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湖诡事

　　羊头山，冰雪封了出山的路，远远望去一片素白，唯有浣纱湖的冰面上，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冰道，一小队穿着国民党军装的人守在这里，为首的军官眉头紧锁，在渐厉的风雪中掐灭了指间燃烧的雪茄。
　　“长官，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啊，上头没给物资，存货也……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姓张的副手说道，哆嗦着发紫的嘴唇。年轻的军官拍了拍他的肩，没有瞧他的可怜神情：“这是民国振兴的希望，我们的国家没有退路！不成功，便成仁！你早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了……”最后一句，似在叹息。
　　而后枪声过，落水声响起，姓张的副手仅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儿血色的涟漪，便沉了下去。没人敢说什么，这几个月来，因为说出一些被认为是扰乱军心的话语而被枪毙的，算上张副官，已经有三个了。当初来时过两百人的军队，如今只余一百人不到，那一个个相继空去的帐篷是每个人心上的刺。
　　人心惶惶，谁也不多说，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活着究竟是理智的期望，或是成为最后的疯狂？
　　入夜，风雪撕扯着帐篷，军官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电台陷入沉思。与上面失联了，他带人在这里守了近五年，今年，是最冷的一年，他有预感，那样东西出世的时间近了……
　　“啊！“帐篷外的一声惨叫将他从思考中唤醒，他拔出腰间手枪冲了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长……长官，是张……张副官！”警卫咽了口唾沫︰“他从湖里爬上来了！”
　　军官眼神一厉，冷哼一声，拉下保险。
　　“胡说什么！”军官将枪抵在他头上，“身位军人，竟然敢无视先例，再次扰乱军心！”
　　被惊动的士兵断断续续朝这里聚拢。
　　“不！长官请相信我！就在那边，我和怂二蛋一起看到的，他还守在那里！”警卫急急的解释着，额际已经冒出了冷汗。军官冷漠地看着他︰“带路！”
　　事情总算弄清楚了，是起夜的士兵避嫌，所以走远了些，尿在雪上，就尿出了一片衣角，搭伴的士兵帮忙清了一片雪，就看见张副官那张死不瞑目的青白面庞，让胆小的士兵失声尖叫。
　　“是老张……”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立即止声后退。军官的脸色不好看，过去在雪地里慢慢走了一遭，回来时闭眼轻喝︰“给我挖！”
　　这片雪地，最终清出了百来具尸体，先前枪毙的，甚至更早的，整齐地摆放着，脸上覆着厚薄不一的冻霜，有的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面貌，而且有的尸体缺胳膊少腿，伤口平滑无血渍，显然是死后遭遇分肢的。
　　沉默在无声地蔓延，军官环视着周围神情麻木的士兵，五年的时也许能让一个士兵在战斗中成长为一位出色的将军，而五年的风雪与滞步，却让这些士兵无声中老去，失去了作为军人的斗志，失去了功成名就的希望，他们胆怯了。也是，谁愿意死在这种地方呢？士兵的归宿应该是战场，在那里为亲人做出最真切的努力！
　　风不知几时停了，鹅毛大雪纷落，很快掩住狰狞尸体。军官心里叹了口气，举起枪鸣了几声︰“都怕个卵蛋！这明显是人做的，有内鬼！”
　　他利落收枪，声音里带着寒气︰“都给我回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捣鬼！”他下令将所有尸体推进冰湖里，率先回了帐篷。风声呜咽着，眼神麻木的士兵相继离开。
　　一夜浅眠，早起是被冻醒的，军官拖起冷硬的帐帘，看见门外雪已没膝。“警卫！警卫！”军官朝外喊道，冷不丁一脚踩进雪里，雪块儿直往靴里钻，他轻嘶一口气，转眼看见了雪地里隆起的一个人形雪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躺在雪地里的正是警卫，冻得很严重，已经失去意识。这雪山里树木虽多，却都冻了几百年，早已成了活化石，与山融为一体，根本无法用作柴禾。
　　军官任由指间的雪茄燃尽，看着床上被层层包裹的警卫，面色有些复杂。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重度冻伤意味着什么，可他总归不是草木，这个叫赵刚的警卫已经跟在自己身边有八年了，五年前指派任务的时候，他原本可以不跟来的……手下的人汇报着勘探的结果，他丢掉已经变得烫手的烟蒂，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这些人背地里都在说他心狠，他是心狠，但身为长官，必须在绝境之下做出必要的取舍，让更有能力的人活下去，那些胆小懦弱的，不够幸运的，只能抛弃，否则会连累更多人丢了性命。这是他作为领头人的无奈，也是时局所迫。
　　午饭时，新的警卫将饭菜送到重新凿开的冰道边儿上，他没心情吃饭，让人放下饭菜就把人打发走了。直到傍晚有人告诉他赵刚去了，他才拖着僵硬的身子回去。
　　赵刚的尸体，是他亲自放进冰湖里的。
　　赵刚的死，明眼人都知道有蹊跷，不说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任由自己冻晕在雪地里，赵刚的身体素质可是极好的。
　　这件事过去不久，就又有人被发现晕在雪地里了。这人是比赵刚幸运的，被发现得早，回暖的也快，很快就苏醒过来了，裹着被子直打冷颤，抱着热水瓶不放手。
　　军官从这个人嘴里听到了似乎是真相的东西——一个灵异故事︰
　　“我当时从帐篷里出来正准备去换岗的，额……其实没睡醒，就迷迷糊糊地跟着前头的人走，走着走着就觉得周围冷清了许多，而且像是走了很久。我当时心里一突突，脑子也不迷糊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营地，我前头的人，不……他……他根本不是咱们的人，那身行头虽然破破烂烂的，但……像是……像是老衣(年代久远的衣物)……而且他手上好像拿着一条人腿……。
　　我心里一害怕就停了下来，那家伙竟然也停下了，我身子一僵，想跑却怎么也挪不动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转过身来，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士兵显然心有余悸，像还沉浸在那个眼神儿里，但好歹交代清楚了。至于换岗时居然能掉队这件事，军官罚他以后天天站岗。
　　营帐里，军官眼睛微眯着。在这里守了五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呢。按照士兵所说，那个人应该还会来，他只要守株待兔就好了。“找到了！”有士兵高呼，他将目光转向雪地，那是成堆的尸体，赵刚的俨然也在其中，只是，他少了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