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出现了

　　从高处看，羊头山像是万顷青山里的一个特例，以浣纱湖为中心，白色寒气向外推散，方圆百里，越靠近边缘地带寒气越轻。但这种奇景现在见不到，因为冬日里大雪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羊头山早在秋初时就已经封山了，而且，这个地方很偏僻，连活物都很少。
　　事实上，军官所知也不多，他所得知的大部分来源于军方的资料。那资料很耐人寻味。那是一篇……关于宋末明初的纪实，他手里的自然是白话译文。最为怪异的是，这种理应讲重大历史事件的史书却写着什么魔星移位，人间异象之类的。其中有一个异象是重点写的，放在最后︰太岁星的光芒落入人间一处深山中，那里便出现了六月飞霜的奇景，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天下大乱，明太祖入世，随后起义，称帝。(太岁星，在古代是有魔星之称的，它的出现代表着人间大难的开始。)就是一篇这样神话故事样的东西，却被当做绝密文件对待。在他看过后，便被连同原始文件一同摧毁。
　　军官原本不信这些的，但一来，他亲见羊头山有太多打破常规的地方，二来，上面对这件事的重视让他从心底里是宁愿去相信的。荒山野岭，与世隔绝五年，当初的同僚们像他这般的不知道如今混得何等精彩，他却不敢生出一丝怨怼怀疑。
　　他不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但它或许曾让一个平民称帝，说不定也可以帮到他们，甚至救这个国家，这个即使他五年未再深入了解也知如今病入膏肓的国家。
　　军官自然是爱国的，他很清楚国家现在的形势，内有袁贼，外有强敌，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丝救命稻草般的希望，他也想抓住。
　　外面的天空一点一点透出亮色，一个寒夜居然就这样不知不觉要过去了。军官思忖着今夜大概是不会有收获了。他和衣仰面躺下，刚一闭眼，就听见外面轰的一声炸响，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枪声，“来了！”军官一个激灵坐起身朝外冲去。
　　被十几个拿枪的士兵围在中间的黑色身影在雪地里格外显眼，那明显是一个人，衣服破烂不堪，与他高大的身体显得并不相配，却又诡异的让人觉得那衣服就是属于他的——那样一套有着明显明朝衣物特征的老衣。他的毛发乱而长，已经无法看出本来面目。
　　此刻的他中了事先为他准备好的陷阱(通往尸堆的必经之路上)，炸弹离他很近，他身上有些地方被炸伤了，正流着血，如常人般鲜红的血。此刻他在十分小心的躲子弹，不得不说，这家伙真的很厉害，即使那么重的伤，依旧敏捷地躲过无死角的子弹，身影时而旋转时而飞跃，手中仅一把军刀作为武器每每都能擦过子弹的边缘，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卸掉子弹的冲力或改变子弹的运行轨迹，让子弹两两相撞。
　　但他的气力终究是有极限的，军官赶来时，恰巧晨起的阳光从山尖洒落，他看见那张脸转了过来，一双幽深的眼眸与他对视，又仿佛在与阳光对峙，那双眼睛里纯粹的黑仿佛是阳光也无法点亮的。他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军官去抓住这个机会，军官的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原本瞄向那人心口部位的枪口移到了大腿。那人已经是进退维谷，军官的枪法很好，那一枪不出意料的打中了。
　　冰道旁，军官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这人伤的不轻，脚下的冰面已经被染成红色，此刻头低垂着，被两个士兵压迫着跪在冰面，等待军官的处置。
　　军官丢了烟蒂，面无表情地转着手中的枪，从左手转到右手，迟迟没有下手。“叩”，军官突然拉下保险，瞄准了男人的脑袋，男人无动于衷，像是已然接受任何即将降临的命运。
　　他走过去，用枪托起男人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我知道你会说话，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胡不归……”声音是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生涩嘶哑，军官眼神一厉，他看着胡不归那双依旧古井无波的眼睛︰“你吃人？”
　　“死人。”胡不归淡淡地陈述着事实，没有移开双眼。
　　“那为什么不离开，离开这个没有食物的地方？”军官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地平静下来。
　　“……”胡不归的眼神却突然变得迷茫，军官见状移开枪︰“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只是个人，你守在这里的目的我不管……”他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深沉︰“但——我希望，让你活着不是错误的决定。”
　　军官看见胡不归突然抬起的眼睛，知道他听懂了自己话中的意思，一字一顿道︰“帮我一个忙？”他眼神中的杀气几乎宁为实质，似乎只要胡不归敢拒绝，他就立马处决胡不归。
　　胡不归沉默，他在思考，似乎没有感受到气氛的沉重，军官在心里赞赏地点了点头，至少这一点，胡不归就比那些士兵强许多。
　　最终，胡不归点了头，没有问是什么忙，只将目光又放回到脚下的冰面上。
　　军官将枪收回腰恰，拔出匕首，亲自为胡不归松绑。士兵将他抬上担架时，雪花又飘了起来，渐渐覆住地上鲜红的，依旧在诡异流动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