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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云遮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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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一手举着柴枝,一手握着那柄自六婶家取得剔骨尖刀。沿着崎岖狭窄的岩缝返行。浑然不知就在刚才,他又险险逃过了一劫。
  此番回转又与先前不同。
  沈清心中虽然依旧忐忑,却好在身后没有狼追着,步履间轻快了不少。
  如此走了不知多久。
  直到他手中一连换了两根柴枝,终于,不远处浮现出了久违的天光。
  就在这时,前行中的沈清突然后背一僵,抬起的脚步凝在了身前!
  借着微弱的天光,于那块突出的山石处,他看见到了那头大狼!
  这畜生竟然还未曾离去!
  此刻正圆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自个儿!
  沈清心中有若十五只吊桶打水,一阵七上八下。小腿不禁有些发软。顿时升起了立马折身就跑的念头!
  如此注视着大狼的双眼僵持的片刻,沈清不禁有些愣神。
  一眼望去,这大狼的样貌固然依旧凶恶的紧。不过却不知怎地,那一双眼睛却仿佛失了魂般,少去了那抹绿油油的凶光。长满了白毛儿的鼻孔处也无有白气儿喘出!
  “咦!莫非这畜生已然死了?”
  镇子里各家各户平日多有屠宰牲畜,时常可见。眼下这大狼的眼神像极了那些个被宰杀的牛羊。
  沈清轻轻放下脚步,原地踌躇了片刻,将剔骨尖刀在手中紧了紧。大着胆子往前挪动了两步。
  见那大狼毫无反应,又往前挪了挪。
  待距离那块山石约莫两步之遥,他手抖脚抖地伸出手中的尖刀在那大狼的鼻子上捅了一捅。
  然而刀尖戳上那鼻孔却宛若戳在岩石之上,发出叮叮脆响!
  “呼!”
  沈清长吁了口气。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眼前这大狼却是不知死了几天,就连尸身都僵硬了。看它的身躯正是卡在转角的石缝里。想是自己缩身退回之际,这畜生撵过来后被石头夹住进退不得,就此饿死了去。
  “娘老子的!叫你要吃小爷我!”
  沈清嘴里骂骂咧咧,脚踩着大狼的尸体翻了过去。
  一眼瞅见地上的葫芦仍在,心中顿时一喜。连忙俯身抓了起来抱在了怀中。
  有这葫芦在,自个儿就再也不需干嚼那雪沫子了。
  葫芦是找到了,可打眼一看岩缝之外,沈清不由一阵傻眼。自个儿不知在另一头躺了几日。眼下这外面雪堆了厚厚一层,别说那馕饼无迹可寻,就连来时是从哪儿上来的也都不曾记得了。
  他待要前往雪地里细细搜寻,却又转念一想,若是在此贪寻那几个馕饼,万一又招来了那群狼该怎办?莫不如寻个方向就此远离才是!
  如今身子骨不再惧怕寒冷,路上多寻些野薯,山蛋。只需不被渴死,饿死,终能去得了关中。
  茫茫苍原,小小少年踏雪而行。原本单薄佝偻的身影,此刻腰身却是挺的笔直。
  自离开青石镇后,对于抵达关中,他心中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自信。
  去往关中的路究竟在何方,直至此时他也不曾知晓,然而爷爷说过,只要是路,终归是能走到头的。
  夜色如盖,苍穹墨染!
  转眼又到了天黑时分!
  泥泞的雪道上,一骑飒沓飞雪,绝尘狂骋,直向前方灯火阑珊的去处奔行!
  待到了青石筑起的三丈城墙之前,马上骑士方才一把勒住马缰,让坐骑缓下了四蹄。在周遭守城军士的注目之下,慢步踏入城门!
  随着他头顶的马连坡大帽晃过,牛油火把摇曳的火光中显露出城头上硕大的三个篆字——马家集!
  往南百二十里,通了函关,便入了大梁朝的境内;自北面过了黑风隘,黄沙坪,穿了平家寨。便一路上了古商道,勾连大漠,可往龟滋国。
  向西七日七夜,通岐月三十二堡,东行一旬官道,过得飞云渡,便是燕云十六州!
  作为入关前的最后的集镇,兼之四通八达,身处集散之地。马家集自存在时起,便与繁华二字紧密关联。
  往来客商,出关后歇脚的第一站,入关前歇息的最后一处皆在此处。
  地处塞外,如此繁华之地不免遭人窥觑。然各路马匪强人却从不敢对马家集下手!
  皆因此处非但得大梁朝派驻得有两营铁甲精锐值守,更是归一教西北分舵香堂所在!
  想那归一教主陆天川乃是大梁朝当今国师,得罪归一教,无疑便是与一国为敌。
  此外江湖更有传说,琅嬛雅榭和十二楼皆在集内设有暗堂!
  琅嬛雅榭主人秋素玉素手罗刹之名,但凡习武之人谁个不知?
  而即便贩夫走卒也知道到,宁愿得罪天王老子,也莫要去惹十二楼!得罪天王老子尚有地可躲,招惹了十二楼,这天下虽大,却是无处可藏!
  有这明里暗中三股势力盘踞在此,又有哪路不长眼的英雄好汉敢于轻捋虎须,来太岁头上动土?
  华灯初上!
  即便天寒雪骤,妙玉坊前的高高悬起得大红灯笼下,依旧人流如川,络绎不绝。
  馄饨、担面、煎果、油饼,道旁小摊吃食应有尽有。
  杂耍、皮影、猴戏、幻术,路边三教九流热闹非凡。
  呼来叫卖,声声入耳,景致与白日相比,毫不相让。尽显此地繁华。
  这时,远处一骑分开人群,逡步而行,惹得行人纷纷避让。一路到了妙玉坊前方才止住脚步。
  “见过朱统领。”
  马上骑士双脚刚一落地。早有两名武士自黑暗中闪身而出,将手中长刀往胸前一拢,合掌问礼。
  “大统领可在此?”
  被称作朱统领的,伸手摘下头顶的斗笠,有若鹰隼般的双目一扫两名武士,沉声问道。
  “回朱统领,大统领刚进坊中不久,此刻兴许正在雅间吃酒。”
  “嗯,将马儿与我拴好。”说着朱统领将手中缰绳递与了其中一名武士,也不在原地停留,双臂一振,抖落大氅上的雪花,上前一把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屋外风萧雪舞,一帘之隔,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铺就了红毯的大堂之内,除却玄关,数十道细帘将周遭倚着楼廊隔成了十数个雅轩。
  隐见众多宾客倚红偎翠,吃酒行令,闹腾得正欢。时有莺声燕语,娇笑薄嗔隔帘飞出。令人遐想驻足。
  朱统领伸手揭下大氅,随手交给了跟在身后的武士,将手放在门前的碳盆上暖了暖。正待抬脚向侧首的楼梯走去。
  恰在这时,耳中只闻月琴声声,琵琶淙淙,宛若出演时的开场,行令间的唱喏。酣然响起。
  “穆姑娘出来了.....穆姑娘出来了......!”
  一名小厮手举着讨赏的提篮,在一个个雅轩中奔走。显是为这穆姑娘提前讨要打赏。
  朱统领见此情形不由停下了脚步,手指一扬,一锭完足的雪花银离手飞出,啪一声响,精准地落入了提篮之中。随即伸手拖曳过一副高椅,撩起袍襟坐下。明锐的双目多了几分柔和倾慕,望向了大堂正中的一卷素帘处。
  “仙嗡”瑶琴声响,若空谷潺音。延绵细碎,却又余韵悠然。
  尚带几分喧闹的厅堂内霎时一静!
  “叹惋临风兮,空待雁字无期;”
  “伤怀抱月兮,未觉泪湿罗衣;”
  “倚栏念君兮,恰逢庭葳凋敝;”
  “空对澄镜兮,唯见兰芷凄凄......”
  清亮柔美的嗓音与琴声相得益彰,伤感委婉,悱恻缠绵。
  朱统领双眼微闭,竟似听得痴了。待回过味来,却余音袅袅。空留其韵。待抬眼望去,那帘后空空如也,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歌唱之人却不知去往了何处。
  “朱爷,魏爷在甲字雅间等您。”
  “引路。”朱统领若有所失地凝注了那帘子片刻。方才站起身,将长刀交在左手,跟随来唤他的提壶伴当沿着楼梯去往甲字号房。
  “朱鹏展见过大统领。”待伴当关门出去后,朱统领方才抱拳冲着房中高坐椅上的一名下颌留有短髯的中年男子深施了一礼。
  “呵呵,鹏展辛苦了。如此急切前来寻见魏某,不知是有何急事呀?”
  “回大统领。彪下寻到了祁香主的遗骨。不敢耽搁,还望大统领海涵。”
  “哦!你找到了祁昊苍的尸骨?在何处寻到的?”
  距平家寨30里,青石沟子300里的一处荒岭。若不是祁香主以身殉教之前用的是本教紧急赤符传讯。彪下也无法寻获其踪迹。
  “此事真辛劳了鹏展,来来来,你我弟兄无需如此客套,过来坐下说话。”
  “谢大统领!”
  朱鹏展抱拳行了一礼,又将长刀搁在门前的刀架上,这才小步走到桌前,躬身坐下。
  “此事你可曾说与钟常离知晓?”魏统领拿瓢舀了酒倒了一盏给朱鹏展,低声问道。
  “未曾,未经大统领允许,彪下怎敢随意与人说起。”
  “好!鹏展一路辛苦,先吃上几杯水酒将暖身子再细细说来。”
  “多谢大统领。如此彪下就却之不恭了,大统领请!”说着朱鹏展双手端起酒盏放在口边将酒水一饮而尽。
  “鹏展可曾发现什么端倪?”魏统领拿起案上银刀在盆中焦黄的羊腿上切了一块肉,一面放入口中咀嚼,一面出声问道。
  “彪下曾用本门秘术查探过。祁香主殉教前,曾被人以搜魂之法加身。不过还有一事令人费解。依本门秘术回朔,祁香主非是丧身一人之手。而是死于两人围攻!”
  “两人?此事你可确定?”
  “确然无疑!”
  “鹏展可还在左近发现别的尸首?”
  “未曾。”
  魏统领手中银刀一顿,目中闪过一缕寒芒。思索了片刻后突然眉头一挑。
  如此说来,那东西很有可能被另外的一人取走了!
  碧落门人外出行走素来独往!这人既然与死去的那人围攻祁昊苍,难不成也是碧落门的?
  同门操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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