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管我怎么想,总归我对你有恩

　　我的脑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强行平静下来的声音问道：“所以这是你妹妹的脸，我怎么看着不像。”
　　“为什么不像。”
　　“你长得如此妖孽，怎么你妹妹竟然是如此平凡的容貌。简直•••••••”我后面的话没有出口，不过他明白了。我能很清楚看到他眼里淡淡笑意拂过。恍如昙花，虽只盛放一刹，但其丽色却无与伦比。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这是我给你的资料，限你三天内背熟，否则我就把这个可以窥探人过去的孔明珠借给项霖的父母。到时候，你想象一下自己的下场”
　　我下意识地去抢那颗珠子，可仅仅是动了下念头，左手就像被火烧了一下。同时，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不错，心肠不坏。还知道幻想着抢一下就好。如果你刚才动的对我不忠的念头再重一些，你手上的手镯就会立刻要了你的命。怎么样，要不要乖乖听话。”
　　我这才又了解了一项这镯子的功效。回想了下自己和他认识的情景问道：“那是不是这镯子还有追踪的本事。即便我跑到天涯海角，你也找得到我。”
　　我没看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了他那把折扇上风流倜傥的吕洞宾正悠然自得地拿着肉骨头，戏耍着旁边的一只哈巴狗。再看着上面的凤凰熠熠生辉，不停地向我眨巴着眼睛。满腔的愤怒止不住地往外冒。可是形势比人强。我告诉自己，我不是因为看到他单薄瘦削的身体，张扬乱飞的乌发才点了头。
　　心里默念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全没留意他轻轻地抬起了我的手，在那只手镯上按了起来。他的气息再次充盈在我身边，我太专注了，全然没有排斥和反抗。只感觉到淡淡的体香。不但被那镯子的伤马上就好了，连着之前的内伤也轻了几分。这之后，他立马离开了我的肌肤。我心里莫名地有股子失落。我把自己的思路导向另一个方向——他怎么不多为我治会儿伤。全然不去想自己平日里的教条。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感恩已得到的，不去妄求不属于自己的。
　　只是他的手无意间接触我皮肤的时候，我感觉到有点涩涩的。这会儿仔细看他白玉一样的手上到处都是茧子。大大小小，什么样都有。怪不得平日里他总拿着一把扇子，又或者身穿有长袖的衣服来遮掩。我的心，不自觉沉了一下。手指上的茧子应当是每日习字数个时辰才养成。手心和虎口的老茧是日以继夜地习武和法术才有的。
　　我像他那般大的时候，每天忙着觅食采摘，没有半天安宁。那时候我很羡慕那些生来富贵，有父母庇佑疼爱的人。我总觉得他们锦衣玉食，没想到这个贵公子竟然也有如此辛酸。莫非这就是凡人所说。“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想想他潇洒的身手，身后的道行。还有言行举止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贵气。再想想自己这个散漫性子。每天疏于练功，只是快活逍遥度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所以现在我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如果我也有他那样的本事，就不会被林湘给伤得那么惨。现在再次想起项霖，心里还是有点疼。不管在别人面前装得多么不在乎，可我毕竟真真切切地被人辜负了一次。幸好心里关于他的那部分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虽然外表还是狰狞可怕，可内里已经有新肉长出来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我不是很识货，但看那金色的马浑身无一丝杂色，但不同于那种闪瞎人眼睛的金色。而是一种极其内敛，隐隐透出光华的淡金色。不高大的身形矫健强悍，时而发出一阵阵嘶鸣。动作轻盈高贵。我没见过龙，不过我想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我对他这个人，不，应该是他家的好奇应该又重了几分。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育出他这样的人。更奇特的是我一坐上去，竟然感觉听到了风的声音。我打开帘子一看，那马已经和云朵融为一体，只能看到一对金黄色的翅膀，上下有力地拍打着云层，云朵聚散间若隐若现着一副矫健的身躯。我一边赞叹，一边暗想。这样的飞马不知道要多少金钱和精力才能培育出。心里正在忐忑，却见他向我伸出手来。披上了淡淡金辉，他和马儿加起来来就像传世佳作中的英雄。我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我尽量装成若无其事，把手放上了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大，把我整个小手都包了起来。掌心的温度把我心里的恐惧，害怕都蒸发掉了。心，就这样突然渗进了一丝蜂蜜。虽然我不想承认，可那股子甜劲儿却顺着手心钻进了心窝子里满心满肺都是清淡的甜。我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心想这是因为他的手心太热了，弄得我全身都很热。还有就目前来看，自己还算找了个不错的安身之处和个高的来依靠。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心里放踏实了些。外面的景色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脑子也没仔细想，可手已经下意识地变出了一面镜子。我不停地照。几乎是隔一下就照下。遗憾的是，我闭上眼睛以后出现的是以前揽尽人间芳华的绝色容貌。可睁开眼却只有“泯然众人矣”的普通面容。心里对他的感激又散了些。“别再照镜子了，再照你的脸也不会变回去。”那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但和镜子一起提醒这一件成为事实的不幸——我已经失去了我的美貌。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将一个女子视为比性命还重的美貌就那样夺去以后，还能和她谈笑风生。
　　我想分说两句，可还未出口就已经吞进了肚子里。也是，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工具，或者是他家里养的阿黄。他对我哪里来的畏惧。
　　“怎么，你恨我。”他的声音就像柔暖的春风轻轻拂过湖面，却不忍心掀起任何的涟漪。即便他说的话与温柔这两个字完全搭不上。
　　”那天如果我不救你，等你死了以后把脸扒下来，和你主动把脸给我，你觉得有什么不同吗？无论我出自什么目的，救了你，给你报仇的能力和机会。这都是我给你的恩，你应该感激我。”
　　这话说得不阴不阳。可话里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如果我不老实，他随时可以捏死我。那会子觉得自己快死了，又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难事。把心一横，自然万事都丢得出去。现在这会儿命保住了，虽说要去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可毕竟是当有人伺候，金尊玉贵的小姐。现在我是怎么也不肯再把命豁出去跟他干一架了。
　　有点胆寒了，却感觉有一双手在抚摸我的额头。还有他温柔的声音。“别总是蹙着眉头，有天大的难事都有我在。”我就算是又气又怕也难免笑出了声。这人真是，佛也是他，鬼也是他。不过被个俊美贵公子这么一夸，还真不好意思继续板着个脸。何况仔细一想，他说得也没错。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对我总归是恩情大如天。
　　脑子里面想着他的好，那次换完脸后他对我说的话又不自觉跑了出来。他很平静地对我说：“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喜欢不劳而获，什么都不想付出却妄想得到一切。这种事情是很值得鄙夷的。（这点我深以为然，否则隔壁的虾姨怎么会有那么多孩子被人类钓了去，皆是被眼前的“饵”给诱惑了。）
　　他看我点头应了，浅浅一笑，真可谓倾倒众生。接着用更温柔的语气说道：”清白对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来说，并不重要。因为美丽，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它可以让很多男人神魂颠倒，心甘情愿为心中的女神出生入死。我遇到很多薄有姿色的女人，她们都对自己的美貌极为看重。
　　在她们看来，所谓贞洁其实是那些长得普通的女人最标榜的东西，也是她们最珍贵的嫁妆。因为除了这个，她们没有值得男人珍惜的东西。（这话说得甚合我心。其实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凡人规定女人必须从一而终，还专门写书来褒扬节妇，烈妇。我们美丽的太湖里，经常会放进好几个笼子。蟹叔叔说那是人类为了经常捕杀我们的同类而给的补偿，叫“再嫁女”其实就是跟过两个男人的女人。鱼虾蟹的叔伯兄弟们会蜂拥而上，把“再嫁女”给大卸八块。我觉得他们好残忍，只要是我遇到这种事，一般都会偷偷留下那些“淫妇”的一口气，然后趁大伙儿不注意，送她们上岸。我没什么高尚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我也跟着大伙儿一起吃人肉，那我和那些想抓我吃的坏人类又有什么区别。还有，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人类里面男人能娶好多老婆，而女的只要跟了第二个男人就要当给我们鱼吃的“淫妇。”）
　　“你是我见过第二个不要美貌，只要贞洁的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温暖。原本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冰雕。站远一点看着好美，走进了却好冷。这会儿，却像是秋天的风、应该是冷的，可是夹杂着少许夏天的热，硬生生变成了让人心旷神怡的凉爽。
　　我神游的思绪一下子回来了，只看到了他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柔和的情绪，整个人看起来如玉温润，没有了平时的咄咄逼人，让我焦躁的情绪也跟着平缓了不少。”这世上只要是人，就有贪欲。你可以战胜我的法力诱惑已属难得。失去胜过春花娇艳的姿容以后，竟然不哭不闹，冷静开口问那个夺取自己美貌的罪魁祸首，接下来应该为他做什么。这样的忍耐让我欣赏，所以我留下你的命，为我办事。
　　这个人十分奇怪，明明很卑鄙无耻的事情在他口里说出来竟然有几分光明正大的味道。以前溜去人间看戏的时候，那些犯人被抓起来的时候不都是拼命地辩解。唱念做打的手段，行云流水的演技。只看得人声泪俱下，浑然忘记他们所犯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