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要脸还是要贞操

　　心里正在可惜那五百年道行。他前面的话我有点没听到，但后来的声音随着清风送到了我的脑子里，让我听不到也难。“当日你被人重伤。幸亏先得女娲笛护体，后又经过我的妙手调治。这才侥幸留得性命。但五脏六腑受的伤很重，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你偏偏受了我五百年的道行。我的道行精纯，好比一团烈火。而你的身体是一个有无数裂纹的炉子。如果不及时拿走这团烈火，你就会粉身碎骨。”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凭直觉问了一句话：“什么叫及时。”他笑笑回答说：“自然是三天。如果你到时候回不来，体内的真气就会化入你的五脏六腑。而你受伤的肺腑会因为承载不了这么大的修为而爆裂，到时候你就得去见阎王爷了。不过不用担心，你这不是一天就回来了。”
　　他的笑容仍旧是欺骗众生的和善，可我却从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考验，只要我有一步行差踏错，或是被心里的贪念战胜，现在已经和林湘一样了。
　　心里害怕，另一件事却涌上心头。我问道：”我之前觉得自己身体好了，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他出现了“当然如此”的表情。这下我完全懂了，我不是眼前这位的对手。
　　”我这人哪，不做亏本的买卖。收手下更得验验他们的忠心。总不能是个人我就信吧。还有顺便告诉你，因为你回来的缘故，我特意去帮你把现场处理了一下。现在项霖的父母就应该去找，跟他们素有恩怨的蟒蛇精要儿子去了。”说着，他手里多了一块玉佩。上面有着合欢花的图案，正是项霖之前赠给我的那块。
　　我不明白，他把这种破石头拿出来干什么。可是却对他没有那么厌恶了。如果不是他及时帮我布置假象，我现在应该已经被项霖父母追杀得无处可逃了。心里正在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忠是奸而纠结。没想到眼前立刻呈现出了一幅画面。我如何擒走项霖夫妇，还有我对付他们的场景。
　　画面上的我眼神冰冷，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暖意。，画面旁的他满面微笑，可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那一刹那，我突然有种错觉。我们两个人是相反的，所以能和谐互补，很配。这个念头立刻被另一个念头取代，可能我天生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即便是杀死了背叛我的情人，仍然放过了亲手害我的仇人林湘。
　　感慨了一瞬间，我顿时明了眼前人的打算。他一定是想拿这件事情当把柄。他要女娲笛的秘密，还要我对他绝对的忠心。我无路可走了，心机和法术都不是眼前这位的对手。只有顺从，才是活下去的方法。而且我觉得跟着他应该会过上不错的日子。所以我把所有的怨气，恐惧和害怕都咽了下去。
　　这次，我终于诚心地弯下了我高贵的膝盖。活了三百年，它只曲过两次。曾经我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让它跪了他的父母。接过换来了一地屈辱。现在，我跪在了他面前。等候命运对我的审判。
　　他又像上次那样站了好一会儿，可我再也不敢动弹一步。只是想，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不能一次说清楚吗？杀人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是他的目光却是一把把温柔的软刀子。看上去温柔如春天的雨滴，实际上落在肌肤上就会变成伤人的冰凌。让人防不胜防。
　　跪了好久，我突然感觉左手很热。我赶忙下意识地看手，只见手上那只手镯已经没有了，只剩凤凰朝日的花纹。同时，我感到体内五百年的道行也散了。
　　我抱拳感激道：‘’多谢主上，小琼以后必定会为您肝脑涂地。”
　　他不发话，我不敢起来。可是跪了很久，脚开始发麻了。于是我稍微活动一下，谁知道脚下不稳，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气息离我好近，对我说：“肝脑涂地就不必了，以身相许就好。”
　　我的心好像被人抛在了半空里，脑子也好像被裹了一层浆糊。眼前这个人，他眼里浮了一层薄薄的嬉笑之色，原本的桃花眼因此看起来诱惑力十足。我相信，世上大多数的女人见了都会完整地把身心交给他。
　　可我做不到，我竭力保持冷静的样子。向后退了几步才说道：“主上爱开玩笑，以主上的身份。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怎么会看中区区一条小鲤鱼精。”
　　他摸了下我的脸蛋说道：“我为什么看不中你。说实话，我见过的女子车载斗量。可像你生得这般妍丽无双的女子，倒是闻所未闻。”
　　我很不喜欢这样轻佻的举动，下意识地擦了下刚才被他摸过的地方，心里暗想：这话听起来诚意十足，可惜我却明白了一个真理。十个男人说爱你，九个是骗子，贪图你的年轻美貌和万贯家财。剩下那个是傻子，才会为了你肝脑涂地。
　　正想开口编个理由混过去。可眼睛却无意间扫到了左手上的花纹。顿时不知道哪里来的豹子胆，把实话都吐了出来。
　　“主上，我见项霖。”我毫无感情地说出这个名字，好像这个人只是路边的一条狗。“他母亲的次数不多，但她的头总是高高地仰着。我那时候还在想，难道她不怕脑袋掉下来？我那时候不知道忌讳，就这样说了出来。然后她用猪油一样厚的嘴唇对我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山鸡也想变凤凰。’
　　明明是句骂人的话，可笑我当时天真无知，还以为她在夸奖我。您要是想笑也能笑。”
　　他毫无反应的脸让我于是鼓足了勇气继续讲述。“我们太湖边的蛤蟆叔叔就是这样，整天抬着头，希望有一只天鹅飞下来。人族都嘲笑蛤蟆叔叔，可我倒觉得他勇气可嘉，而且俗话说得好，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不是好蛤蟆。后一句话我不懂，我也没见过凤凰。但听说那似乎是一种高贵的神鸟。
　　我那时觉得非常欢喜。我想他母亲也肯定很喜欢我。我从今以后也有母亲了，我就可以知道被母亲呵护的感觉是什么，还可以很自豪地告诉别人我也有母亲。我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我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有记忆开始我就每天独自寻找各种食物，躲避天敌。同时吸收天地和日月精华，直到一百年前修成人形。这三百年我都是孤单地活着。”
　　我的话说到了这儿，就没再说了。心里却回忆起了那一日，他说他母亲反对我们来往，我很不能理解。至于他说他父亲早已与他人指腹为婚，所以他不能把我娶进家里当妻子，只能把我安置在家外的宅子里。这不就是人族说过的金屋藏娇吗？我不太懂人族的规矩，可也知道一个男人一生里只能有一个妻子，剩下的女人就是小三小四。
　　当日的屈辱再次回到我的心上，我好久才能展平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主上，虽然我只是一条小鲤鱼精，可我有最起码的尊严。我爱一个人，就要求他给我同样的爱。您做不到。我是水里的鱼，您是人族贵公子。看起来很相似，实际上却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您还是接受我卖的劳力就好。至于灵魂和感情，对我而言比生命还珍贵。您给的是命，不是它们。我若是拿它们来换，很亏。”
　　他听完这话以后有那么愣住了。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纯洁无暇的眼睛，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可仅仅是一瞬间他就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然后他放开了我。我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如果我不是在项霖身上吃过大亏。明白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可能含有剧毒。还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道理。现在肯定已经乖乖地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心思百转，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见一面小镜子从天而降，我顺手接住，然后下意识地往镜中看了一下。
　　普通，普通到掉在人群里瞬间会被淹没。跟我从前那张人人惊羡的脸比起来何止是天壤之别。我下意识地叫了出来，眼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了一层水汽。心痛得快不能呼吸。
　　这世间没有女子是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尤其我自幼便被誉为“太湖第一美人。”大家都说纵然百花有春风照拂，惊艳众人。可也不敌我微微一笑，让人神魂颠倒。还有些人说我是妲己再世，是祸水。所有男人见了我都会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奴隶。
　　我生性大大咧咧，说难听点就是有点男孩子气。从不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可我知道我自己很美，我也很喜欢我的脸，它一直是我赖以自豪的宝贝，是我最骄傲的财富。现在就这样失去了。我的眼泪落入镜中。镜中的人顿时模糊了不少。我伸手擦尽泪水，尽量表现地平常说：”主上还有何吩咐，请一并说了吧。”
　　他很满意地点点头说：“妹妹，来当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