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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到滨州时，已经将近午夜。
柳无絮打了一个的，和余辛辛还有她的女儿余爽儿，住进了会议安排的接待宾馆。
这次出差，本来是曾主任和余辛辛要来。结果临行前一天，曾主任的母亲住院了，急性阑尾炎，马上要做手术。曾主任急得直喊：“我的娘啊，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余辛辛。余辛辛低着头。
考虑到柳无絮对电脑还是比较有研究，又是全国高校多媒体教学会议，因此组织上就派柳无絮参加。
当柳无絮看到余辛辛带着孩子，心里稍微坦然一些，也有些失落。但马上，柳无絮就喜欢上了这个六岁的小女孩。她的眼睛眯眯着，一笑就成了一双弯月。他觉着这双弯月很美，还有余爽儿性格很开朗，他们两个一会儿就成了好朋友。余爽儿叔叔这儿，叔叔那儿地指挥着他，好像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大男孩子当俘虏，怎么也要好好指挥一下。他们一起玩抄交（拟音；一种用手玩的绳子游戏。一个人把一个绳圈缠在手上，另一个从他手里接过来，绳子不断地变换图形），余爽儿爱吃面条，他抄了好多面条让她吃，看着她嘟嘟的小嘴假装凑过去要吃的样子，他被逗乐了。后来给她读书，讲故事。后来小家伙累了，竟然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余辛辛被凉在一边，不时地看一眼他们。
柳无絮把余爽儿送到余辛辛怀里。余辛辛让他帮忙从包里那出一件外衣，给余爽儿盖上。硬座空调车，外面虽然夏日炎炎，车厢内还有些发凉。
“小柳还没打算要孩子？”
余辛辛叫他小柳，柳无絮不知道她多大。既然办公室主任叫你小柳，那八成就是小柳了。
“慢慢再说吧。”
实际上他是说不出来。慢慢也说不出来。柳无絮喜欢孩子，但翎子坚持说这几年忙着工作，忙着事业，顾不上照顾孩子。柳无絮说，到时候我照顾。但翎子说，那你干脆生一个得了。柳无絮被噎了半天，吞咽鱼刺似的生生把一句话咽了回去。而每次回老家时，父母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
“余爽儿很可爱。”他茬开话题。
“淘气死了。下学期就要上二年级了，这次出差非要跟着我。”
“淘气的孩子才聪明。”
余辛辛满意地笑了笑。
“有一次，我在厨房炒菜，她把我的收音机放进水盆里。我的收音机完全报废了。我责问她，她却说：‘叔叔说了半天话，口渴了，我让他喝点水。’气得我——”
“这个不能责怪孩子。她们的想法和大人不一样。这个倒看出爽儿善良的一面了。”
“把我的收音机也善良没了。”
柳无絮没有说话。他想，要是自己有了孩子，她（他）这样做，自己会怎样？估计也会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
理性总是躲在后面，感性冲锋陷阵。
接待宾馆是一个临街的南北走向的三层楼。外面看着破旧，里面的设施更不敢恭维。后来柳无絮从会议工作组得知，住宿本来想安排到滨州大学宾馆，宾馆里已经有两个会议预定了房间，安排不下。但柳无絮表示怀疑，既然那里安排不下，就不能找一个更好一点的宾馆吗？何至于安排在这里？你们从中拿了多少回扣？现在的学术会议和许多会议一样，一方捞钱，一方公费游览。柳无絮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门很高，很气愤，他忘了自己也在公费旅游。他的气愤是有原因的，余辛辛在宾馆被抢了。
余辛辛就住在柳无絮的隔壁。把熟睡的爽儿从背上轻轻放到床上，余辛辛简短地致谢后，柳无絮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人入住，是从沈阳来的一个老师。相互介绍以后，柳无絮冲了一个凉，然后把空调温度调到23度，躺在床上，边看电视，边聊天。沈阳的老师姓苏，四十来岁，红脸，少龇，但烟瘾很大。苏老师递一支烟，柳无絮说不会抽。苏老师晃了晃烟卷说不影响你吧。柳无絮说没关系。两个人就躺在床上聊天，说九一一应该叫一一九，说滨州的螃蟹比滨州的女人漂亮。柳无絮夜晚来的，只见到宾馆女服务员，觉得长得还算周正。苏老师问柳无絮自己来的？柳无絮说，还有一个女老师住在隔壁。苏老师说，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挪过去。柳无絮说是我们领导，我们办公室主任。苏老师说办公室主任都是为领导服务的。柳无絮觉得越说越离谱了，就哈哈一笑。
隔壁房间早已没有了动静。他们早来一天，余辛辛的房间里还没有其他人入住。柳无絮想，余辛辛睡觉时像不像一只螃蟹。
在烟雾中，困意袭来，柳无絮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