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年浩劫

　　楚卧云当众呕血，众人皆惊，碧夜心伸手示意几人没事，脸上却闪过一丝苍白。
　　此时的楚卧云，气息已渐平顺，脸色也不再泛青，双目闭合，自然端坐，已然进入了调息状态。
　　盏茶功夫过后，楚卧云长出一口气，睁眼看向碧夜心，神色复杂，略带苦涩道：“不想今夜欠下夜心偌大一个人情，倒叫楚某今后如何是好。”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楚兄万勿放在心上。”碧夜心仍是语气平和。
　　其实碧夜心在见到楚卧云之后，便已发现楚卧云的身体出了状况。
　　碧夜心自幼修习的乃是剑灵苑三大无上剑典之一的“灵犀剑典”，早已心灵通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的根源，遂不着痕迹的用言语引导，待楚卧云疾病发作，再以“梵相天音”一举为楚卧云打散郁结，驱除心魔，平顺内气，解决了楚卧云的顽疾。
　　楚卧云摇头叹道：“其实多年来，楚某早已发现自身出了问题，也曾多番尝试，可惜均收效甚微，武道修为不进反退，早已心死放弃。却不想今日为夜心所救。对楚某来说，恩同再造，岂是小事。”
　　“今夜之事，乃机缘所致。楚兄之病，实为心疾，夜心恰好日前刚刚修成‘梵相天音’，才能略尽绵力，如若不然，夜心也是无能为力。”碧夜心仍是了一副无足轻重的样子。
　　“夜心不必过谦。梵相天音，之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灵苑历代先贤也鲜有人修成。你不说我也明白，此等神通施展不易，最是耗费心神，况且又是初成，夜心此刻必不如表现般轻松。”楚卧云也是武道大家，岂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碧夜心笑而不语，却也不再反驳。
　　“算了，再多说倒显得楚某小家子气了。”楚卧云洒然一笑，“楚某人今天就承了碧苑主这天大的恩情，以后但凡碧苑主亦或剑灵苑其他传人，对楚某提出任何请求，楚某虽赴汤蹈火也必然达成。”
　　他不称“夜心”而改称“碧苑主”，可见此番楚卧云是极其郑重的立下这一承诺。
　　“楚兄切勿如此。”碧夜心道：“其实夜心此番来见楚兄，实是有事相求，替楚兄祛除旧疾不过是事有凑巧，顺手而为。”
　　“哦，愿闻其详。”楚卧云微感惊讶。
　　“楚兄可知郭威其人？”碧夜心忽然问道。
　　“北方后汉朝的魏州镇守、枢密使郭威？”楚卧云反问道。
　　“正是此人。”碧夜心点头。
　　楚卧云深知碧夜心身为剑灵苑苑主，身份高贵，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人，既然提及必有深意。当下略一沉吟，开口道：“自圣唐覆灭，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北方地区已先后经历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四朝。时逢乱世，天下各大势力均重武轻文，后汉武将的蛮横相比前朝尤为突出，当今的汉隐帝刘承佑，嫉贤妒能、任人唯私，所用大臣如苏逢吉、史弘肇、杨邠等人也极凶恶，后汉如今藩镇割据，武将专权，中枢难控，且朝中大臣多贪婪之辈，卖官鬻爵，敛赋成灾，弊政已成恐无力回天。”
　　碧夜心微微颔首，对楚卧云的话表示认同。
　　楚卧云见碧夜心没有说话，继续道：“在后汉群武将中，只有郭威比较有见识，礼敬文士，深得文官们的好感。几年前李守贞据河中，赵思绾据长安，王景崇据凤翔，同时反叛。汉隐帝令郭威督诸军讨伐三叛镇，在不到一年之内，先灭河中、长安两镇，杀李守贞、赵思绾，后与副将赵晖兵分两路灭凤翔镇，杀王景崇。郭威得胜还朝，不肯独受重赏，推功给在朝诸大臣和将士，汉隐帝因此遍赏大臣及诸藩镇。郭威此举换来满朝文武的好感。次年，北境契丹军横行河北，诸藩镇各守本境，不相援救。朝议任郭威为天雄节度使，出镇魏州，仍兼枢密使，节制河北诸镇，得便宜行事。至今仍牢牢据守魏州，阻断契丹大军南下之铁蹄，可谓功勋卓著。”
　　楚卧云述说此番话时，不住观察碧夜心神色，只见碧夜心连连点头，于是问道：“夜心于我提起此人，不知目的是……？”
　　碧夜心微微一笑，道：“夜心昔年行走江湖之时，曾与其有过数面之缘，且印象颇深，那时他虽年轻，却已显不凡。此人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生而平凡却又不甘于平凡；行事磊落又不缺变通，当时便觉此人实乃世上杰出的乱世豪雄。”
　　“能得到夜心如此评价，足见此人确是不凡，倒是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楚卧云眉毛一挑，言语间也不乏傲气。
　　碧夜心看了楚卧云一眼，继续道：“这些年来我虽身处灵苑，却也一直留心关注此人。他在河北之地，能一边抗衡契丹的进犯，同时把麾下诸镇辖制的井井有条。可见他不论在军事上还是政治上，均有过人之才。”
　　“夜心修习的‘灵犀剑典’其要旨便是以心驭剑，最善洞彻人心。郭威能得夜心如此评价，可见此人的确不凡。”
　　楚卧云对碧夜心还是很了解的，也相信她不会看错人。
　　“但我还是有个问题要请教夜心。”
　　“楚兄请讲。”
　　楚卧云仰望夜空，沉声道：“我神州大地纷乱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百姓所受的苦难也已够多，世人皆盼和平统一。我也大约猜到了夜心今夜前来见我的用意。然郭威此人虽有才干，可他身为汉臣，后汉如今虽已统一北方，但政局混乱，内忧外患，国运暗淡。在这种局面下，他能有什么作为？”
　　“楚兄可说是当今世上最为精通易学之人，自创的‘窥’字卦，玄奥莫测，难道楚兄没有施展手段，一窥天机？”碧夜心反问道。
　　“唉——”
　　楚卧云面现苦涩，长叹一声。
　　“天机难测，绝非人力能轻易探究。其一，多年来楚某自身修为不进反退，险些跌落先天，精气神三元俱损，难以施卦。其二，北境那位禁忌般存在，百年来始终犹如大山一样压在所有中原武人的心头，他的修为之高，几可比肩天道，岂容他人窥天。其三，千年浩劫将至，天机已乱。”
　　千年浩劫！
　　碧夜心平静的神情终是维持不住了，变的异常凝重，也变得严肃起来，道：“上一次浩劫降临，正是我圣唐帝国鼎盛时期，圣主明空大帝虽为女流，却是圣唐历代皇帝之中战力最高，以先天道境修为，率举国之力应对大劫。”
　　“圣主英姿，着实令人向往。”楚卧云满脸的倾慕。
　　“明空圣主确为我女性之楷模。”碧夜心赞同道。
　　楚卧云脸色忽地又伤感起来，黯然道：“以当时圣唐帝国如此雄厚的实力，面对浩劫也是艰难度过，明空大帝更是身死道消。如今千年已过，浩劫再次逼近。可此次的形式却要严峻太多，天下大乱，人心思变，根本不能如上次一般把各大势力以及世外修行的宗门、圣地有效的组织起来，一旦浩劫爆发，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天地间劫煞之气已然开始弥漫，虽然浓度不高且拓展缓慢，只有先天虚境以上的武道大能才可察觉，但在一些隐秘之地已然发现了邪魔的踪迹。”碧夜心补充道。
　　“什么？”楚卧云霍然一惊，“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可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碧夜心沉默的片刻，忽然语气一转，道：“浩劫事大，仅凭你我还没有资格触及。但事情总须一件一件的做，让夜心先来回答楚兄先前的问题。”
　　楚卧云默不作声。
　　碧夜心续道：“郭威是乃后汉的开国功臣，深受后汉高祖刘暠重用，是刘暠临死时指定的顾命大臣之一。郭威重情重义，若刘刘暠不死，他必死心塌地扶保后汉，加上刘暠的雄才大略、知人善任，后汉必不是如今的局面，只可惜……。”
　　“只可惜刘暠的命太短了。”楚卧云插了一句。
　　“正是，高祖刘暠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着实令人扼腕叹息。”碧夜心对于刘暠之死颇为感慨，“刘暠死后，二子承佑嗣位，是为当今隐帝。之前楚兄已作出评价，刘承佑此人，荒淫无道、嫉贤妒能、任人唯私，全无君王之才，短短几年便将乃父留下的一个后汉朝廷弄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况且隐帝刘承佑对几位顾命大臣极为忌惮排斥，君臣矛盾日益加深，早晚酿成君臣互弑的局面。”
　　“届时郭威又会如何自处？”楚卧云又问。
　　碧夜心答道：“郭威为人机警，忠而不愚，以我的了解，他不会主动反叛，却也不会坐以待毙，加上他对隐帝早已死心，一旦后汉发生叛乱，我料定他会拥兵自立。凭借他的才干，我相信到那时他定会犹如鲲鱼化鹏，一飞中天。”
　　碧夜心话毕，不再言语，似是等楚卧云发表态度。
　　楚卧云沉吟片刻，忽似下了决心一般，以拳击桌，目射神光，肃容道：“我相信夜心的眼光与见识，必不会出错，郭威有圣地剑灵苑的声援，必定名气大振，成事不难。便让楚某也来锦上添花，助他一臂之力。”
　　碧夜心闻言目光一亮，欣然道：“楚兄果然没让夜心失望。郭威能得楚兄相助，是他天大的运气。”
　　楚卧云却摆手道：“夜心误会了，楚某并不是要自身前往助他。”
　　“哦，那楚兄的意思是……？”碧夜心闻言不解。
　　摇了摇头，楚卧云苦笑叹道：“这些年来楚某武道荒废，醉生梦死，虚度光阴，早已不复昔年雄心壮志，且已对天下之事心灰意冷，实不愿再卷入俗世之争。然楚某有两位忘年之交，一位名唤李琼，一位名唤赵普。他二人少时曾求学于我，而今皆有经世之才，且胸怀报国之心。郭威若能得此二人相助，不啻玄德得孔明，胜我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