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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听雨楼。
茶居靠近窗边的角落安静坐着一位白衣少年，他低头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浓茶，听着不远处的几人交谈。
正是刚从庭院走出来的姜如晦。
“这位大哥，我听闻城中最近可不太平，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青年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居于首位的老人敬了杯茶，低声问道。
“嘘...”
那老人闻言，连忙惊骇地嘘了一声，缩了缩头环顾四周，当见到没有什么异常后，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小点声，最近可不要提起这些事，否则...”
“不然会怎样？”青年见他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疑惑不解。
老人看了他一眼，手掌微微抬起，将手置于喉咙处，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当看到青年脸色逐渐难看起来，老人内心暗笑一声，表面则是神情一正，缓缓道：“既然你这么想了解，那我就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嘛我可是冒着这风险...”
说完了这句话后，老人将口中的茶杯端起，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
尽管那青年脸上有着冷汗冒出，好奇心却是将恐惧给压了下去，如今听到老人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咬牙道：“这样吧，要不这桌茶我请了，可行？”
旁边的几人相视一笑，于是大口大口的把茶喝下去，招来小二，点了个看上去就很昂贵的名茶。
老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扫视了一会儿茶居，这才低声道：“说起来这些事，我倒也算知道一些...”
“前几天不就有个大人物要来咱青云港，可谁知一行人却是突然消失在途中，有人传葬身鱼腹，在鱼腹里摸出一份帛书，上面写着大雨当兴。”
“大雨当兴...莫非说的是雨家？”青年轻声喃喃着，反应了过来自己失言，赶忙闭上了嘴。
老人低头嗅了口茶香，语气一变：“那可不，最近雨家可不安分，接连抢走了姜家的港口，可不知怎地一向强势的姜家居然忍了下来...”
“在那之后雨家就发布了缉捕令，就连平时老实本分的人都写上了名字，街坊里都说有人包庇凶手，这不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觉都睡不安稳咯...”
“再然后你也听说了吧？咱们小师爷当众揭榜，那可真是出了我这心里压着的一口恶气，雨家居然说小师爷是幕后黑手，想要谋逆造反，你说这搞不搞笑？”
青年也是不由笑了一声，这位小师爷的名声就连他这个外乡人都有所耳闻，想来多半就是别人想要栽赃陷害的手段。
只不过这算计漏洞百出，未免也显得太低劣了一些。
“我听说小师爷长得相貌堂堂，这不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哦，对，玉树临风！”青年不知不觉已是和这桌人混熟了起来，对这位勾走了不少姑娘芳心的小师爷很是好奇，戏谑一笑道。
旁边几人纷纷附和一声，反倒是那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我曾远远看了一眼那位小师爷，虽说比起老夫年轻时是要俊俏那么一点儿，不过嘛...”
众人齐齐嘘了一声，那老人也是感到脸上过意不去，连忙干咳几声，倒也没有了继续吹嘘下去的兴致。
坐在不远处的姜如晦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侧过身去看了一眼那满脸尴尬的老人，强忍住笑意。
“咳咳，要我看啊这件事儿可不简单，那大人物多半就是为了三年前发生的那场洪灾而来，那时候死了不少人，倒是可怜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了。”
老人眯着眼睛仿佛有了几分醉意，未待那一脸惊讶的青年出声，已是再度开口说道。
“以前这两家可没这么多勾心斗角，后来大量难民闯入我们城中，两家就在划分难民窟的时候起了分歧，不管最后谁赢了，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啊。”
“挡路的不想活了是吗？都给我让开！”
忽的一声怒喝如惊雷般炸起，将姜如晦的思路给打断而去，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双眼微微眯了一下。
只见拥挤的人群硬生生分出一条路来，一名身着锦衣的俊秀少年沿着这条路缓缓踱步而来，身后则是跟随着几名身材高大的恶仆，一眼望去，凶神恶煞。
那少年目光随意的在人群中扫视了一下，那些百姓无不回避目光，生怕被他一言不合给拖走。
曾经就有个富商之子招惹上了这位雨家少爷，就被后者带着一群恶仆打断了腿，那一家人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家主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茶楼中刚喝了口茶高谈阔论的路人差点噎到自己，纷纷默契的闭上嘴，他们可不敢惹这个到哪哪里倒霉的少爷。
姜如晦抬起茶杯，一饮而尽。想不到该来的人没等到，反而来了个意外之客。
在各种各样的复杂目光中，那位脸庞俊秀的锦衣少年走进茶楼，直接踢翻了那张一看就很值钱的上好楠木椅，嘴角带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啧啧，看来堂堂姜家的茶楼，还真是够寒掺的。”
他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忍不住大笑一声，抬起脚狠狠踏下，楠木椅子猛然炸开，碎屑洒满了一地。
锦衣少年摆了摆手，身后紧跟着的那群恶仆缓缓走上前去，正喝着茶的路人连忙低声念了句祸不及他人，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楼台边的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一位白衣少年，随着他的出现，周围原本喧哗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
锦衣少年眉头微挑，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阴沉起来。
“雨年，姜家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撒野了？！”
当姜如晦那声轻飘飘的嗓音落下，无疑是让得那些围观路人目瞪口呆了起来，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师爷，很快便是被旁边的人给捂住嘴。
有好事者便偷偷议论起来，这位娇生惯养的雨年大少爷向来和小师爷不对眼，莫非这次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尤其是雨年当场砸烂了那张楠木椅，更是看得不少人胆战心惊，看来他这是压根不打算给姜家丝毫情面了啊。
姜如晦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雨年，手掌缓缓紧握，茶杯之上，细小的裂缝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而开。
“哎哟，这不前几天刚唤醒了灵气，一不小心就打断了这张椅子，不过本少爷呢这次是来喝茶的，难不成二少爷是不打算给我上茶了？”
那雨年听得姜如晦的这一句话，反倒笑眯眯地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敲打在木桌上，对上了少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懒洋洋的道。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只有他雨年才算是这城中万众瞩目的焦点，现在若是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比较，无疑是让人有些贻笑大方了。
只不过让他极为恼火的是，一个被姜家赶出来的废材，有什么资格和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雨家少爷相提并论？
不过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既然已经废了，那我就却之不恭，把这些本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给拿回来了。
“请。”
姜如晦闻言却是一笑置之，手指轻挑，碧绿色的茶杯便是自其手中轻盈落下，然后直接落在雨年所在的檀木桌上。
茶杯寸寸欲裂，落回桌上却是维持原样。
就在雨年刚伸出手准备接过茶杯时，那茶杯就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突然爆开，一些茶水更是洒在了雨年那一身华贵锦衣上。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浑身湿漉漉的雨年，再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的姜如晦，显然是没想到小师爷居然还真敢动手。
“看来‘姜家二少爷’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雨年身体微微前倾，深吸一口气后，似笑非笑的道。
雨年一字一顿，尤其在是说到二少爷这个字眼时，语气更是刻意加重了几分，让得姜如晦皱了皱眉，面色不太好看。
雨年微微抬手，那些身材高大的恶仆纷纷向前走了过去，目光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望向四周，看那样子，似乎是想把这里给掀个底朝天。
“雨年，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清冷声音让得雨年一怔，抬头望去，只见得在身后不知何时已是站着一位身穿青色的襦裙少女。
少女的一身装扮虽说看上去有些朴素，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那似若桃花的眼睛更是为其平添几分仙气，里面如蕴秋水，养着两片弯弯的月牙儿。
然而此时，少女那曲线柔和的脸颊上却是有着几分凌厉的味道，如同桃花般的狭长美目中，寒意渐浓。
“小姐。”那些等待雨年发号施令的恶仆一愣，接着便是齐齐低下头来，恭敬道。
当看到这个襦裙少女的出现，雨年的气势仿佛在此刻突然弱了几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放低了一些，低声道：“沫梨姐，你这样可就不对了，我只不过是来找熟人叙叙旧...”
他雨年在这青云港天不怕地不怕，如果硬要找出来一个忌惮的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外表温婉的少女了。
少女姓雨，名沫梨。
“看你这兴师动众的样子是打算拆了这里吧？”雨沫梨在扫了雨年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冷哼一声，道。
雨沫梨的俏脸上有着些许怒意，显然是对于雨年屡次三番来找姜如晦的麻烦感到有些不满，这就算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
“沫梨姐，息怒息怒，再说了，这里又不是雨家的地方，我可拆不掉...”雨年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胳膊肘这么往外拐的。
“你！”雨沫梨银牙一咬，刚想说些什么，抬起头来却是对上姜如晦的眼睛，后者朝着她微微一笑，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雨年瞟了一眼姜如晦，看见后者始终没有被激怒，这才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抖了抖被茶水浸湿的锦衣，冷笑一声。
“算了，既然某人不让我和你斗，本少爷也懒得再跟你计较什么。”。
“哦，忘了告诉你，三天后庙会的那场武斗大比，刚好抽签选中了你作为我的对手。”雨年的笑容中有些幸灾乐祸，一甩袖袍，便是转身离去。
“拳脚无眼，到时候要是不小心伤到二少爷，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