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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秩闻 邪里风之故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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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飘来了一阵空灵的女声。
  “在下崖余,前来接剑。”
  众人回身看去,见远处来了一行年轻女子。她们淡蓝轻纱裹体,抬着一顶花形轿子,轿子上垂有金粉轻纱遮住了说话的人。
  崖余,登剑阁中排名第九,天下游龙中的唯一一个女人。
  她是云梦宗的掌门人,很少露面,也从不接任务,众义士们只有在天下会武时才能见她一面,虽是见她一面,可她的脸上总是蒙着一层薄纱,谁也没看过她的庐山真容。
  众人见游龙到来纷纷退让,为她腾出了一条道路。
  待轿子来到岸边,云梦宗的女弟子们先是在泥泞的草地上扑了一层红漆木板,然后又拿手绢擦了擦,才扶她下来。
  崖余刚从轿上下来,便有一武当派的小男孩儿朝她跑了过去,一把扑在了崖余怀中,撒娇道:“狮虎,你再不来,我就要被邪里风给活活吓死了!”
  崖余用手指轻轻推开了他,道:“收到你的飞鸽我便赶紧赶了过来,你也知道我们云梦川离这里有多远,一连赶了七八天的路呢。”
  众人纳闷,云梦宗只收女弟子,这个武当小孩儿怎么会喊崖余师父,这是当着众人的面背叛师门了吗?
  众人又见他与崖余亲昵,心中暗骂:“小色胚子。”
  邪里风望着岸边冷冷说道:“云梦可是医者大派,竟也要接这杀人的任务么。”
  崖余轻轻笑了笑,白色面纱中又传出了她那空灵的女声:”医人者自戮,观梦者自苦。若杀你一人可救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她将手中灯笼递给了门下弟子,“今日我不用云梦功法,今日我只与你拼剑,以剑圣传人的身份与你拼剑。”
  众人惊叹,“剑圣?!当年的登剑阁阁主,以一人之力挑下十二门派的剑圣?!怪不得……怪不得她身为女子竟可以打到游龙之位,原来她是剑圣的传人!”
  此时众人再看那个武当小孩儿时多了许多钦佩与羡慕的目光,原来崖余并非是以云梦掌门的身份收的他,而是以剑圣传人的身份,那么那个武当小孩儿便有可能是第三代剑圣了。
  崖余对那武当小孩儿说道:“球球,借剑一用。”
  “嗯!”
  唐球球卸下了背上的黑色剑匣,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十几把长短不一,样式不同的宝剑,“狮虎,你要用哪一把?”
  崖余轻轻笑了笑:“不都一样么,随便挑一把给我便好了。”
  “嗯!”
  唐球球挑了一把比较长,比较新的剑给她,崖余接过长剑挥动两下,笑道:“还挺趁手。”
  此时已将近子时,青河上空挂起了一轮明月,邪里风猩红色的瞳孔在月下看着更为阴森可怖。
  “邪里风,看剑!”
  崖余脚踏红木,一个轻身跃起便向江中小船刺去。
  岸边离小船约有十丈,她向小船直冲而去脚下竟不沾染半点河水。
  白剑如一缕虹芒,邪里风又以长剑相接,两剑相碰触的一刹那,邪里风的长剑竟然又是绕指旋转了一圈,反身向她咽喉刺去。
  这一剑,很快。即便他是邪里风,面对游龙也绝不敢掉以轻心。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样的招式,同一个角度,崖余此时同样还在半空!
  不过邪里风却没有笑,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剑一定杀不了她。
  就在长剑即将碰触到她的时候,崖余施以一招梦中身,脚步竟然在空中一点又向高空跃起。
  岸边众人无不惊叹:“好快的身法!”
  邪里风抬头往上,崖余已飞有十几丈高,淡蓝纱衣在月光之下随风飘舞。
  “邪里风,接我一招‘江月流芳’!”
  只见她在月光之中舞动长剑,夜空之上出现了无数道亮白色、破碎般的剑气裂痕,向邪里风垂直落下!
  邪里风微微一笑,手中淡红长剑开始绕指旋转,在他十指之间反复循环,画出了无数剑花!
  岸边众人一脸惊愕:“这是什么剑法!”
  有一云梦女弟子说道:“他那是拈花剑法,戏子们表演时的常用剑法。”然后她朝众人撇了撇嘴,似是很看不起,“你们平时都不去看戏的么?”
  “看戏?!“
  登剑阁人,江湖中人,以武为生,为段位而战,谁有闲心看戏?!即便这是戏子们的常用剑法,他们又怎会见过。再想想之前自己的分析揣摩,简直可笑,竟会以为邪里风的剑法会出自少林武当那种名学大家,可谁会想到他竟然用的戏子剑法。
  邪里风在江中小船舞剑,以拈花剑法耍出来的无数剑花将落下的白色剑气尽数打落水中,江面激起了无数个大小波浪。
  崖余的江月流芳使完之后,又大喝着”长虹贯月“向小船垂直刺了下来。
  她的剑上汇聚着无数细小剑气,她的周身也被剑气环绕包裹着,从远处看,仿佛她已与剑气融为一体,化成了一道巨大的剑形白光!
  “好功法。”
  邪里风微微一笑,转动手中长剑运起了无道心决。
  ”拈花无道,舍身一剑!“
  随着他长剑绕指旋转,剑身泛起了红色光芒,他以红芒长剑指向白光!
  ”轰——!“的一声。
  红色剑芒与白色剑气碰撞在一起,发出了电闪雷鸣般的轰鸣声!
  江面上以那艘乌篷小船为中心,向两岸激起了层层巨浪,众人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江水,继续隔岸观战,观看剑圣传人与邪里风的旷世之战!
  崖余认得邪里风的剑法,拈花剑法,那是人世间最为美丽、最为灵动的剑法。自己虽是剑圣传人,却终究不过是一女流之辈。若是她以外家剑法向邪里风挑战,此战必败。所以她选择了拼剑,逼迫邪里风与自己拼剑!
  只见江中崖余浮在半空,手中长剑与邪里风的剑尖相碰,互相摩擦,”滋滋“作响。
  两剑僵持不下,似乎谁也不肯让步。
  ”好深厚的内力。“
  邪里风虽然是在夸赞着,可他却以单手接剑,似乎并不怎么吃力。
  而上空崖余却是双手齐上握紧长剑,额头两鬓渗下了滚大的汗珠,似乎连说话的力道也一起用上了。
  邪里风见她不答,接着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剑圣活着或许可以与我一战。他是道家,而我,拈花无道!“
  邪里风说完之后脚踏船只向上刺去,乌篷小船碎落水中。
  江中炸起了刺眼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当众人睁开眼时,红色长剑已穿心而过,鲜血渗透了崖余的淡蓝纱衣。
  岸边众人一脸惶恐,那个武当小男孩儿隔江大喊:”师——父——!“
  崖余的身体缓缓下落,邪里风接住了她冰凉的身体,站在水面上,水面倒映着天上月光。
  天色有些阴沉,看不见星星。
  邪里风阴冷说道:”别人都说你是天下第一美女,我可不信。那不过是一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凡夫俗子,强加给你的枉称罢了。这世上至少有一人比你好看,一定比你好看。“
  说着,邪里风便伸手向怀中崖余的面纱伸去。
  就在这时,江边传来一童声大喊:”吃我斩无极!“
  只见那武当小孩儿手作期克,运起了太虚圣玄真经,背后黑色剑匣翁翁作响,“嗖—嗖—嗖—”的由剑匣中飞出了十几柄长剑向邪里风射了过去!
  邪里风听到叫喊向他瞥了一眼,长剑又绕指旋转打散了袭来飞剑。
  他冷冷地说道:”自己作死可怨不得别人。“
  他正准备挥剑杀去,怀中受伤女子大声唤道:”师弟……不要!“
  “师弟。”
  邪里风怔在了那里。
  她的声音,就如同皎洁的月光穿透了他的心。
  “师弟,师弟,师弟!”
  邪里风如同失了神般重复着这个词语,一个他已数十年没有听说过的称呼。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再这样喊他了。
  “师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说完,她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邪里风回想起了他初进戏班的时候,老苑主问他,“戏子可是下九流的行当,你为什么一定要做戏子啊?”
  那个腼腆的小孩儿羞涩地说道:”我希望人们能够看到我,我想要他们说爱我,还说喜欢我……“
  阴云洒下了无数雨点,落在了江面上,激起了一个个细小的波纹。
  邪里风的脸颊湿润了起来,也不知是雨是泪,都被他猩红的瞳孔给映成了血红。
  江边众人一片慌乱,想要上前搭救,可实是无能无力,只能死死地盯着他。
  邪里风发了疯般摇晃着怀中那具冰凉的身体,悲呛哀嚎道:“师姐,你看到了吗,他们都在看我!他们都在看我!”他仰天咆哮,”他们都在看我!他们都在看我!“
  江边只剩下了一些惊鸿、入化的高手,他们见邪里风此时失了神智,便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拥而上,踏着江水向他冲了过来。。
  据江南茶馆相传,那晚登剑阁死伤三百三十三人,外加一头水牛,而邪里风却不见踪影。
  自那之后,邪里风再也不是一个人的姓名,而是对那些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之人的一种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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