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困惑过去了，杨家坪生气蓬勃焕发，队里一小间开会室很热闹，有吆喝着，上半年夏困惑过去了，杨家坪生气蓬勃焕发，队里一小间开会室很热闹，有吆喝着，上半年夏粮是收了，计划平均每户每人30斤粮每月，这比前二年往山菜上寻吃饱肚子好多了，什么芨芨菜，小山蒜、车轱辘菜、黄花菜、明叶菜、厥菜……，这些吃了都半天涨肚子。
　　“杨管事，今年的夏种秋收，这秧苗培育现在怎么样了？”
　　杨阿炳队长在破旧掉漆的灰色桌旁坐着，“劳动模范”四个红子在白杯子上很显眼，喝了喝里面的水。
　　“这陈干事苗种出问题了，杨队长”
　　杨根源用手遮盖着嘴巴靠近杨队长的左耳朵，轻轻的吹了进去。
　　“什么？出问题了，那还了得，这时间都来不及了，这要负赔偿责任和生产责任的”。
　　“千万不能去摘陈干事帽子的，我已经想办法解决了，这时间我算了算还多出二天，可以提前完成夏耕的计划的”
　　“根源，还是你行啊！什么市农科技干事，我看你比他们强”
　　“这陈干事一夜愁的青发欲变白发，作为同志怎么能不热情相助呢！这是真挚的友谊”。
　　这是一种深深的友谊默契，只有紧握住从心底而来的激动双手，才是最真实的，最难忘的。
　　虽然当时的认知不同，思想理解不同，或者说骨子里的性格、文化理性都不一样，杨根源那种朴实的农民性格，城市人的面慈心巧的性格，这些都是一种反差，一种磨合。
　　喧哗声音在周围不透，房间本来不大，阿定、老秃毛、志民、存国、阿权……，这些人都在讨论着自己的公分收入，队里的仓库里还备了酒菜，晚上队里看来准备会餐，做上半年的一次总结大会。
　　“志民，上次多亏你，替我出了头，不过那陈干事人倒很好的，我们都应该道歉，这些都应该不计前嫌的”
　　阿权的个子矮胖，而头大的几乎占了身材的一半尺寸。
　　“是啊！与陈干事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应该不计前嫌！”
　　其实杨志民是读过点书的，不然他怎么能有如此这般见地。
　　“不错，善于合理的处理关系啊！”，阿定善于嬉笑打岔，“但是怎么也得有个自我立场的，有怨报怨，有恨报恨！我看肉长在自己身上，怎么可以吃亏”。
　　“你没看见，那个陈干事，他以前是部队的高级干部，听说还是个团长的，现在是市农林局的科协副干事，他名字叫陈平仲”
　　阿权的左脸是那天在松岗岭械斗时擦伤的，红药水干干的敷着。
　　“是的，现在住在乡里特别安排的工作室里，田科长的官还是他大的”
　　“那是的，不过我们也是最大的，我们是粮食的生产者，没我们他们上哪吃饭去！”
　　杨阿炳说话的时候，精神如钢，他随时给他们一种振奋。
　　“仁德桥”是连接洝城西部与北部的重要枢纽，这桥是青石板堆垒而成的拱形桥，下面是河水，周围不远就一座庙和一片水村稻田，过桥东面走几步就是乡政府，乡政府屋顶没江南瓦片，纯水泥灰色顶，上面放着几只大锅炉，通下面的大煤炉，剩余的空地有时用来晾衣服的，架子还井然有序的排着。
　　墙顶还有支起来的几个红皮大字—“团结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基础”。
　　“黄单，今天杨家坪的秧苗测试，你现在去跟队里的杨根源师傅咨询一下”
　　陈平仲对他的助理黄单提醒了一下。
　　“好的，陈干事，我这就去”
　　“等等，顺便把我的一些农技培育书籍给根源送去”
　　陈平仲从农林局带过来的这些书籍，放着也是占位置，根本发挥不了它应有的专业作用，他觉的有实际经验的杨根源更需要这些，更何况他发现杨根源的书都是手抄本的，是队里零星的记账本纸张一张一张订起来的，他的毛笔字还写的很工整，挑起煤油灯，落下“莫言下岭很轻松，赚得路人错眼光……”。
　　“好诗啊！好诗！一个还没小学毕业的竟有如此文化底蕴”
　　陈平仲的眼睛停止了几秒的闭合，聚起了光线深虑了一会，“竟有如此的农民青春的勇敢斗志，真是我们这些居庙堂者自愧不如啊！”
　　“陈干事，那个几本书籍我都整理好了，还有需要带什么去？”
　　黄单穿着白净的短袖衬衫，梳着三七分的月型头发，拿起一个黑牛皮包，把几本书都放入里面。
　　“没其他事了，你去时不能影响队员的生产工作，还有给我邀请一下根源，我要单独请他”，陈平仲没有忘记那几天里的神经折磨。
　　“快三点半了，这次队里的生产总结坐谈会也该落下帷幕了，下面就开始准备队里的会餐”
　　杨阿炳看了看手腕里的手表，“接下去，各自散场回家，有孩子老婆的都到这里来”。
　　“杨队长，我看还是叫一下陈干事，不来那也是他的事，作为我们队里的技术指导，也应该跟我们一样的”
　　杨根源给了这个建议，不过他私底下也借了陈干事的几斤粮票，他准备晚上一起还给陈平仲。
　　“那可以的，还是叫阿定过去吧！”
　　“不用的，我去请好了”
　　杨根源灰色粗布上衣，不过上方左衣袋里有钢笔插着的，露出了一小头，颜色是钢色的，有点发亮。
　　他先拐了几道狭窄的弄堂到了自己家里，根源的老婆叫刘菊娣，正在一间小屋里打草绳，见根源在门前晃过，“队里啥时吃饭，会结束了？”
　　喊声从门里出来转弯，把根源给攥了回来。
　　“孩子呢！你跟琪琪等会一起过去，妇女都过去整理洗菜做饭”
　　“那晓晓呢？你等会把晓晓放到她奶奶那里去，现在我把她放在小拴篮里，估计现在还在睡梦里”。
　　“我去叫陈干事，现在就去，还是你把晓晓放妈那里吧！我先过去”
　　“你这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就一个小小的农技师就把你侍候成这样，我看人家不一定当你朋友，只不过是当初困难才攀的你”
　　菊娣见的有理有据，“你一个最底层的穷苦农民，还想做梦攀高附会，我看凭你的这点见识和满刺的脾气……”
　　她停止了搓绳子，叹了口气，“还是跟着大流走吧！有喝的喝，有吃的吃，这社会样子就怕树大招风”。
　　其实杨根源早已穿过了隔壁的存国家的一条小路，“说些什么……，你懂什么，我就喜欢这么干，陈干事这城里，怎么了，难道就不能有共同的语音”。
　　自语着，脚板与路上突出的圆石在重重的碰撞着，他的思绪飞舞着……
　　“放开我，杨队长，这就是误会，我们是农林局的”
　　“是的，现在正式确认你们是来我们队的，现在我给你们换一个地方居住，刚才我们村民有虐待现象，我希望你们能够网开一面，予以原谅！”
　　“没关系的，就算是和上次松岗岭的事情扯平吧！不然我们也是心里一直感到不快的”
　　“好！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呢！志民，根源你们还不快给他们把绳子解开”
　　“队长，不说真给木讷了我们，志民，祸因你而起，你应该背负起道歉的诚意，亲自动手把自己搞起来的绳子给放开吧！”
　　根源虽然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但偶尔也会妙出不一般的话语。
　　“谢谢……，队长，以后我们会尽力服务好你们的生产的，希望你们也给予多多的关照”
　　“一定、一定，在这方面，我们的专家就是杨根源，他可是真正的农技师”
　　一旁的杨根源收缩着二眼间的距离，看着队长嘴巴的一翕一开，然后用眼光观察着陈干一旁的杨根源收缩着二眼间的距离，看着队长嘴巴的一翕一开，然后用眼光观察着陈干事，他发现陈干事也同时在打量着自己，并且有种带有尊敬、敬佩的含义，此时的他心里正同时拥有一种神奇的被膜拜的快意，根源的脸上终于漾起了真实的笑靥，他的黄土般的皮肤如沟壑一般显现，确实他真的被有别人认可的滋味。
　　“秧苗种子出事了，芽头都没上来，几千斤的种粮几乎要浪费掉了，黄单，你说咋办？损失不算，这个脸我真的是赔不起呢！唉！……”
　　陈平仲在杨家坪的总苗间里，双手抓着头发蹲在黄泥地上，他原是部队转业的，这到农林局，他又没有实践经验，按图索骥，这个教训是付出代价了！他的手抓着短短的硬黑头发，急的汗水从脑袋上掉下来，这如果被乡里知道，或者传到农林局，那他是要被查办处理的，他也是刚结婚的，有一个贤淑漂亮的老婆，也是在城里的一个政府机关上班的，这些从小的散发开来，会变成他的噩梦，会击碎他政府享给他的权力和仕途的大道。
　　“陈科协副会长，没事的，杨队长不是推荐我们有困难找根源吗？他可是真正的农技师，有经验，有实干，我们可以问问他的”
　　黄单双手抱着肘关节，突然灵光闪过，他们的危机可以有战胜的希望，此人就是杨根源，整个杨家坪非他不能。
　　“那你还不快去，赶快去找他”
　　陈平仲迅速站了起来，他没感受到此时蹲着的麻木双腿，杨家坪的种苗间一下子充满希望，他相信自己的那时候初见杨根源时，对他所流露出的那种惊佩眼神，他的回到城里的希望就在这位农民朋友身上。
　　“好的，我这就去……，还有什么嘱咐的”
　　“慢着，这个还是我亲自去请比较合适，在这时候，最需要的是真诚，没有一份真诚，何来患难见真情！”
　　“杨干事，说的太对了”
　　“你别瞎闹，正事，需要的解决正事的魄力！走……”
　　陈平仲挺胸健步而出。
　　杨家坪的住宅互相依靠的比较紧凑，这大概是土地资源有限的缘故，多的都是丘陵和大山，这能可灌溉的土地面积就分布率较低，所以杨家的村落就统一在一起，分散出的几乎寥寥可数，这样就造成院落共享，几户人家墙壁挨着墙壁，有时都是一墙壁当二户、三户人家的。
　　“家里水桶好像快崩溃了，木片有几片都快腐掉了，我去跟存国说一下，叫他来看一下”
　　杨根源从不远的井里挑了一担水，发现桶边有声音，几注水从侧面给窜了出来，赶紧倒掉一半水，刚好不喷射了，就这样扁担又往后在肩上放了放，用手在后面的桶爿上抓着，这样重量就可量平，终于到了家里，水缸在厨房间。
　　水缸里有一条鲫鱼在游着，那时水田的沟渠里抓到的，每次梅雨时节下瓢盆大雨，景象是包罗万象的美，什么雨水声落到山涧里，顺着地形从高而下，在突出的地方还可见到碰撞出的水花。
　　杨根源不知是从地里还是沟渠里抓到的那条河鲫鱼，不过每次都看到它沉在缸底里游着，没看见到水面上来过。
　　“存国，你有空，饭吃了没有？……”
　　一般村子隔壁家的都这么客气话。
　　“还没有，队里刚回来，他娘还在烧碗饭”
　　“是的，爸爸……，伯伯好”，看见一脑袋从旁边的门柱里露出来，是杨存国的大儿子—杨康海。
　　“作业做完了？肚子饿了，你妈马上烧好，会叫你的”
　　存国把脖子扭到他儿子的一边，身子也转了一下，杨康海在他的背后，杨康海刚读小学一年级的，比杨根源的大女儿琪琪大五岁，今年刚好八岁。
　　杨康海跑了出来，去他的妈妈那里灶头地方去了。
　　“你看，这小子，准是肚子饿了，脸上都长小白块的，营养跟不上”
　　存国叹了口气。
　　看到这样，杨根源有点尴尬，他几乎忘记了刚才桶漏水的事情了，他挪了挪脚步，欲走出看到这样，杨根源有点尴尬，他几乎忘记了刚才桶漏水的事情了，他挪了挪脚步，欲走出这阴凉黑暗的房屋。
　　“哎……，根源，你找我什么事，刚才还只顾这孩子，给耽搁你了，哈……，说，有我事尽管说”
　　“是这样的，明天如果你方便安排时间把我那水桶修理一下，看你了”
　　杨根源知道这水桶只有存国可以搞定，他就是做这手艺的。夏天夜色的黑来的比较慢，六点后还是灰色的，西边的光线仍旧把天空照亮，有些还有彩霞或者火烧云，那就会美丽的不可言状，心中油然腾起的诗情或画意也同杨家坪一起给迷幻了。
　　“阿定，今天有没有看见根源，我有事找他”
　　路上碰到了刚从供销社打完老酒回家的阿定。
　　“杨管事啊！我刚才看见过，他在挑水，水洒了一地，你走过去井旁边一圈都是水，他已担回家了，好像是桶坏了！”
　　阿定去供销社时，在经过的路口转角处，一眼就看见杨根源水桶漏水了。
　　“好的，那我到他家去，你回家喝酒啊！这壶里的酒味还真浓！”
　　“是的，有兴趣一起碰几杯，聊聊你们城里的故事，在我们土包子这里是新鲜的很呢！”
　　“好了，阿定，我这有事，下回我请你，黄单，走……”
　　陈平仲无心恋聊，他迫切的事是苗种。
　　拐了几个弯，这石头墙筑的不高，就在人的肩上部位，几只野猫在叫，在墙内的一颗小樟树下跳跃，樟树周围是菜地，有许多青菜，而一跃到墙上把一株菜给踩扁了，蔫坏了汁都出来了，再一跳上了矮小的屋顶，回头看了看陈平仲，“喵喵……，汪星人，竟敢乱闯人家陌生地带”，夜猫用发光的眼睛盯刺着陈平仲，又一跃往存国家的房顶去了！
　　“根源师傅，在不……”
　　黄单在门口向里望了望，只见里面没有动静，只看见不远的桌子开着，有几个刚热出的炒菜，一壶酒放在桌的靠墙处。
　　“根源师傅……”。
　　“谁……小花猫跑了……”
　　侧面的一扇门半开着，这好像是卧室，里面探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圆脑袋来，头发黑黑浓浓的，眼睛大大的，这就是根源的大女儿琪琪，刚好三岁，刚才从八仙桌旁边的窗口看见一猫跳上了对面的石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