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父子时间

　　左毅看着仪器，过了许久都没有再亮起，他想陆柯或许已经走了。
　　他想着陆柯最后说的三个词，再见恐怕是不会再见了，谢谢自己当然是应该的，毕竟若不是自己果断的掩盖事实并且离开华上星域，左星海此时恐怕已经在第九恒星监狱里待了十年了，第九恒星监狱可是专门关押最严重的政治犯和军事法庭的犯人的。
　　至于抱歉，那就不用了，因为抱歉是没有用的，左毅到现在仍然会每隔一段时间给那次实验事故的亲人家属们一些生活费用，虽说联盟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人的一切，没有自己他们一样过得舒坦，但是自己心里却永远过不去。
　　“希望你死后下地狱。”左毅想。社会发展到了现在，依然有一些人还相信着神，但那不是迷信，只是信仰问题。左毅是没有信仰的，但他此刻却宁愿相信世上真的有地狱这个地方，并且不光是陆柯，他也希望自己下地狱。
　　只有那里才会让自己的心真的平静下来。
　　滴——
　　Haker身上突然响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重启。”左毅对一旁的左星海说道，“我们谈谈。”
　　“好。”左星海一直在旁边，左毅与陆柯的那些谈话全部听在了他的耳朵里。
　　“你很聪明，当年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只差一点。”
　　“哪一点？”
　　“我母亲。”
　　“因为离开华上时匆忙，没有计算宇宙辐射指数差，也没有想到母星的辐射竟然是那么大，你母亲也是个伟大的研究者，她收集了足够的辐射数据，设计了防护罩和隔离技术，但是她自己受到了太大的辐射。”
　　左星海尽力地试着憋住，但是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流下，但是很快就停下了，他用袖子抹了抹，眼圈红通通的。左毅抽动的眼角也证明他也不是那么平静。
　　“继续。”
　　“你觉得你陆伯伯是怎样一个人？”
　　“他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左星海说道，“也是一个疯狂的杀人犯。”
　　“这一点上我们的看法相同。”左毅说道，“不说这些了。我们有多久没有再好好聊过了？“
　　“下了那艘搬家来的船，就不太见你了，而且，在华上你也很忙，所以大概除了我刚出生时，就没有聊过了。”左星海说完先自己笑了起来。“
　　“哈哈。”左毅跟着笑了起来，“以后我不会太忙了。”
　　“该我问问题了，爸爸。”左星海说道。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我都那么厉害了，你进来也不会太难。”左星海说道，“我是想问，你还知道我多少事情？”
　　左毅楞了一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大概，都知道吧。你知道的，你是我儿子，我当然得看着你。”
　　“所以说，从我把Haker救下来开始，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给的？”
　　“那个临时研究室空间？当然，不是我给你的还能是谁？”左毅有些自得地说道，“不过你还是很厉害的，竟然能找到空间常数的问题，而且还修正了。”
　　左星海苦笑道：“那可不光是我，更多是Haker的功劳。”
　　“所以我后来的这些空间实验室都是你给我的？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
　　“运气一向是人为的。”左毅说道，“我还有个小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天赋？”
　　“什么天赋？”
　　“机修天赋。”左毅说，“我刚刚在调整那些能量导管和信息索时，你的眼睛一直在看我手上的动作，右手一直在捻你的衣角，这是在思考问题时才有的下意识的动作，因为我也是这样。而且，那个你用你小时候做的蛾子标本，和公司十六层研究室里顺来的微型机器人模型，做的那个扑棱蛾子，也暴露了你的天赋。最关键的是，你能用实验室里那些实验剩余的边角料做出这么些个实验室空间。”
　　“蛾子你都知道，你到底监视了我多少！”
　　“那个不能怪我，谁让你组装的时候就在公司里组装了。”
　　“公司保全系统是我做的，而且我记得已经把监视网屏蔽了。”
　　左毅晃着手中的一个系统存储器，正是前些天左星海给他的那个蓝色晶片，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不全是。”
　　“姜还是老的辣。”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隐藏？”
　　“我妈在咱们离开华上星域的时候给我说的。让我不要接触这些东西，玩一玩代码就好。”
　　“因为你母亲知道，你只要一接触，必然会是最优秀的机修师，在这一点上我有无比的信心。”左毅说道，”好了，二十分钟快到了，我要走了，你刚刚也听见了，陆戚是你陆伯伯的儿子，你以后要把他当哥哥看。“
　　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吊坠来，吊坠里仿佛蕴藏着一个星云，暗淡又深邃的流光不断变幻：“你拿着这个，第一军事学校里有我一个老熟人，他认识这个吊坠，他叫云遮月，我讨厌他的名字，不过他人不错。还有，砚台我忘了带回家了，还在办公桌里。”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左星海听左毅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左毅的身形已经变淡了，空间一阵扭曲，便消失不见。
　　父亲一直在研究的空间跳跃技术终于成功了，但是左星海心情并不愉快，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滴——已重启。
　　Haker醒来了，他打开的后脑勺随着他的苏醒自动合上，连接的导线也脱落掉在地上，Haker的眼睛再次亮起，这一次那熟悉的光芒再也没有褪去。
　　“星海，发生了什么？”左星海高兴的发现Haker比以前生动了许多，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时候告诉Haker陆柯的事，虽然陆柯对于Haker来说就像父亲一样，但是他要等到Haker能够理解父亲的含义，并且是用一个生命的方式去理解时，再告诉Haker。
　　“没有什么，我想我们的研究成功了。”
　　“成功了，我现在已经不局限于这个躯体，我甚至可以存在在一个信息盘里。”
　　“它可以吗？”左星海抬起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上戴着一个多功能环，是他和Haker一起做的。
　　“可以。”
　　“那就赶紧进来，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Haker刚刚动起来的身躯再一次停止运行，左星海把Haker胸腹处的能源核心取出来，将Haker的躯体拖到实验室能源核心旁边，走到主能源控制室修改了一道指令，把一个小巧的耳机一样的东西放进耳朵里。
　　“Haker，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计算一下爆炸时间。”
　　左星海的手环上蓝色的指示灯亮了几下。
　　“还有三个标准分钟。”
　　“时间够了。”
　　“发生了什么，星海？”
　　“一会再说，我得专心点。”
　　左星海坐在实验室里放的很偏僻的一个椅子上，那个椅子位置很奇怪，虽然它旁边就是屏幕和试验台，但是坐在那里办公总会很别扭，因为距离。椅子的位置很微妙，恰好是一个实验室里空闲地方最大的。
　　但实验室里没有空闲地方，椅子下方是一个推进器，左星海坐在上面，椅子扫描过生命特征，确认了左星海的身份后，露出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实验室在山体中，但左星海在设计时就做出了预案。椅子上方，实验室的顶部露出一个圆形的口，圆口边缘又脱下一层来，旋转着向上冲击，将山体打出一条通道来。这一切不过用了短短的十几秒，椅子周围生成一圈量子屏障。
　　啪，左星海拍下了红色按钮。
　　“弹射倒计时，三，二，一。”
　　椅子下面的推进器在通道里拉出一道蓝色的尾巴，推在刚离开山顶后就脱落，从那个长长的通道掉进了实验室。椅子旁边则生出来两个滑翔翼，向着左星海家的方向滑翔而去。
　　身后的山在左星海刚刚滑翔到安全距离时就发出轰隆的一声，山体在短短的一瞬间就碎裂成无数碎片，但在刚刚散开，还来不及飞溅开来时就被中部偏下方的一个引力中心吸引过去，最后只有一个淡淡的白色光点缓慢飘落，在还没有落地时就消失不见。
　　这就是反物质能源，任何能源在使用的时候都会有代价，这个近似无限的能源，在温和时会默默地奉献能量以供应人类的需求，但若是暴躁起来，它会让一切都消失的无声无息。。
　　当左星海返回家时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天空中有一个比人造太阳还要耀眼的光点，除了虫洞发动机会发出这样的光芒，不会有别的东西。
　　它正在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