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哥

　　秦钟在外面等了好久，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心里不免着急。但想到公子之前的吩咐，又只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偏厅内的木桶中，秦鸣还是昏迷不醒，只是面色不再通红，身上的皮肤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白皙。药汤的颜色竟然也清澈了许多，比刚开始的淡黄色都要再浅一点。仔细倾听，隐约间有种噼噼啪啪的响声从秦鸣的身体中传来。空气中，还弥漫着丝丝恶臭，好似腐烂尸体散发出的味道。
　　此刻的秦鸣正经历着一场他从未预料到的蜕变，没人想到，他刚才绝望愤慨的举动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淬火青灵液的唯一正确使用方法。
　　这也是最艰险的方法，置之死地才可破而后立！人们只知道破而后立，但没人知道要破到何种程度，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冒此奇险。
　　大部分人都会在半途退出，那么此时淬体只能带来严重的破坏，每年都有大量低阶修士尝试淬体失败，虽不致死，但已然让淬火青灵液恶名远播。久而久之就没有人知道这类淬体药物的正确使用方法了，坊间也只是清楚它是淬炼身体的极品灵药，但是药力霸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
　　秦鸣体内的经脉快速重组着，比起以前那条残缺枯萎的经脉宽阔坚韧了百倍有余。肌体和筋骨也在快速重组，他的肩膀宽厚了许多，背部的脊椎上撑起了一个个高高的凸起，好似一头卧伏着的野兽，双腿和双臂也被微微拉长，全身的骨骼都变得粗壮了不少，好似这一夜之间长高了许多。秦鸣的身体正在不断修复重塑，看似皮包骨头般瘦弱的身体，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东方的鱼肚白已经开始显眼。钟叔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看到秦鸣安静地靠着木桶一动不动，又闻到了刺鼻的腐烂味儿，这可把钟叔吓坏了，急忙走到秦鸣身边，仔细一看，发现秦鸣似乎没事。
　　木桶内的药汤此刻已经变成清水，只是上面漂浮着一些黑褐色的絮状物散发着阵阵恶臭。看到这里，钟叔的心里稍安，突然听到了一种很有节奏的响动，刚进门他就听到了，只是这会儿才注意。等听清楚后，秦钟不禁一脸愕然，这节奏悠扬的呼呼声不正是秦鸣的呼噜声吗！再凑近一看，秦鸣的嘴脸边还挂着一道晶莹的口水。
　　“谢天谢地！公子没事，公子终于有希望可以修炼了！……公子，醒醒，这里凉赶紧起来到别处睡吧。”秦鸣在睡梦中被叫醒，他实在是太累了，淬体的疼痛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初生的骄阳普照大地，拥有了新生的经脉，秦鸣不愿错过第一天的修炼时间，换上了一件白色丝绸长袍，开始修炼他们秦家的家传功法《疾风九变》。这篇功法的内容他已经熟得不能再熟，每次忍受嘲笑或者失败痛苦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默念这部功法，他熟悉里面的每一个文字，了解每一个细节。
　　今天他在阳光下享受着经脉重生的喜悦，秦鸣一次次的吐纳，将天地间的灵气沿着经脉灌注进身体。感受着体内游走的微薄灵力，秦鸣激动不已。这一刻，他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也许是一个孩子的整个童年。
　　一晃七天过去了，秦鸣一直在兴奋修炼中度过，平时去的假山和聚宝斋都很少光顾了。疯狂的修炼也让他收获了一个不错的成绩，七天时间达到炼体一转境界，这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极为少见。就拿墨阳城来说，修炼之初能三个月内达到炼体一转的就可算作是天才妖孽，一年内找到气感并达到炼体一转的已经算是天资过人了。秦鸣七天达到炼体一转，也算是厚积薄发了吧！
　　炼体一转，体内灵气经过一次压缩锤炼，同时也意味着经脉中可以储存灵气，以后打坐的时候就可以自行运转灵气温养经脉强化身体了。从今天开始，秦鸣才算是踏足修真界！
　　“公子，兽车已准备好了，我们何时出发？”秦钟看着正盘膝吐纳的秦鸣，面露喜色地说道。
　　“好，我们马上出发。”秦鸣收功站起，换上一套白色华服，头发用青玉发箍竖起，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今天，秦鸣准备去问父亲讨要一部斗技，这样日后遇敌战斗时就有了自保之力。本来秦鸣可以自己去秦家祖宅内找长老讨要，所有秦家子弟只要达到炼体一转都有资格去祖宅内讨要一部适合自己的斗技。但是秦鸣不想过早的让其他人知道他已经可以修炼，准备再隐瞒一段时间。
　　兽车稳稳地停到一座九层塔楼之前，这里是历代秦家家主日常起居，处理族内事务和会见一般宾客的场所，也是墨阳城南部最高的建筑之一。
　　一位身材颀长的少年走下兽车，一身白色绸缎长袍，皮肤白皙，不是秦鸣还能是谁。秦鸣还没走到院门，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只见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正骑着一头裂风兽奔腾而来。
　　青年一身黑色软甲，手提金龙长枪，目光冰冷，杀气腾腾。一手猛提缰绳，裂风兽双蹄抬起嘶鸣一声，轰然停在了秦鸣身前。
　　不待青年说话，便从院内跑出一个甲衣卫士，谄媚地笑着牵住了裂风兽的缰绳。青年一跃而起，稳稳落在秦鸣面前。青年顺手把长枪丢给身边的甲衣卫士，步伐沉稳地迈步走来，脸上露出一丝冷漠的轻笑。
　　“你来干什么，又来给父亲丢脸吗？”青年对着秦鸣冷声喝斥。
　　“见过大哥！”秦鸣对着青年抱拳躬身行礼，显得很是恭敬地说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别叫我大哥，你还不配！”青年怒吼道。
　　“这么多年了，大哥还是不肯原谅我。但是我也很想念母亲，我……”秦鸣一脸悲苦地说着，还不等他说完，便听到青年再次怒吼道。
　　“闭嘴！你没资格谈起母亲！要不是你……！滚吧，你这种废物，连打你我都嫌脏了手！”青年激动地双拳紧握怒目圆睁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恶狠狠地说道。
　　秦鸣一脸悲戚地看着青年从他身旁走过，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很硬了，就算是整个墨阳城都对他嘲讽怒骂他都不在乎！但是，今天面对大哥的喝斥，他的心里竟然再次感受到了刺痛和委屈。他明白大哥有理由憎恨他，要不是他，大哥就不会失去母亲。对于这点，他无力反驳，母亲永远是他们兄弟心中的痛。痛苦的哀伤再次挂在脸上，不知此刻到底该身往何处！
　　秦鸣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大院门口，还不待他平复心境，不远处又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带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胖子，满脸横肉眯缝眼，身穿制式软甲，手提巨锤，胯下骑的也是一头裂风兽，显得威武霸道。
　　此人名叫秦方，自幼出身秦家底层，靠着自己的打拼才走到今天，成为秦家护卫军的一名新晋统领，掌管一千城防军。秦家城防军总数不到两万人，家主秦雄是主帅，负责城防军的调配和指挥，还亲自统帅五千精锐。但秦家最为外人忌惮的则是威名赫赫的十二统领，每个都是秦家的风云人物。
　　如果不算穆家的野兽大军，秦家城防军是墨阳城内的最强战力。远超其他三方势力，包括城主府。若不是城主府军有绝顶高手和五倍于秦家的兵士，秦家早就是这墨阳城的霸主。而这秦家城防军的赫赫威名就是历代统领用鲜血书写的！
　　二十多岁的秦方，虽然是新晋统领，也可谓是大权在握前途无量！只是此人历来行事霸道而且性情乖张，常常口出狂言，傲气十足。但是不得不说，秦方还真有傲慢的资本。
　　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他的资质和心性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二十出头就已达到炼体八转的境界。再差一步就能问道炼气境，那可是墨阳城真正的高手行列。在年轻一辈当中，能够力压秦方的，也只有秦鸣的大哥秦宣一人而已！
　　秦鸣一看来人是秦方，心中顿时暗叫不好。他虽没有和这秦方过多接触，但对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因为秦方出身底层，所以就十分看不上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且还在公开场合骂过秦鸣是废物。今天碰面，免不得要受秦方一阵嘲讽奚落了！
　　“呦！这是谁啊，大家快看这是哪位大人物？……哈哈，原来是二公子！我说怎么一路走来，我老方就闻到一股子臭味儿，像是烂掉的狗屎，原来是公子在啊！啊哈哈！”秦方一行人笑得是人仰马翻。
　　刚刚就听到动静的秦钟，已经从外边跑了过来。听到自家公子被人如此奚落嘲讽，马上就不干了！指着秦方破口骂道，“你这可恶的混球，肥猪！在这里嘲笑我家公子算什么本事，敢不敢来跟我老钟过几招？”
　　“老匹夫！你以为我秦方怕你不成！你也不过炼体七转的实力，还敢在我这里叫嚣！”秦方冷笑一声，开口讥讽，顺势跳到地面，提着重锤一步步朝着秦鸣走去。
　　秦鸣眼看钟叔就要冲出去和秦方交手，立刻上前拉住钟叔。他很清楚秦方说的不错，虽说二人的实力只相差一转，但这一转意味着二人实力的天壤之别。灵修修行就是靠吸纳天地灵气来锤炼肉身，增强修为，提升境界。
　　而每个大境界的突破都需要把灵气压缩转化九次，经脉或者丹海如果能够承受每次灵气压缩转化所带来的冲击和破坏，那就可以顺利突破这一境界，这就是所谓的九转。
　　比如说，一个炼体期修士如果想要达到炼气期，就必须从炼体一转修行到炼体九转，然后突破炼体九转才能达到炼气期。而期间每一转的突破就意味着经脉中的灵气储量增加了数倍，肉身强度也增强了不只一倍，功法斗技所带来的增幅也会成倍增加，战力的增强当然不会是一星半点。
　　秦方不断挑衅着，秦钟当然气不过不断地挣脱着，但秦鸣怎么能让钟叔上前，秦方肯定会重伤钟叔，然后借机羞辱他和钟叔。秦方似是也看透了这点，快步小跑着向前冲去，满身的肥肉颤抖着，看上去都觉得十分恐怖。就在这时一阵金属摩擦空气的破空声响起，只见一把长矛冲飞而来，狠狠地扎在了秦鸣和秦方中间的空地上。
　　“再往前走一步，我把你身上的肥肉割下来炼灯油！……滚！”一声暴喝从院内传来，却不见有人露面。可在场的众人似乎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一个个面色紧张，秦方则是满头冷汗，脸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着，竟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秦鸣听到这个声音后身躯一颤，久久动荡不宁的心境终于在此刻平复了。秦鸣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吩咐好钟叔后，便转身走过院门向着塔楼走去。这个声音是他大哥秦宣的，没错了就是大哥。秦鸣脑海中浮现出六岁那年，自己被别的小孩儿欺负，当时的大哥秦宣十岁，大哥看到他被打时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地走开了。当时的秦鸣好失望，嚎啕大哭起来。就在这时，一颗颗鸡蛋大小的石头从天而降把欺负秦鸣的人全吓跑了，秦鸣站起来后就四处寻找到底是谁帮你自己，可是周边一个人都没有。
　　后来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总有人偷偷地帮助他，而他借助强大的感知力，有好几次都感应到了大哥的身影，也就是从那时起不管大哥怎么骂他，他都不会顶嘴更不会恨他。今天的这一幕和以前又是多么的相似，眼前大哥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了起来。
　　“大哥，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死了母亲，但不管你怎么对我，你永远是我大哥，永远！”秦鸣踏着台阶，心里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