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

　　“老师，马上就到了。”
　　“赐啊，看着的，看着的。”
　　饷午已经过了，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刻，走在前边的这一学生回头，正对上老师掀开车帘，“老师，到楚国了。”他笑容灿烂。
　　长者也跟着笑：“不是早就到楚了嘛。”左手撩着帘子，望向前方，依稀看得见城门了，要到了。
　　也许是发觉“赐”一直回望着老师的车，车后方的一名青年快步上前，果然见得老者左手高扬，维持着帘子不再滑下，青年赶紧上前，帮助老人撩起帘子。
　　老人应该是发现手上力道轻了，侧头看过来，笑道：“哟，回啊，不用帮不用帮，我来就行了。”说着，老人就抬手想要接回帘子。
　　“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把帘子撩着？放下挡挡阳也好啊。”青年随车走，并抬高右手，托着帘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不让老人夺回帘子。
　　眼见自己要是坐着抢不回帘子，老人也就接受了，理理衣服，答道：“我们这些人啊，从幽谷被楚国的人帮忙救出来，本就是应该好生感谢他们的，结果现在我们并没有去郢，反而来付函了，这就是愧对楚了，我再这样大肆进城，要是有人迎接，连脸都不给他们看，岂不是很无理？”
　　“既然都已经愧对了，那就先走到底啊，日头这么大，遮一下阳他们都理解的。”
　　“欸欸欸，子路，好好驾车，玩笑话讲这一次就行了啊，错的东西，肯定是要当场改正的才行，不是，才对。”
　　“知道知道，你要不要下来走走啊老师，这样更正经，有礼节，还对颜渊的手比较友好。”子路坐在马上，看着前方的道路，不回头地说着。
　　“嗯，这话说得有道理，来，子路，停一下。”“诶，老师，您还是坐着吧，我的手不打紧。”
　　“没事没事，走走也好。子路，停一下吧。”“吁——马走得其实也不快啊。”
　　“诶诶，怎么说我也是到耳顺之年了，对自己身子还是要好。”老人呵呵笑着，在颜渊搀扶下缓缓下了车。
　　“走吧走吧，回啊，赐啊，咱们走前面，仲由，就麻烦你驾车在后面了。”
　　——
　　“诶，听说了吗？那位圣人来咱们这儿了。”
　　“那位孔丘仲尼？他怎么会来这里？”
　　“谁知道呢，还是老样子啊，一尺布算可以给你十个铜贝，这里一共算三十吧。”
　　“行行行，还是大兄你的价格公道。”
　　“对了，出去的时候，帮帮忙，帮老哥赶一下那个坐在铺子门口那个人，散着头发就这么把门当着，好歹是个赶场天，都没有多少人来店里了。”
　　“好嘞，这没问题，进来时就觉得不对这个人，披头散发的，堵在路中间。没事老哥，这点小事就交给我。”
　　“嗯，有劳老弟了，那……”
　　“哧——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铺子外突然传进的大笑惊扰了悄悄说话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抖，两人看向门外，那聊及的怪人站起了身，随手将散在面前的头发拨到脑后，伸了伸懒腰，理也不理屋里动静，朝城外走去，“哎呀，你又来干什么，不够乱？还是怎样？有意思，有意思……”
　　一步一步，这人走得及其大肆不羁，任由自己并不算长的散发荡在空中，任由路人眼神或惊奇，或厌恶。
　　“嗯……我想想，来了楚地会干什么……叶公那儿应该会去……这样，做相？不，不对，那个谁肯定不会干……那，会从付函出来，会走原路，那，去方城。”
　　走到城门，这狂人一拍脑袋：“哎哟，我来城里是干什么来着，去方城应该要准备点东西吧。”
　　仔细想想，想不起来了，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他走过城门。
　　——
　　“所以你就要去方城？”
　　“对啊。”
　　“就为了一个见也没见过，只听说过的所谓圣人？”
　　“怎么就是所谓的圣人了？别人还是有能力的好吗？要不是他，你能被当个人来对待？”
　　“啪！”“你要去就去吧，像是我非逼着你不去一样。”
　　“诶诶诶，摔什么东西真是，我说得不对？这个年头要不是他能有‘礼’这个东西？”
　　“只是他碰巧在遵守而已，就算没有他还不是有人会提出，会遵守。”
　　“是倒是，不过会轮到我们享受？这样聪明还有能力的人，哪个不是隐居？会来管这档子事。”
　　“是，聪明，我可听说，这圣人到楚，进城时可是说理连两个小孩都比不过。”
　　“哪儿听来的消息真是，肯定假的，不然也肯定是他见小孩儿可爱才假装没说赢。”
　　“是吗，那个人可是当场看见这圣人红了老脸呢，就在那儿笑。”
　　“吹的，假的，好了，赶紧帮忙收拾干粮。”
　　“好好好……”
　　有叩门声。。
　　“请问陆通陆接舆先生住这里吗？”
　　有人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