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今天开出来的是宽敞的商务车，他们四个人坐进车里还留有几个空座。如兰坐在后边闷闷不乐，如雪默默陪着她。
　　特木尔肥硕的身躯在中间占了两个座位，叉开腿坐着显得兴高采烈。
　　陆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眼睛盯着路面，不时告诉司机在哪里加速，在什么地方临时避靠，遇到突发状况应该如何应对，弄得司机如临大敌，非常紧张。
　　如兰从后视镜里注视着陆然，忽然开口：“我希望类似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陆然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一眼，没说话。
　　特木尔伸过头拍着他肩膀说：“我已经干这行十年了，在她身边效力五年，从来也没犯过你这么低级的错误，我真怀疑你过去经历都是编出来的。”
　　陆然的眼睛还在注视着倒车镜，后面有辆车在车流中左右腾挪，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盯着那辆车说：“那你真够幸运的。”
　　“不是幸运，”特木尔说：“是职业素质，我清楚地知道她的喜好，不会做愚蠢的事惹她生气。”
　　“希望你的职业素质在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也能应对自如。”陆然还在盯着那辆车，忽然对司机说：“减速，看它什么反应。”
　　商务车立刻慢下来，司机看着后边车流中若隐若现的车头，小声问：“你说的是它？”
　　陆然盯着倒车镜微微点头，司机兴奋地转动车舵说：“需要我使用你教的技巧吗？我已经很熟练了，我们随时可以掉头追过去。”
　　陆然说：“我要你减速，让他们跟上来，我要看清楚他们的脸。”
　　司机把车速降到最低，后边的车辆有了察觉，隐入车流里不露头，却始终跟在后边。特木尔回头望了望，问：“发生了什么事？”
　　陆然没有理他，司机想做解释，陆然打断了他的话：“抄小路，我们带它从外环走，在别墅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把我放下去，你用最快的速度回别墅。”
　　然后他回头看着特木尔：“我下车后，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特木尔点点头：“放心吧，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司机加速驶上车流稀少的外环公路，那辆车也尾随而上，在笔直平坦的公路上两辆车远远地保持着距离。如兰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略微有些紧张，不时回头望望那辆车，如雪说：“我们不会有事吧？”
　　她看着陆然背影发问，特木尔却大声回答：“放心，只要他们敢来，我就像上次一样，把他们捆成羊送警察局。”
　　说着他就拍着陆然肩膀说：“你不知道上次打得有多过瘾。”
　　那辆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在陆然视线之外，司机几次变换速度后下了公路，驶入了一条阴森森的被树木遮蔽的不见天日的阴暗小路。
　　司机扶着车舵说：“前边不远就到别墅了，你看这里行吗？”
　　陆然点点头，在司机转弯时借着路旁树木掩护，突然打开车门翻滚躲进草丛，顺势把车门关上。车里的人包括特木尔都目瞪口呆，他们从没见过有人会这么下车，只有司机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司机有意放慢车速，后面的车也随之慢下来，陆然耐心地伏身草丛里等那辆车经过。车辆慢慢接近，在几乎已经接近的时候，它忽然加速从陆然眼前冲过去。
　　看来他们发现这里有人埋伏。
　　陆然从草丛里钻出来沿直线，在树林间向别墅方向疾跑。狭窄的小路蜿蜒起伏，他连续跃过几道沟坎很快就追到两车之间，如兰乘坐的车在缓缓进入别墅。
　　陆然在沟坎上纵身跃下，可惜慢了点，他在地上滚了个身，坐起来无奈地看着那辆车远去。
　　陆然回到别墅的时候，几个人簇拥着如兰正从车上下来，他们显然在车里坐了会，确定周围没有可疑才下车，看到陆然走进来急忙问：“抓到人了吗？”
　　陆然摇头：“让他们跑了。”
　　经过这件事，如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同意陆然清理树木枝杈加装摄像头和报警器的计划。陆然打电话又把工人叫来让他们按原计划作业。这次的工程量比较大，工人们加紧四处忙碌，此起彼伏的电钻声惹的如兰心烦意乱，戴着耳机躲在房间里听音乐。
　　杨飞看着工人肆无忌惮地用电锯破坏树木担心地说：“我们还是收敛点，这么做弄不好会惹她发脾气。”
　　“发脾气总比她出事要好，那我们就彻底没法在这个行业混了。”陆然说：“你要记住，雇主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有的顾虑都要以此为底线。”
　　“可是……”杨飞欲言又止。
　　“你想说要在两者间找到最佳的平衡，是这样吗？”陆然笑了：“你想得也对，可我觉得安全还是第一位的，我不能让她在我的保护下出任何差错。至于我被解雇后，她的安全与我无关，我也就不用想那么多。”
　　杨飞笑笑没说话。
　　如兰的卧室在二楼，窗前有株高大的银杏树，陆然特意嘱咐工人在浓密的枝叶间安装红外热成像仪，即使透过窗帘也可以大致估计出房间内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本来悄悄进行，可还是让如兰在窗口向外观望时发现，特别是工人调试镜头时贼眉鼠眼的表情更让她火冒三丈，推开窗子向镜头投掷手里的咖啡杯，还大声吼：“都停下来，都停下来，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你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你这个偷窥狂。”如兰从楼上跑下来冲陆然大发脾气。
　　“我警告过你，你不听。”杨飞小声嘀咕，转身离去。
　　“我需要掌握你的一切信息才能更好的保护你。”陆然大声说：“我不只是要偷窥，还要限制你出行，至少是不能有规律的出行，这样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这里是我的家，不是监狱，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如兰冷笑：“我差点忘了，这里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对我发号施令。”
　　“在你安全问题上，就是我说了算，你可以解雇我，否则就要听我的。”
　　“你来的时候我们有协议，那就是你不能影响到我的生活，还记得吗？现在我要你马上停下来，并且向我道歉。”
　　如兰还要继续大吼，特木尔走过来说：“GM公司的胖子要见你，就在门外。”
　　“不见，今后没有预约，谁也不见。”陆然斩钉截铁地说。
　　“见，现在就让他进来。”如兰抬起下颌紧盯着他。
　　如雪走过来轻推特木尔，让他先离开这，略微沉思之后说：“你们先冷静下，先听我说好吗？”
　　她看着陆然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妹妹的安全，我们也希望她安全，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你说对吗？”
　　陆然收敛气势，点点头。
　　“这就好。”如雪说：“我们内讧，只能让那些混蛋有可乘之机，我们都不希望这样，所以……”
　　她回头看着如兰：“你也要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这么做只会让他更困扰。你今天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他，那辆车就会一直跟到我们家门口，而我们还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至少你应该先向他表示感谢。”
　　“这是礼貌。”如雪强调说。
　　如兰看看如雪，如雪用力使了个眼色，如兰只好很不情愿地说：“谢谢。”
　　“不客气，我应该向你道歉。”陆然说：“我可能太紧张了。”
　　“好了，一切都解决了。”如雪笑着说：“现在我们谈谈胖子，这个混蛋来了肯定没安好心。”
　　“那就不见。”如兰不耐烦地说。
　　“还是见吧，听听他说什么。”陆然说：“另外告诉他，下次再来要记得预约，这里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那就让他进来。”如雪对杨飞说：“你去把胖子带进来，告诉他下次要预约。”
　　如雪的气还没全消，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回头：“你们告诉胖子，珊瑚礁我是不会卖的，我倒是很愿意买下他们手里的开发权，价钱随他们开，至于其它的，你们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不过要小心，那个胖子气急了会摔东西。”
　　杨飞很快带胖子走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甬路上，高矮胖瘦差异太大，谁看了都会觉得很滑稽。特别是胖子顶着闪光的秃脑壳，不停用手帕擦拭额头，把冒出的油汗涂得越发匀称闪亮。
　　如雪坐在遮阳伞下笑着，指指胖子让陆然快看，陆然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别看他这样，这胖子也不是善类，年轻的时候坐过几次牢，都是重罪，什么坏事都干过，混到今天也算他侥幸。”。
　　如雪说完，咬着饮料杯里的吸管，嘴唇轻轻翘起，慢慢向杯子里的橙汁吐泡泡，然后看着陆然笑。
　　“看得出来。”陆然说：“先听听他说什么，今天那辆跟着我们的车，我想可能和他们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