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中涯

　　“你们听好，以我现在的相术造诣，还是不能完全解读卦象之意，坎卦中出现的变爻，也只能理解一个模糊的概括。大意是说，当我们深陷险难之时，需要有极大的信念与信心，万不可萌生退意，退缩则必定险上加险。”
　　翌日清晨，姜小白再次郑重嘱咐二人，尤其是姚璇，慕云同样点头，示意知晓。
　　关门落锁，三人出发。
　　迷雾之森，顾名思义，常年围绕在一层浓郁的湿气白雾中，因此，多毒虫蛇蚁，一般误入之人，皆会迷失在大雾之中，无法靠任何工具辨识方向，那本身就是个天险之地。
　　三人日夜兼程，不停转换着各种交通工具……
　　直至到最后，山路崎岖，又雇了一辆牛车，慢吞吞地往僻静幽深的深山之中而去，此时，已是几天之后了。
　　“对了，那周天庆到底是何来历？他仪表不凡，似乎看起来有些背景。”
　　路上，姜小白不由问起了他的另一个房客，尽管那家伙租了房子却一天都没住过。
　　“一个纨绔而已……”
　　姚璇面无表情，默默看着前路，似不愿提起这个人。
　　“哦。”
　　姜小白答应了一声，识趣的不再多问，只是他有种隐隐的感觉，那家伙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此刻，慕云躺在牛车上，闭目不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说什么。
　　一路都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姜小白也开始昏昏沉沉，那赶车的老农忽然一把勒住了牛车，三人立时惊醒，向前眺望，这才发现路已到尽头，前方便是“云中涯”了。
　　三人下了牛车，那老农似很惧怕此地，惊恐地看了看四野，继而迅速调转牛车，急急往山外而去。
　　说到此地，简直谈“涯”色变，无一人敢来，要不是姚璇实在出手大方，那老农又急需用钱，才不会冒险载他们前来。
　　环顾四下，此地已开始出现薄雾了。
　　云中涯是迷雾之森前的一道天堑，也同样常年云雾缭绕，只有一条山崖索道通往前路。
　　“你之前来过外围，可是此地？”姜小白转头看向慕云。
　　慕云摇头，表示也没来过此处。
　　姜小白若有所思，继而道：“卦象之言，从此地便开始了，我们都打起点精神，这索道就算没有迷雾也是极难走的。”
　　前方的通路，其实就是倚着山崖岩壁，用大铁钉串连起来的几根铁链子，看上去锈迹斑斑，极不牢靠的样子。
　　一脚踩在铁索上，整根铁链子便立时摇晃得厉害，索道之下是万丈悬崖，身处云雾之中，根本看不到底，要是摔落下去，粉身碎骨是肯定的。
　　慕云体力最好，打头先行，背上一个装满了吃食的背包，两脚踩踏铁索之上，双手牢牢抓着齐腰高的另一条铁链，聚精会神，紧贴崖壁，前后脚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而去。
　　“该你了……”
　　姜小白看向姚璇。
　　姚璇也深深看了他一眼，目中的惊骇之色还是无法隐藏。
　　“你忘记来之前我说的话了？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们立刻扭头就回，出了这白雾，坎卦之象也就自然不存在了。”
　　姜小白再次劝说。
　　姚璇脸色微白，看着悬空索道，似内心天人交战。
　　姜小白也不催促，许久之后，忽而抬头，只见慕云已失去了踪迹……
　　“该死的庸医，走那么专心干什么，也不等等我们。”
　　姚璇似已下定决心，轻咬贝齿，一转身，边抓着锁链，边试探着伸脚，缓缓踩在了摇晃不止的索道上。
　　待她稍稍走远，姜小白也同样走了上去。
　　亲自上阵，他才知晓，不专心不行，索道本就不宽，还摇晃得厉害，尤其多人同时走的时候，不管谁落了脚都会晃动索链。
　　何为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就是！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姚璇在前，姜小白也走不快，更不能催促她，索性四下环顾，打量起了周边的境况。
　　这悬崖峭壁，上不见顶，不知高有几何，下不见底，不知深有多少，前方更是不晓何处，目不能视，只见铁索延伸进了迷雾之中，仿若没有尽头。
　　崖壁凹凸不平，其上更有许多往外凸出的小块裂岩，倒是很适合攀岩爱好者。
　　“嗯？攀岩？”
　　姜小白轻抚身边崖壁上的一小块凸岩，比手掌大些，并且有些光滑，似常年有人在摩挲一般。
　　“岩石毫无粗糙感，难道真会有人来此地攀岩？这又是什么？”
　　他发现岩壁裂缝中，夹杂着几根棕黄色的毛发，看似动物所留，难道是猴子？
　　姜小白诧异莫名。
　　眼看姚璇走远，他未及细察，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慢慢的，他发现此种小块凸岩一路皆有，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几块，间距不等，大小不同，似乎是刻意为之，收集到的棕黄色毛发也是越来越多。
　　这种崖壁光滑得紧，险峻万分，猿猴难渡，姜小白心中咯噔，难道此处就有什么精怪出没？
　　突然，脚下的铁索陡然间却就是剧烈晃动了起来！
　　这动静来自前方，是已不知走在何处的慕云出事了！
　　姜小白牢牢抓住了手中的铁索，尽量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手上，好让脚下更灵活应变。
　　姚璇更是吓得凄声尖叫，下意识便往后退去，谁知脚底一空，身体顷刻间便往索道之下沉去！
　　姜小白眼疾手快，飞身便扑了过去，只见索链一阵更猛烈的晃动……
　　索道之下，他一手抓着铁链，一手抓着姚璇的一只胳膊，死咬牙关，连连催动体内相气，手臂青筋暴起，猛地用力，一把将姚璇提了上来。
　　“赶快抓住索道铁链！”
　　姜小白勉力开口，死咬牙关，单手使劲把她往上提去。
　　姚璇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才回过神来，原本苍白的脸孔一下涨得赤红，牢牢抱住了索道。
　　“抱稳了！”
　　姜小白松手，这才重重舒了口气，立时从下面翻身而起，站在了铁索之上，继而又伸手把姚璇也拽了上来。
　　两人都心有余悸，姚璇更是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心慌之下就忘记你说的话了，不能退缩，结果信念动摇，一下就出事了，幸好有你……”
　　姜小白大喘着气，摆摆手，示意无妨，遇到险境，往后退却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反应，也不能完全责怪她。
　　“继续走吧，庸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姜小白不得不催促了，他的内心隐隐有了一丝担心，刚才从前方传来的剧烈晃动，绝对是慕云碰到了什么。
　　两人又开始一步步更加小心地往前挪去。
　　索道却再无任何动静。
　　“难道……不会不会……”
　　姜小白越发有些担心，边走边极力地往前方眺望着，有相气的加持，他的目视能力会比常人稍稍看得更远一些。
　　突然之间，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前方姚璇的脖颈衣领！
　　用力一下便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前，两人紧紧贴身，一股幽兰芬芳迅速钻入了姜小白的鼻孔之内。
　　拥美入怀，但他却毫无心驰神摇，相反，神色巨变，冷汗直流……
　　姚璇猝不及防的被姜小白一把揽住，一时惊慌，刚要呼喊，姜小白却轻轻在她耳边“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出声。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了下来，滴进了姚璇的脖颈内，让她不由浑身颤栗了一下。
　　姜小白心跳开始加速，这跟怀中之人无关，而是前方远处，索道边的崖壁之上，迷雾内有一双殷红如血的眼睛，时隐时现……
　　那是它在眨眼。
　　姚璇似乎也隐约发现了，一手抓着齐腰的铁链，一手立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心脏也同样开始狂跳，冷汗同流。
　　“双目赤红，瞳孔妖异，绝对不是人！”
　　姜小白内心惴惴，慕云肯定是碰上了它，此刻生死不知，去向不明，难道真的出事了？不然没理由不等着自己和姚璇。
　　看不清那妖物的模样，但想来也绝非善类，现在的境况已是异常凶险。
　　尤其还是在索道之上，甚至连站立都是那么困难，更别说逃跑了，何况卦象有言，后退死路一条，姚璇之前便是如此，要不是姜小白，她早已跌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了。
　　难道在此处就要“全军覆没”了？
　　“保持信念，要有信心……”
　　姜小白心中默念，搂着姚璇，艰难的与她在索道上换了个位置，由他打头在前。
　　姚璇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其他……
　　姜小白紧了紧怀中的玄武龟甲，当作了护具，又运转相气于掌心间，他要看清对方的命气，不由摸了摸玉佩，希望里面的神秘“火焰”，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
　　正当他幽幽地向前不断摸去，随着靠近，那迷雾中的赤色血目，似乎也觉察到了异样，一瞬间便看了过来！
　　此刻，相距已经非常接近了。
　　姜小白狠狠咬牙，如今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了。
　　索性他便大吼一声，攀着索链，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那赤色妖物猛地一愣，旋即，也是一声咆哮，沿着山壁纵身跃来！
　　一刹那，即将短兵相接。
　　姜小白要第一时间，迅速寻找到对手的命气，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近距离内，那妖物终于在这层薄薄的迷雾中显出了真身。
　　“果真是个猿猴！只是……”
　　“哇”地一声，姜小白身后的姚璇突然大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