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方舟

　　一小时后，黎明已被完全甩开，周围一片暗淡，不过借助远方云层反射的红光，还是能稍微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里没有什么变化，一小时之前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余然抬头看见天空中的繁星点点，这让他想到了地球的夜晚，那里是他童年度过的地方。
　　“我们快到了。”佐伊提醒道。
　　在摩托车灯的照射下，余然看见了前方不远处一辆大型履带车辆的轮廊，这车足有30米长，3层楼高，顶部中央靠前位置还有一个凸起的舱室，车辆周围架着两顶帐篷，好几个幸存者围在一团篝火旁不停张望。佐伊告诉他，那就是“方舟”，是维达星剩余幸存者最后的庇护所。
　　两人在帐篷前下了车，周围的幸存者立即围了过来。
　　一名身穿厚大衣，年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性跑过来紧握住佐伊的手，她目光盯着余然，激动地说道：
　　“佐伊，亲爱的，你带来的是救援人员吗？”
　　“对不起，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幸存者。”佐伊无奈地向周围人解释。
　　余然发现这批幸存者的装扮如同战乱中的难民，除了佐伊以及和她说话的女人外，其余都是男性，他们一个个胡子拉渣，神情恍惚，他们看到余然的那一刻如同看到了希望，但随着佐伊的解释，这些人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从希望到失望，进而转化为一种愤怒。
　　“我早说过，我早说过联邦那些人根本是一群骗子，他们带走了对他们来说有用的人，还骗我们说会有后续救援，我们等了两个月就是这个结果？”一名中年幸存者抱怨道。
　　另一名瘦高身材，留着光头的幸存者怒气冲冲走了过来，扯着余然的衣领，吼道：
　　“你是联邦的人？你们这些骗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眼看这个瘦高的光头就要对余然动手了，佐伊急忙跑过来拉住他：
　　“冷静点，拉斐尔，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幸存者，现在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坚持下去。”
　　“幸存者？和我们一样？”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帐篷内传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帐篷门拉开，一个身材魁梧，戴着头巾，脚踏厚重军靴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留着浓密的大胡子，两只眼睛露着凶光，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仅身穿短袖寸衫，外面套着一件装满子弹带的皮背心。他盯着余然，问道：
　　“佐伊，你不顾自身危险，违抗我的命令，就是为了救他？”
　　“我……我以为他是联邦救援人员？”
　　“现在我们的食物和水都很短缺，你又给我们带来了一个负担，而且还是联邦的人。”大胡子说完从腿袋里掏出一个偏平的铝合金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麻烦事一个接一个，”大胡子继续道，“‘方舟’隔三差五死人，食物不够，御寒衣物短缺，两个光能电池板都出了故障，四台发动机坏了两台，现在又多了一个联邦废物。”
　　“我们走吧，留这小子在这里自生自灭。”
　　“对，不管他了！”
　　周围的人怒吼道。
　　佐伊急忙对大胡子说道：
　　“等一下，布莱恩，他的食物配给从我那份上面扣，带上他吧。”
　　大胡子冷眼看了余然一眼，说道：
　　“你要不嫌累赘，就带上这个联邦废物吧。”
　　佐伊立即拉起余然：
　　“走吧，我带你进去，趁他还没反悔。”
　　但他却盯着大胡子，纹丝不动。大胡子注意到了余然的表情，他走近两步，双手交叉放在胸口，问道：
　　“有问题？不服气？”
　　余然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迎着大胡子凶恶的目光，平静地问道：
　　“既然光能电池板和发动机出了故障，你们就没想过修好它？”
　　这句话让周围的幸存者面面相觑，大胡子放下抄起的手，说道：
　　“当然想修好，但是我们没有技术人员和工程师，精密的设备不敢乱动，要是‘方舟’动不了了，我们就全完了。”
　　“我能修好它们。”余然说道。
　　这时一名幸存者站出来吼道：“不能让他修，他会害死我们的。”
　　大胡子看着余然，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佐伊，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佐伊，你觉得呢？”
　　“让他试试吧。”佐伊肯定道。
　　大胡子大手一挥：“跟我来。”
　　“方舟”后部的发动机防尘盖被打开了，四台大型发动机并排而立，大胡子让人给余然带来了修理工具，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等待着他的“表演”。
　　“给你30分钟时间，至少修好一台，如果修不好，”大胡子从枪套里掏出一支左轮手枪，搬动了击锤，“那我会在你腿上来一枪，让你无法行动，等到黎明你就会被恒星照射带来的光线烤焦。”
　　余然并不担心大胡子的威胁，这群幸存者不知道他所经历过的学习与培训，早年在地球，他和父亲学习过修车，在太空工程学院，他又学习了如何应付各种复杂精密的电子设备。参加工作后，身为飞行助理的他，更是包揽了所有和修理相关的工作，包括飞船的推进系统，光能电池板，通讯设备甚至观测望远镜。
　　面对着这四个铁坨般笨重的发动机，余然忍住笑意，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这发动机可以说是上上个世纪的产物，修好它们就和计算1+1=2那样简单，唯一的困难就是要耗费点体力。
　　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工作时，所有人都回到了飞船，只留他一人在宇宙中修理搬运设备的情景。但在这里却不一样，因为有佐伊，在他吃力搬动一个巨大扳手时，面对围观者的无动于衷，佐伊主动上前协助他。
　　一台发动机修好了，发出了沉闷的吼叫，滚滚黑烟从排气孔中喷出。周围的人表情惊异，啧啧称奇，十分钟后，在佐伊的帮助下，余然修好了第二台，围观者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看来你这个联邦人还有两下子。”大胡子点头道，将手枪收起。
　　这时，在“方舟”上方响起了哨声，所有人立即忙碌起来，大家开始收拾帐篷，灭掉篝火。佐伊告诉余然，这是黎明即将接近的信号，大家该出发了。
　　在进入“方舟”时，大胡子拦住余然，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布莱恩·霍金森，欢迎加入‘方舟’。”
　　余然抿着嘴，有些不情愿地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
　　“菲尔！”大胡子布莱恩喊道。
　　“在！”一个矮胖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布莱恩指着余然说道：
　　“我们多了一个客人，按正常成年人标准给他发放配给，另外安排他住肖恩的房间吧。”。
　　“是的，队长。”
　　发动机启动了，巨大的车体颤动着，宽大的履带缓缓移动，卷起漫天的尘土，舱室内不断传来刺耳的电铃声，“方舟”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