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新

　　“我已经受够你们无休止的嘲弄，现在开始，我要你们终止这种无聊的把戏，认认真真听我说。”
　　胖子坐下来咆哮，鼻头上细密的汗珠闪闪发光，两颗凸起的眼珠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这么说你们是想通了，”如雪说：“决定出让手里的开发权，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再见到你这张屁股似的大胖脸。”
　　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
　　“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也对你们释放了足够的善意，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胖子坐在椅子上挪动屁股，压得吱吱乱响，四条椅子腿深深陷入泥中。
　　“我们也希望你明白，那片海域不只是属于人类，还有生活在那里的海豚，当然还有把你养得肥头大耳的海鲜，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置它们的生死于不顾。”
　　“我说过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胖子咬着牙说：“你们可要想好了，那些可爱的海豚和你们自己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你们不要逼我。”
　　“都重要。”如雪靠在椅背上说。
　　气氛变得很压抑，如雪却非常清醒冷静，陆然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上这个女人，说不出从哪里开始，只是觉得她很可爱。胖子的脸涨成猪肝色，细密的汗珠越滚越大，气喘如牛，真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办，他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好……。”胖子无奈只好坐下。
　　“你说过会保护我。”如雪的身子歪向陆然，眼睛却看着胖子。
　　“他是谁？”胖子瞪着陆然。
　　“你如果敢动我一根头发，他就会拗断你的脖子，而且只用一只手。”如雪得意地说。
　　“这我也可以做到。”特木尔愤愤不平。
　　“好了，不要再吵了。”如兰走过来，她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手里拿着网球拍。
　　“我们的话已经在谈判桌上讲完了，继续重复没有意义。你回去想清楚，我可以用高于市场的价钱买下你们手里的珍珠湾开发权，这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我已经打听的很清楚，GM公司现在遇到很严重的财务危机，这笔钱应该可以帮你们度过难关。”
　　胖子用肚子把面前的桌子顶开，从椅子里用力上把身体抽出来，看着他们几个用手帕狠狠抹下额头，转身愤然离去。
　　“你等等。”陆然叫住胖子：“海豚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我只是要劝你，不要打她们姐妹的主意。”
　　胖子回身对他笑：“我当然不会，别人我就不敢保证。我们是守法的商人，上次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你们放心，绝不会再让你们抓住我的把柄。”
　　“那就好，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们已经想好出让珍珠湾开发权。”
　　如兰拿着网球拍看着胖子。
　　“我们会的。”胖子盯着如兰：“我们开发珍珠湾的决心不会变，你们我就不敢保证。”
　　看着胖子离开，如兰放下球拍要了杯柠檬水，旁边很快有人端上来，她拿起杯子没喝，盯着胖子背影直到消失。
　　如雪说：“你晚上的聚会还参加吗？”
　　“参加，当然要参加，我不会让他们吓住。”如兰喝口柠檬水，皱起眉，看了眼端水的佣人：“厨房换人了？这水太甜了，我喜欢酸的。”
　　佣人答应：“是。”
　　如雪拿过杯子喝一口，奇怪地说：“厨房换人我怎么不知道？”
　　佣人回答：“是这样，老王临时有事，找个人代替。”
　　“知道了。”如雪说：“告诉他柠檬水不要放糖。”
　　佣人答应后离开。
　　“晚上什么聚会？”陆然问：“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是这样，我忘记跟你说了，”如雪说：“我妹妹今晚邀请朋友聚会，你来之前就已经约好的。”
　　“改天再去，我说过她不能有规律出行。”
　　“嗨！你只是个保镖，不是保姆，我不能让一个胖子吓破胆，让朋友们看笑话。”如兰高声说：“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和胖子之间的较量就已经开始了。”
　　“但是我来了，这场较量就重新开始，而且……”陆然说：“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笑话。”特木尔说：“你来之前我们很好，那些花草树木也很好，是你改变了一切，你比胖子更让我们讨厌。”
　　“我有自由，这是我们谈好的，请你给我记住。”如兰不客气地说：“特木尔说得没错，你比胖子更可恶。”
　　“在这院子里就是你的自由，随你去哪。”
　　“我要出去和朋友喝酒、唱歌、跳舞，还有寻欢作乐，我是成年人，我有自己的需求，你这个偷窥狂，你不能阻止我。”
　　“让她去吧，她说的没错，这是我们说好的。”如雪看着陆然说。
　　他看着如雪，如雪露出祈求的眼神。
　　“好吧，我同意，不过我也要参加。”陆然说：“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职责，如果我不跟着你，胖子的人说不定就会跟着你。”
　　特木尔冷笑：“说得自己好像是救世主。”
　　“他说的对，就按他说的做吧。”如雪看着如兰说。
　　“你去了不准勾引我的朋友，不准吃东西，不准喝酒，你只是去保护我，不是参加聚会，更别想找漂亮女人聊天。”
　　如兰愤愤地说。
　　“我会陪你，你不用担心，我还会给你拿很多好吃的东西。”如雪小声说。
　　“你也不可以。”如兰板起脸，笑容却在嘴角出现。
　　下午如兰要去买晚上聚会穿的衣服，陆然把别墅里的事交待给杨飞，跟着她上车。特木尔远远地从一堆轻佻的女仆中抽身跑过来，如兰看着他说：“有他就足够了，你不用再跟着，我可不想让你的女人们恨我，这样会影响她们为我工作的热情。”
　　“不，我们只是普通的聊天。”特木尔显得很不安。
　　“没关系，只要不存在强迫，别人就无权干涉。”如兰笑着说：“至少你和她们在一起，就不会整天盯着摄像头不放，我可不想身上又多了一双眼睛。”
　　她看了坐进车里的陆然一眼，意味深长地笑。
　　女人为什么要不停地买衣服，这个问题就连苏格拉底、弗洛伊德也回答不出来。男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殊不知在女人眼里，衣服也如男人，各种款式齐全，功能各异，而且随叫随到，常换常新。
　　走进商场大门，满目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世界上所有崭新的、美好的、闪耀的东西皆聚集于此。如兰从首饰柜台开始浏览，一路走过化妆品柜台、饰品柜台、女装鞋柜台……
　　女装区各种琳琅满目、环肥燕瘦的模特，按风格分成知书达理文青风、元气运动少女风、温文尔雅淑女风、热辣性感夜店风；按功能又分成闺蜜聚会、商务谈判、勾引上司、回家看看、初次约会……
　　陆然跟在如兰后边看得眼花缭乱，觉得这就是对人生如戏的最佳诠释——它是你面具之外的一层铠甲，让你在哪怕心灰意冷时，也能风光体面、稳如泰山。
　　导购员妆容精致、面容姣好，满脸堆笑且笑里藏刀，在如兰身后亦步亦趋、笑语嫣然，陆然跟在后边慢慢走。她哪家店也没进，只是从楼下开始逛了一大圈，谢绝了数不清的拦路剪径的推销员，最后到了顶层的手工服装区。
　　走出电梯，如兰说：“我的衣服都是在这里买的，可是我更喜欢楼下的氛围，每次来都要逛逛。”
　　“这里和下边有什么区别？”
　　“这里卖的是裁缝手艺，下边是牌子，它的价值体现在唯一性。”
　　陆然看看自己身上穿的T恤，笑着说：“我觉得没区别。”
　　“你当然会觉得没区别。”如兰说：“手工和机器在懂行的人眼里，区别却很大。”
　　然后她小声说：“其实我也看不出区别在哪里。”
　　如兰说着就带着陆然走进对面的店里，也不知是老板娘还是售货员，坐在柜台后拿计算器算账头也不抬，她很自然地穿行于挂满新衣服的衣架间，每件都扒开仔细看。
　　看样子她们之间已经很熟悉。
　　“你这里好像也没有新货色。”如兰边看边说：“这些都是过去旧款式。”
　　“有。”
　　忙着算账的女人终于肯抬起头看如兰一眼：“你往里走，都在那儿堆着，今天刚到的还没来的及挂上去，要是喜欢你就全买下，我也省了不少麻烦。”
　　“打折吗？”如兰走过去拿起衣服，边看边说。
　　“他是你新男朋友？看着好像很眼生，那个大胖子怎么没陪你来。”那个女人继续低头按计算器：“他看着比那个胖子顺眼多了，你应该也送他两套衣服才配得上你。”
　　“我试试这两件。”如兰抱起衣服走向更衣室，忽然回头看着笑陆然笑：“你要跟我进来吗？为了我的安全。”。
　　陆然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衣服，扭头看着门外走过的人群不说话。
　　如兰笑着进更衣室，过一会对她大声说：“你也挑两件衣服，算是我向你道歉。这几天我对你的态度实在太差了，想请你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