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团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总是在不断思考，而且不断在屋子里踱步，这个习惯在部队的时候陆然就已经熟悉。
　　团长踱着步忽然回头严肃地说：“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他的眼睛盯着陆然，就像在部队时那样咄咄逼人。
　　陆然想了想说：“关键是这两样东西现在藏在哪？”
　　团长皱起眉头：“没错，铲除这些人很容易，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可这两件东西太危险，绝对不能再落在别的人手里，投鼠忌器啊！”
　　“它究竟危险到什么程度？听说只是个引爆装置，而且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东西，会不会已经失效，我们只是在做无谓的担心。”
　　“各种轻重武器你我是专家，可是这核弹引爆装置就完全是外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团长望着窗外的夜景说：“如果这东西爆炸，眼前的这个城市很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这么厉害？”陆然大吃一惊。
　　“几年前俄罗斯远东的某研究所，丢失了一件钚核心引信和一张图纸，当时他们正处在社会动乱最严峻的时候，虽然知道这件事后果很严重，可无能为力。种种迹象表明这东西进入我国，他们当时没有追查下去，而是很不负责任地通报我国，请我们全权缉拿。好几年过去了，我们国家一直都在秘密寻找这东西，可是这东西石沉大海，而且相关的人也陆续消失，只留下零的星情报根本不足以构成信息链，我们的调查也就不得不停下来”
　　“可是最近一两年，中东的恐怖分子突然频繁进出我国，我们经过侦查发现和这个消失多年的钚核心有关，他们势在必得，国际刑警组织要求我们务必阻止他们，至少不能让这个钚核心流出国境。”
　　“他们拿这个去炸谁？”陆然喝着水说：“美国？那还不让他们拿了快走，到资本主义的大本营去给他们添乱。”
　　“胡闹！”团长严厉地斥责：“意识形态并不是纵容恐怖行为的理由，我们要对无辜的老百姓负责，不论他针对的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都不能让恐怖分子得逞。”
　　“你可以了解下广岛投放原子弹后的悲剧，无数人瞬间灰飞烟灭，活着的生不如死，那场大灾难的后遗症到现在也没完全消失。”
　　“而且，这个东西还在我国境内，相同的事情很可能会在我们这里重演。”年轻人忍不住插嘴。
　　“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俄罗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事故就是例子，那里到现在还是禁止人类涉足的无人区。”
　　“可我听说那里的生物在核辐射的影响下欣欣向荣，很多濒临灭绝的生物种群在无人区都获得空前恢复，除了人。”陆然略带讥诮地说：“只要没有人的地方，核爆炸后的禁区对它们来说也是天堂里的花园，人类才是最可怕的灾难。”
　　“这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了。”团长叹了口起说：“我们把该做的做好，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你想让我做什么？”陆然严肃起来。
　　“我要你用私人身份去为国家把这件东西找到并带回来，因为这件事牵涉的多方关系都很敏感，稍不留意就会给人留下话柄，如果从国家层面处理这件事，很容易陷入被动，我们经过慎重考虑你是最佳人选。”
　　“就是说，我完全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何事都和你们没关系，如果出了纰漏还要洗干净屁股准备坐大牢？”
　　陆然明显开始激动，甚至焦虑不安，团长笑着安抚他：“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了解你的能力，这件事虽然棘手，可你过去遇到过比这更艰难的任务，同样完成的很好，我对你很有信心。”
　　“我没信心。”陆然说：“那时我有战友相互支持，现在呢，除了你几句空话，什么都没有，你要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样局面。”
　　“必要的时候，我们会给你提供帮助，但不能保证随时会有，大部分时候你都要靠自己。”那个年轻人又插嘴，陆然看着他冷笑：“你是谁？我拿枪玩命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念书呢，给我闭嘴。”
　　年轻人看看团长，团长冲他点点头，他扯开白色衬衣露出结实的胸膛，赫然出现几个子弹烧灼后萎缩的伤疤，陆然看了也忍不住悚然动容。
　　年轻人冷笑着说：“我玩命的次数并不比你少，可是没有你那么多牢骚。”
　　团长说：“这里的每个人都为国家流过血，并不只有你一个人。”
　　“好吧，什么时候出发。”陆然站起来说。
　　“越快越好，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孤军奋战，随时密切注意你的行动，有必要的时候会得到支援。”团长拍着他肩膀说。
　　陆然苦笑着说：“这话听着很耳熟，你过去经常这么说。”
　　“你还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让我吃顿饱饭，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要想马儿快跑，你们至少也得给抓把料吧。”
　　团长让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是没有酒，团长坐下来皱了皱眉说：“去拿瓶酒来！”
　　“这好像不符合规定……”年轻人为难地说。
　　“我们现在不是在工作，是给战友送行，喝酒违反纪律算我的，跟你没关系。”团长严厉地说。
　　年轻人想了下，站起来朝远处的女服务员挥挥手，已经是深夜，女服务员还是很机警，看到他的手势立刻朝他们跑过来，还没等她开口年轻人就说：“去拿瓶酒来，要你们这里最好的。”
　　女服务员很快就端过来一瓶茅台，团长在面前摆了三个水杯倒满酒，每个杯都有三两多重，端起中间的一杯郑重地递给陆然：“祝你马到成功。”
　　陆然接过酒杯，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部队，这就是出征前宣誓的战场，忍不住心潮澎湃。
　　团长拿起两杯酒递给年轻人一杯，他们三个人的酒杯碰了下就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擦擦嘴默默无语。
　　他离开的时候团长把那支钢笔式隐性手枪还给他，还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告诉他如果在紧急情况下可以拨打这个电话，二十四小时有人待机，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刚才的话可能有些重，你不要有负担，我们不是第一天相识，我的为人你很清楚，我绝不会让我的战士孤身犯险，你就放心去吧。”
　　出了酒店他绕到侧门翻墙出去，走出没多远看到个露天停车场，收费亭里开着灯，有个老大爷坐在里边抱着收钱开票的小包昏昏欲睡，他越过栅栏走进停车场，在最里边的位置看中一台外观并不是太显眼，性能却绝对符合他要求的越野车，从钱包夹层里拿出细小的撬锁工具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打开车门。
　　他坐进车里先翻了下遮阳板背面，又打开小抽屉，然后在车厢顶灯附近找到备用钥匙，打着火冲开收费口的栏杆扬长而去。他离了收费站在导航系统输入隐蔽所地址，屏幕上很快出现弯弯曲曲的红色线条，他决定先回那里看看，估计这个时候那里应该会有人。
　　趁着天还没亮，陆然驾车疾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半个多小时后车到了隐蔽所附近。他下车掏出团长给他的手枪检查了下子弹，不多不少正好七发，满满地压在弹仓内。他端枪靠近隐蔽所，房子里关着灯，墙壁上弹痕累累。窗框上的碎玻璃犬牙交错，一切都是老样子，可他觉得这里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虽然细微可还是触动了他敏锐的神经。
　　他从地上捡起颗石子丢到门前台阶上，果然房子里有动静，两个手电筒光柱几乎同时亮起，一前一后地朝着门前靠近。门被轻轻推开，两个人谨慎地从里边探出来，手里拿着枪观察周围动静。
　　“别疑神疑鬼的自己吓唬自己，你看哪有人！”其中一个人收起枪说。
　　“刚才确实有声音，我真听见了，还是再找找。”另一个人手电四处照射，紧紧握住手里的枪。
　　“有声音怎么了，荒郊野地还不能有点声音？那小子早就跑远了，傻子才回来，还是回去睡觉，等天亮就回去交差。”
　　“走，回去，好像真没人。”两个人同时把电筒转过去。
　　陆然在草丛里看着他们转身，拿起颗石子又朝旁边丢过去，这次声音比较大，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举枪，把电筒的光朝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听到了吧，听到了吧，我就说有人，你还说没有。”其中一个人拿枪指着草丛：“出来，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另一个人跟着喊：“我们发现你了，快出来。”
　　陆然看着那两个人慢慢向旁边的草丛接近，收起手里枪，从裤腿里抽出把匕首，突然扬手掷出去，走在前边的人，手里的枪突然失控走火，子弹射在附近的树干上，捂着颈部的大动脉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倒下。
　　另一个人大惊失色，端着枪胡乱四处射击，打光子弹后转身就逃，发现陆然正站在他身后望着他。他并不认识陆然，可是他确定这人肯定是他无疑，因为这个地方除了他没人再会来。。
　　这个人先是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看到陆然空着两只手，而他腰里却还有把一尺多长的猎刀。
　　这把猎刀厚背薄刃，刀身很重，最适合近身格斗，他伸手从刀鞘里把刀抽出来挥舞着说：“看来你还真不怕死，那我就送你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