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身后还只有一只尾巴，她雪白的毛发柔软而优雅，和别的狐狸不一样，香香的。
　　我喜欢枕在她的怀里睡觉，她总是摸着我的头说小白猫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和我一起去大山外边玩。
　　然后那时候的我每天努力修炼，直到化形的那天。
　　我记得那天，她对我说，小白猫你一定要变成一个帅帅的公子，到时我们一起去大山外边玩，你当我的护花使者，嘻嘻。
　　“喵！”我笑着跟她说，算作答应。
　　我看着头顶的乌云越积越多，隐隐有着或白或紫的光芒，我好像又看见了一只眼睛，金光的瞳孔威严而骄傲，它冷漠、桀骜、轻浮、不屑而又孤独，我仿佛看到了嘲讽，也仿佛看到了地狱的业火。
　　“咔！”
　　第一道雷劈了下来，万钧之势轰的我头眼发懵，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我知道我不能输！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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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挨过了最后一道天雷，乌云渐渐散去，隔着眼皮都能感觉到光亮。
　　“小心啊小白猫！”她大喊着。
　　白色的，最后一道雷劫，白色的，白奎劫，白奎猫的。
　　“喵呜！”
　　我记不得事，只记得那金色的眼睛，麻木中，尽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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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了她，她也是白色的，也是猫。
　　她安静起来，喜欢趴在青石上一动不动。
　　她不美，但真的可爱，真的让我动容，让我铭心刻骨。
　　可后来她和别人走了，一只黑猫，我不知道后来如何，因为我无法忍受同伴的嘲笑，无法忍受那种幸灾乐祸。
　　我离开了猫族，可我太弱，走不了多远，我总能看到那座山上的昏暗时候，载歌载舞的篝火，我想她会不会也去跳舞。
　　可我为什么还要想她呢？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碰见别的喜欢的猫，我也确实没有碰到，她是狐狸，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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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猫，你醒了啊！”她惊喜，我很开心，她没有走，于是昏昏睡去。
　　我想：“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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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和走出了大山，我见到了族人们口中的人类，好羡慕他们的生活，帮我，一点点、一点点地学习人类的生活，把她的人类朋友介绍给我，我很开心，化形成功的我，像个孩子。
　　有一天我看见她哭了，我听到她的抽噎，我想去抱住她可我不敢，我看她在纸上写下的情字，不像曾经的字，她的字，越来越空乏，都不再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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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被称为大唐第一美人，而我是她的随从。
　　在我眼里，她和以前一样，纯真无垢，天真烂漫。
　　可越来越多的人说她的坏话。
　　“那个名动大唐的美人，是个狐媚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精！专门来祸害人间！”
　　她听到后笑笑，他们那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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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看到了，她和一个文质彬彬的少爷，在岸边赏荷花，吟诗作对，不经意间，回眸笑颜美煞大千世界，眼中仿佛是星辰无尽。
　　我看到了她的影子，已经是四条尾巴。
　　她，四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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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雨天，我在外边游荡，人类酿的酒，实在是神……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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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别人家的床上，有一个人类中的千金小姐，把我带回了家，我看着红粉帷幔，锦绣被绒，心想人类活的真是滋润，千金小姐的体香真是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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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不可自发的喜欢上了那个人类千金，静若处子，她同样不美，却实在实在让我喜欢，纯真罢。
　　后来千金嫁人了，她有婚约在身，我想劫亲，可她拉住我……
　　算了吧。
　　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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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一次去到了上一次买醉的酒馆，诗兴大发:好酒好酒！好诗好诗！掌柜的！再来一盅！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我醉了，可没人带我回她的家，千金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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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问自己，心里有没有她。
　　罢了。算了。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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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安大大小小的酒馆里，传出了才子白黎的名号。
　　才子？白黎？
　　本喵自然是才子！
　　不然，如何配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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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长安城里，风言风语，这家公子那家少爷，都传着与她有染，还聚在一起讨论她蚀骨的滋味，媚若妖狐，娇似白兔。
　　我笑他们不懂的厉害，如若真的那样，他们又岂会活着，早就化作人干死掉了，哪有这淫笑的机会。
　　白奎猫，终究是魂力胜于寻常，长安方圆几百里，哪有我感知不到的声音。
　　长安啊长安，人呐人。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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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我看见了她，当朝太子揽她入怀，她笑魇如花，面若桃红。我看见了她的影子，整整七条尾巴，任妖狐一族迄今何等惊才艳艳之辈，也没有过七尾。
　　七尾啊七尾，月老到底把你的红线，牵到了哪里？
　　不会拿去织秋裤了吧。
　　我笑着望向她，扭头走开了，我要回去了，回族中去，至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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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山。
　　“白黎大人，这里就是黎山至今所有的典籍，希望白黎大人可以找到想要的东西，老朽，先行告退。”
　　“嗯。”
　　我心想，还是妖族好，不需要什么心机，强大就好，不像人类耍心眼，有什么意思。
　　我边走边看，嗯？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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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再回到长安的时候，长安城，遍地干尸，老幼妇孺看着家中壮人变作干尸，女人张狂肆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长安，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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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窜的飞快，我担心着她：杀人，犯天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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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巷子里看见了她，她背后的九只尾巴像是有生命一般，张牙舞爪。
　　她手里！她手里！她手里有！
　　一颗心！
　　人的，鲜活的，还在跳动的！
　　心！
　　我愣住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吗？
　　她扭头看到了我，妩媚一笑，天地失色，万物沉沦。
　　一只尾巴缠住了我，我的血气、妖气都在流逝，很快便化作了原形——我成了她壮大自己的养料。
　　我伸出了一只爪子，想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白光一闪血光崩现，她又一只尾巴劈掉了这只爪子，喷出来的血打在我的脸上，留给了我最后的笑，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却看到她身后的天兵。
　　“小……”
　　“心”字成了未出口的痛，心呐心呐，你到底……诶……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只眼睛，金色的瞳孔：冷漠、桀骜、轻浮、不屑而又孤独，带着深深的嘲讽。
　　哼，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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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神摇晃，朦胧间听到了：
　　“小白猫，你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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