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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明小驿卒 / 第005章 重操旧业

第005章 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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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瑯冷冷地与家仆对视,心里忍了又忍,拳头却不由得渐渐握紧,莫三见状赶紧过来拉住他,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符瑯你干什么?”回头看去,却见是韦头慢慢走了过来。
  这下完蛋了,符瑯心想,单是对付胡大参的家仆,现在的自己就没有太多办法了,再加上一个韦扒皮,那还怎么救人?
  谁知韦头下一句话,却让符瑯怎么也想不到。
  “还愣着?快把李四抬回他房里去,十下十下的,一点都不醒目。”
  几个家仆见韦头不顾他们的‘命令’,要把李四带回房去,顿时满面怒容,想要过去阻拦。
  又被韦头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挡在他们和李四中间,霎时间发作不得。
  “……哦,是。”符瑯一反应过来,马上招呼莫三等,把昏迷不醒的李四抬回去,自己则留下,以免几个家仆发难起来,韦头会吃亏。
  他站到韦头身后,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只为韦头的勇气和仗义。
  家仆身上衣着光鲜,而他韦头外衣上的补丁十个指头就数不完,里面更不用说了。
  家仆的后台是朝廷从三品大员,而他韦头能依靠的,只是不入流的戴驿丞。
  但韦头始终能平静地面对对方,坚决不可动摇地维护着自己人。
  想不到平时尖酸刻薄的他,到了关键时候,竟是如此可靠。
  若是明人有一半像他这样,何愁任何人敢问鼎中原?
  “几位稍安勿躁,那边食堂已准备好饭菜,我们边吃边谈,如何?”韦头说罢将手一让。
  家仆们见李四已被抬走,只得冷哼几声往食堂走去。
  ……
  驿站食堂灯火明亮,四个家仆坐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几口箱子就摆在他们旁边,韦头执壶为他们斟酒,你一言我一语地,像是在讨价还价。
  而符瑯莫三和另外几个驿卒,都站在食堂外檐下等候,静看里面事态发展。
  “瑯哥,你刚才可是险些要动手了?”莫三凑近符瑯,轻声问道。
  “没有的事,别胡说。”符瑯嘴上随口说着,其实心里在想,如果那些家仆还不愿放过李四,要不要拿出前世的手段送他们一程?
  驿卒们被打,被骂,甚至水火棍伺候,这段时间他已是司空见惯,不过那都是不甚严重的责罚。而这次的家仆却折断了李四的脚骨,还要他在院子里吹一夜冷风,实在是过分得难以忍受。
  “还好,我真怕你上去揍他。其实我们夜里偷偷替李四盖被子就行了,不会让他冻死的,要是因为他搭上你自己,就不划算了。”莫三松了口气又说道:“不过韦头替他出了头,就省了这功夫。”
  “别吵,里面好像谈崩了,我进去看看。”
  符瑯说罢进门,慢慢走向韦头和家仆。
  才走近,就听到强壮的家仆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一分不给咯?箱锁坏了不用陪?里面的东西你可知道值多少钱?”
  “锁头坏了可以找工匠替你修,里面的东西我听说只是石头,哼,你们居然狮子大开口?”韦头寸步不让,“慢说我现在还陪你锁钱,你要再不识趣,还真一分没有。别忘了你们没有官职,这是不法使用驿传。逼急了我,大家都不好过罢了,梧州三府所在,你以为没人肯评这个理吗?”
  “你……”家仆拍案而起,“好,你给我记住!我们走,免得有人说我们布政司不法住他梧州。”
  “符瑯,替他们装好车便收工,不必恭送。”韦头缓缓站起,盯着家仆的眼睛淡淡地说道。
  家仆与韦头对视良久,又瞪了眼一旁的符瑯,才带着其他人转身出去。
  等他们走远,符瑯咬牙问道:“怎么了?他们还不愿意放过李四?”
  “也不是不放过李四。”韦头无力地坐回位置上,“符瑯,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记住,像今天这种情况,客人只不过是想多要些惜马钱而已。不管李四是死是活,货物是否损坏,他们才不关心这些事。”
  符瑯一听马上明白,原来这些家仆并不是怪罪李四摔了他们箱子,而是要趁机把事情闹大,好多勒索些‘惜马钱’。
  说起惜马钱,就是一种过往官员向地方衙门伸手的借口。
  经常会有些贪心官员出差,一路向地方索取钱财,其手段之一就是通过问驿站要惜马钱。
  驿站的主要功能,是为过往的官员们提供车马船等交通工具。若是遇到自带了车马,只需要住宿的官员,就等于替驿站省了不少功夫,当然要让驿站补贴一点好处。就类似后来出差自己开车,报销点油钱那样。
  这种习惯历朝都有,原也算合情理无话可说,但发展到正德嘉靖年间就有些变味了,不管官员是否自带车马,都要向驿站索要惜马钱。
  理由很简单,如果你不给,也行,不管用不用得着,我就从你马房里再借一匹马,半路给你割个马耳朵,打断马脚,甚至直接弄死,反正不用负半点责任。
  驿站里的马,是要驿站自己出钱买的,一匹几十两,而经费有限,哪里经得起官员们折腾?只好乖乖地奉上惜马钱,以保马匹平安。
  渐渐地,这便变成一种惯例,特别是官阶比较高的住客,只需略一示意,驿站便会奉上早已准备好的银两,当作是地方官府的一点巴结。
  戴驿丞曾多次私下跟符瑯抱怨,说这种惜马钱的习惯,极不利官场风气,又加重地方百姓的负担。但他也只是抱怨而已,每次有人索问,还是乖乖地给钱。
  符瑯能理解戴驿丞,毕竟进来的住客,随便一个都比他官大几级,他又能怎样呢?
  这次却想不到韦头竟敢公然拒绝,为了不给好处,不惜跟家仆闹翻,还威胁着赶他们出门,这该说他勇敢,还是该说他鲁莽?
  改天布政使司那边一封信给梧州知府,只需稍稍提及此事,韦头马上就吃不完兜着走,而且极有可能连累戴驿丞,以及今晚一帮在场驿卒。
  “韦头你这是何必呢?钱又不是你的,至于为府里省钱,得罪小人么?”符瑯想着已是觉得,这不过是韦头小气的毛病犯了,“还不如当初让我揍他们一顿,救了李四,再由你出面赔钱调解的好。”
  “赔钱调解?说得到轻巧,你知道他们刚才问我要多少钱吗?”韦头斜了一眼符瑯,说道:“若是我这次同意给钱,以后他胡尧元家来了别的人,我照不照这个例给?要是不给,他们照样闹事,凭什么上次来的人能多拿?要是给了,那我告诉你,以后胡家人来一次,全部驿卒当月的工钱就没一次。”
  符瑯一愣,所有驿卒的工钱?想不到家仆们要求这么多。
  “再说到你刚才说的,我为梧州府省钱?”韦头稳定一下情绪,又继续说道:“哼,亏你还是戴哥的女婿,连这都不知道?我是在为你岳父省钱,为你省钱……唉。”
  “为我省钱?”符瑯诧异,细问之下才知道。
  原来各地驿站的经费,朝廷从来没有负责过,历来都是由当地百姓承担。
  洪武之初,马夫驴夫船夫等驿卒,都是当地有田有地的人家轮流担任。他们不但要到驿站服役,按照纳粮多寡,还需向驿站提供马,驴,牛,船和轿子等。
  其中马夫负担最重,船夫负担最轻,家里田多的,就供马,包括马匹所用的马鞍,马辔之类一应配套。家里田少的,就十户共置一船。
  到了弘治年间,一方面使用驿站的官员日益增多,另一方面,过往官员开始向驿卒大加勒索,使得驿卒们劳费巨大,苦不堪言。出现驿卒大量外逃的现象,甚至许多驿丞也跟着逃亡,或是被逼自杀。
  水马驿系统遭到极大破坏,官员出行不便,军情传递受阻,于是驿站的役佥方式不得不改变,成了‘纳银代役,官募民当’的模式。
  比如这时候的马夫,只需交纳马匹,工食,草料等折价银两,再由官府拿这些钱雇人,买马应役,不需要再亲自到驿站服役。这样一来,既不用脱产,也不用看过往官员的脸色,也算是一个进步。
  到了正德朝,更是可以让那些出不起折价银两的穷人家,几户合为一役,推选一户较富裕的为正役。由正役承担驿站站银,其他几户看能力帮着给些钱,这便是明朝劳役制度的一大特色,头役制度。
  而戴驿丞官品不入流,功名又被革除,正是一个需承担驿站差役的头役。
  也就是说,现在驿站的一切费用,包括买马买船,养牛养驴,过往官员吃喝,聘用驿卒的工食银等等,都是戴驿丞和其他一些大户共同分担的。
  所以韦头才会说,这是为戴驿丞在省钱。
  “至于说省你符瑯的钱,我是听说戴哥要赞助你和小姐成婚。若到时分派下来站银太多,那些大户有钱自然无所谓,但戴哥这边……唉,你们的婚礼钱或许就再拿不出来了,你竟还说什么花钱调解?”
  符瑯听完久久没有声言,原来戴驿丞还有这一层苦差在。而这韦头,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在驿站的开支上却扣得像个娘们,一切竟是为了戴驿丞着想,亏自己之前还对他不满。
  “韦头,但你这样得罪胡大参的人,你自己怎么办?万一连累戴驿丞又怎么办?”
  韦头又拿起一杯残酒倒入喉咙,说道:“戴哥于我有大恩,我怎会连累他?刘知府和戴哥有些交情,断不至于拿他怎样的。今晚之事我一人作,一人当,到时以犯上罪斩了我,想必胡尧元也不好再怎样了。只是我死之后,希望你能担起驿站,不让……”
  “不用说了,原来你是打算一个人扛着,真是笨得可以。”符瑯一笑打断韦头的话,说道:“当初你要是先跟我商量商量,事情何至于如此复杂?不过你放心,没人能斩你的。”
  说罢迈步往门外走。
  韦头皱起眉头,“你去干什么?回来!别给戴哥添麻烦。”
  “我要去重操旧业。”符瑯头也不回地说道。
  在这年代,他隐忍了太久。
  是时候主动出击,做些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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