人才能进，而且一辈人只能进一个。沈夫人在沈治世在世时也曾好奇问过为什么，沈治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说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规矩。好在沈家好几代人都是单传，要不然为这奇怪的规矩，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沈治世去世后沈国伦就成了书房的主人，书房就由一个小孩子闹腾。一个丫鬟坐在书房门口，打着瞌睡。
　　沈国伦默写《论语》，练字与背书两不误。字体工整，明显有严师教导的风格。沈国伦感觉有些累了，放下笔，活动一下肩，在靠窗的榻榻米躺下。几缕阳光窜过窗外的树阴照在沈国伦身上形成耀眼的圆斑。沈国伦从怀里掏出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八卦小镜，接着光斑将光线折射到房顶。
　　房顶是八方形，井字梁，四方的漆红梁的上各贴有一道普通人家都是有的黄纸符，朱红的符文也还清楚。房顶干净、无尘，也无飞蛾蜘蛛等小虫，从来也没有人打扫不知道怎么保持成这样。
　　也许今天的阳光太强的原因，沈国伦看到靠书架的梁上隐约放有东西。沈国伦翻身起来，小心地沿着书架往上爬，看见梁上有一个扁扁的书本大小红色木箱，不注意还真的难发现。
　　沈国伦取下小木箱，放在书案上，困意全无。箱无尘，显陈旧，有点沉，无锁。打开箱子，里面一本泛黄的书和一把短小普通的裁纸刀。
　　书是烂大街的《周易》，看书样子也就是前朝出版的旧书而已。发黄的纸张还算柔软，没有虫蛀，也没受潮。书上有人添加的备注，全是整齐有精神的小楷。
　　沈国伦之前也看到过《周易》只是觉得是说得太玄没法看，其父生前更没有让他学习。但这次却来了兴趣，打开书，精精有味读着。
　　六十四卦，每卦六爻，共计三百八十六爻。感觉每卦就是一段人生或者一件事情，六爻就这人生与事情的六个阶段。
　　时间悄然过去几天，沈国伦读《周易》入了迷。
　　是夜，沈国伦读完最后一卦，感觉意犹未尽。手摸着书背面封页，并不是紧实的，紧贴的黄纸好像密封着什么东西一样。沈国伦右手拿着盒里的裁纸刀，小心的插进去封页。然后左手习惯性地隔着外面那层黄纸压紧裁纸刀，右手用力裁开。突然左手食指一阵针扎般的痛，红色血液流了出来，浸染黄纸。沈国伦才仔细看这把裁纸刀，发现靠近刀柄的刀面上奇怪突出一根针刺。沈国伦顾不上那么多，翻开被裁开的黄纸，黄纸的背面一道金色的符，像池塘抽干了水的现露出来的鱼不停的扭动。沈国伦看到这道符就定着了。
　　郊外，破道观。一个破烂道人冲出道观，向城里冲去。感觉是瞬间就出现在沈家大门口。
　　破烂道人敲门，沈家老仆人应门。老仆人借着门口灯笼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落魄道人。
　　“你有事吗？”
　　“我找你家老爷。”
　　“我家老爷？我家老爷都离世了。”
　　“嗯？！那现在在书房看书的是谁？”
　　“我家少爷。”
　　沈夫人带着丫鬟春兰从里屋走出来。破烂道人看见沈夫人，便大声嚷。
　　“你家少爷要死了。”
　　老仆人听见这咒死人的话，就要冲出门去打那道人。沈夫人连忙喝住，眼神支使春兰去书房看看自己的儿子。
　　沈夫人又对老仆人说道：“去给老神仙端杯茶来。”
　　老仆人朝道人瞪了一眼，威胁的味道十足。
　　沈夫人向破烂道人鞠躬道歉。
　　“管束不严，让老神仙见笑了。”
　　“有些见识。”
　　破烂道人好像是在夸奖，径直进门朝书房走去。路上便碰上匆忙赶回来的春兰，春兰看见走在前的破烂道人十分畏惧的躲开。看着后面跟着的沈夫人预言又止。沈夫人皱眉。
　　“说吧，都这个时候了。”
　　春兰声音有些颤抖。
　　“我从窗外看了看，少爷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鼻子好像流了很多血。”
　　破烂道人听到这里，一顿脚便不见了。沈夫人急了，也向书房跑去。
　　沈夫人赶到书房，书房门紧闭。她并没有冲进去，而是从窗外向里看去。
　　那道人已在书房里隔着书桌在沈国伦面前站着，嘴里念念有词，两手不断变幻手印隔空向沈国伦打去。沈夫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吩咐春兰。
　　“去备最好的茶。”
　　春兰退下，沈夫人在书房外守着。春兰端茶回来，书房里还是没有变化。过了几刻，沈夫人用手摸了摸茶杯，感觉凉了。
　　“去换热茶。”
　　当春兰换上第三杯茶时，那道人打开了书房门。破烂道人仿佛自己是主人一样向沈夫人说道：“进来吧。”
　　“可沈家有规矩，我们不能进去。“
　　破烂道人想了想，“如果规矩是我定的呢？”
　　沈夫人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听从破烂道人的话迈进书房。
　　“我也不是你们什么沈家先祖，只是这书房是我负责修建的，现在已失去作用，也就只是一书房而已。”
　　这书房从先朝沈府开建就有，至今快三百年了。若是这道人从哪时活到现在可真的是神仙了。想到这里沈夫人连忙从春兰手中接过茶杯向破烂道人敬去。破烂道人接过，一饮而尽。
　　“再续。”
　　“不了，我已喝三杯。”
　　那道人指着在椅子上睡着了的沈国伦。
　　“他应该明天就会醒来，要是年龄大一点就好，年纪太小身体太差，得找个好师傅学一下强身健体的法子。”
　　“嗯。”沈夫人点头应着。
　　“就去教堂找那当厨子的独眼龙，就说烂道人说的。”
　　那道人说完便没有了踪影。沈夫人对这疯疯癫癫高去高来的道人无可奈何。不过她深信她的儿子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正是这疯疯癫癫的道人救了，至于为什么她不关心。沈国伦还睡在椅子上，胸口还有血迹。。
　　春兰还在惊吓中，问道：“要不请个大夫看看？”
　　“不必了，这都不是病。把他衣服换了，让他今晚就睡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