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窍

　　这一剑集合了卫晨所有的精气神。自习武数年以来，无数的感悟瞬间掠过心头，以往对剑道产生的种种疑问与阻碍，统统被一剑劈开。这是卫晨自习剑以来发出的最为巅峰的一剑，内心中甚至产生了一种无敌之感，这一剑能劈开整片天地！
　　狼王此时已从眩晕中醒来，然而面对这一剑，眸光中闪现出强烈的恐惧与挣扎，可惜身体已被卫晨这一剑的气机完全锁定，避无可避。在狼王的感官世界中，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惊天动地的一剑，直奔自己而来。
　　狼王的意志，已经被卫晨这一剑蕴含的剑意给完全摧毁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诛邪剑带起一道完美的弧形剑光，直接从正面劈中狼头。卫晨几乎没有感到任何的阻力，狼王便被从头至尾一劈两半。
　　这头在青岩山深处纵横无匹的狼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巡山的时候死在这青岩山的边缘地带，只剩下两片尸体，带着凌乱的内脏鲜血缓缓倒下。
　　狼王的一声死前惨嚎传遍了整片山林，所有的野狼在听到之后，尽皆停下行动，全体仰天嚎叫，似乎是在哀悼，又像是在为他们的狼王送行。
　　嚎叫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回声阵阵。
　　过了好一会儿，狼嚎声才渐渐停止，然后，整个狼群全体撤退，快速逃往大山深处，一头不剩。只留下遍地的狼尸和浓郁的血腥味，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终于结束了！
　　卫晨站在地上，尚未来得及高兴，一股疲倦欲死的感觉瞬间袭来，犹如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地面，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一种情绪：累！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仰天栽倒在地，诛邪剑跌落一旁，喉咙犹如火烧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卫晨此时连一个念头都不想动。
　　陡然间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小子，起来！不要让疲劳征服了你的意志。”
　　卫晨仍是一动不动，嘴里喃喃道：“师父？不可能，一定是太累了，竟产生了幻觉！”
　　之前的声音再次传出，语气转怒，骂道：“臭小子，还不起来，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卫晨这次听清楚了，哪里是什么幻觉！真的是有人接近，挣扎了几下想要起身，可惜失败了，只好仰问道：“师父，是您老人家来了么？”
　　只见从树后走出一人，身形高大，单手握剑，腰悬酒壶，正是自江都匆匆赶来的卓振东。
　　“不是我是谁？”卓振东道。
　　卫晨咧嘴一笑，艰难地朝卓振东伸出一只手，道：“师父，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卓振东走到近前，一脚把卫晨的手踢开，笑骂道：“赶紧起来，别给我丢人现眼！杀几只畜生就把你累成这副德行，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徒弟！”
　　卫晨挣扎了半天，手脚并用，终于坐了起来，抬头问道：“师父，您早就来啦？”
　　“嗯。”
　　“您都看见啦？”
　　“嗯。”
　　“您也看到我杀狼王了？”
　　“嗯。”
　　“那您还这么说我！那可是狼王，妖兽啊！”卫晨一脸委屈。
　　“哼！”卓振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嗤道：“也就最后那一剑还像点样子！”
　　“是吧！”卫晨一脸得意，“我自己对那一剑也相当满意。”
　　“啪”卓振东抬手在卫晨后脑勺又扇了一记。
　　“哎呦”卫晨疼的一咧嘴，抱怨道：“师父啊，我都这样了，您怎么还打我呀！”
　　卓振东怒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你知道你最后的那一剑，对现在的你来说有多难得吗？光满意有个屁用！马上入定，给我仔细的回忆那一剑，用心体悟，务必要把当时的感觉牢牢抓住，我给你护法。”
　　“师父，我的那些猎人朋友，他们怎么样了？”卫晨又问道。
　　“我既然在这里，他们自然没事。”卓振东道，“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机缘难得，赶快入定吧！”
　　“噢，知道了。”卫晨盘膝而坐，双目闭合，调整呼吸，认真仔细的回忆自己最后劈出的那一剑。不片刻，就由浑转虚，进入忘我之境。
　　卓振东盯着卫晨看了一会，突然变怒为笑，低声道：“好小子，竟给了为师一个这么大的惊喜！神识外放、剑意、入微，三大收获啊！虽然还都只是初窥门径，没有真正掌握，但种子既已种下，生根发芽指日可待呀，当浮一大白！”
　　解下腰间酒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畅然道：“快哉！快哉！”
　　“嗯？对了。我先把这狼王料理一下，妖兽肉可是好东西，刚才那一剑几乎榨干了这小子所有的气力，正好用这肉给他滋补身体，想必等他完全恢复以后，功力又会精进不少。唉，可惜了一张好皮子！”
　　移步到那两片狼王的尸体旁边，俯身坐下。
　　“铮！”拔剑在手。
　　剑长三尺三，剑名海岸线。
　　“噗哧！”卓振东陡地笑出声来。
　　“海岸线啊海岸线，自你问世以来还从未饮血，不想今天第一次，却是被当做屠刀来用，若你有灵，可不要怪我啊！”伸手抓过狼尸，开始剥皮剔骨。
　　长剑做屠刀，一般的剑客是绝不会干的，而且也不方便。可卓振东就这么干了，就见海岸线在他的手中忽上忽下、前屈后弯、左旋右转，极富节奏感，不一会便如庖丁解牛般将狼肉切割成一份份整齐的肉块。
　　忽地卓振东停下了手中动作，抬头看向卫晨。他察觉到在卫晨周围产生了一种波动，是精神波动。
　　“哦，开始了吗？希望你能一次就顺利领悟剑意！”言罢潇洒地耸了耸肩，继续手中动作。
　　而卫晨此时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他在回忆，从最初遇到狼群开始回忆，每一个人，每一头狼，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是周围的一草一木。可以说这已经不是回忆，而是构建，卫晨要把之前的经历完完整整的重新构建出来。
　　卫晨再一次进入到空灵状态，但这一次不是“观看”身外的世界，而是构建自己的内在精神世界。他完全地投入了进去，他不是要像个看客一样重新观察一遍，而是要参与其中，真正的再去经历一次。从初遇狼群的轻敌，到压力逐渐增大，再到自己精神异变，又到激战狼王，直到那一剑。
　　卫晨在精神世界里再一次劈出了那一剑，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他也再一次体味到了那种一往无前、有我无敌的气魄。
　　天地间任何胆敢阻挡在我面前的东西，都要被这一剑劈开。狼王不再是我的目标，它只是我武道之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我要扫清前路一切阻碍，我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随着剑光劈下，卫晨醒了过来。其实不能说是“醒”，因为他根本就没睡，也没有失去意识，他是从精神世界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感到了一个声音，“咔嚓”。
　　对，不是听到的，而是感觉到的，非常清晰的感觉。
　　声响之后，顿觉灵台通明，心湖如镜，精神充沛，仿佛在岸上挣扎了许久的鱼儿忽然间跃入水中一般，畅快无比。
　　然后，他看到了在火堆旁烧烤狼肉的卓振东，正目瞪口呆，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然后，他嗅道了烤肉的香味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这次不是感觉到，而是真正的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
　　然后，他感到了饥饿，极度的饥饿，“前胸贴后背”都不足以形容万一，他怀疑下一瞬间自己就要饿死了。
　　于是卫晨哀嚎道：“师父，你再这么一直看着，不把肉给我的话，信不信我马上饿死给你看！”
　　卓振东这才清醒过来，把手中已经烤好并且穿着树枝的一大块烤肉扔给卫晨，笑道：“吃吧，就知道你饿了。”
　　卫晨一把接住，也不顾热烫，张嘴便咬，只觉鲜嫩可口、唇齿流香，遂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口中犹自含糊不清的赞叹。
　　“好吃，好吃，师父你烤肉的手艺真是不错！”
　　卓振东笑骂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看你这吃相，活脱一饿死鬼儿！快把脸上眼泪擦干净，大男人哭鼻子，羞也不羞？”
　　卫晨这才感到脸上一阵清凉。
　　眼泪？自己哭了？
　　随即卫晨便醒悟过来了，自己真的哭了，是感动得哭了，被自己那惊天一剑的气魄给感动得流泪了。
　　满不在乎地一抹脸，卫晨已经开始吃第二块烤肉了。
　　卓振东这时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张嘴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道：“干得漂亮！我本意是想让你从那一剑中悟出剑意。没想到你小子，剑意没领悟，反倒是‘开窍’了。”
　　开窍！
　　“不过这样更好！”卓振东继续道：“对现在的你来说，开窍要远比领悟剑意有用太多了。”
　　卫晨把手里剩余的烤肉全部塞到嘴里，三口两口咽下，抬头看向卓振东。
　　“师父，什么是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