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要是说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那一定是遇上了什么悲惨的命运遭到了孤立。
　　可郑爱罗不是孤独的，并不是因为他有父母有兄弟，有要好的老同学，有在意自己的教授和他尊敬的恩师。
　　而是，他会在既定的时候被人告知：“你不是一个人！”
　　这个说的当然不是踢足球。因为像他一样难得而又超级平凡朴素外表的存在，内心却又独一无二的特殊。这样的人，他不只是万物生灵之中的一个。对于全宇宙来说，是这样的。
　　也可以说他这样的人，在寻找合适的“同类”，放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群体。
　　寻天车的发射井建造，各方面都进行的很顺利。如果这是一项科学界的大事件科研，那么很多科学家一定会质疑，为什么主要的功能仪器寻天车还没有制造出来，就那么肯定会成功，先一步把发射井造出来吗？
　　好在私人搞出来的东西，并没有人给郑爱罗提各种建设性的意见。
　　发射井挖好之后，底部向八个方向，分别横向开挖了长达几十米的管洞，管洞直径平均有两米多，这是用来对基本反冲力做气动力泄力缓冲的设计。
　　整个发射井的内部，全都是用密集的钢筋结构制作完成，钢筋纵横交错，每一根钢筋交点处进行细致焊接；接下来是以糯米水搅拌的混凝土浇灌。整个发射井的内部建造，就几乎花光了卖掉陨石全部的钱。
　　“泡过水的糯米，咱们也卖不出去了吧。就算吃，也要吃几年，况且潮湿的糯米也不容易保存。”见桥坐在废品站的院子里，整个院子里水洗的糯米像一座小山。
　　这无疑是奢侈的“私人工程”。但是郑爱罗需要万无一失，只能这么做。
　　搅拌发射井填充的混凝土，用了接近两吨糯米，其实按照郑爱罗的设想，还需要更多一些，因为糯米重复浸泡使用基本上粘度效力会降低。
　　见桥提出将所有糯米磨成粉末，来制作糯米水的话，会大大节省开支。
　　郑爱罗大概是忙糊涂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一开始还觉得把糯米加进去，会不会硬度不够了呢！早干嘛去了，晒糯米吧。”
　　就这样，像小山一样的糯米，需要在院子里一点点的摊开晾晒，等到完全晒干了，再重新装袋拿去磨粉。
　　在等待的日子里，郑爱罗一遍一遍的演算数据，同时也抓紧时间补齐建造寻天车的材料和零部件。见桥觉得既然发射井已经造好了，这么多糯米晒干之后，磨成的粉末是用来吃吗？
　　郑爱罗回答：“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龙骨湖知道吧，我们还要去湖底造一个回收平台，用来给寻天车返回降落使用。”
　　这个回收平台的面积不算大，但要足够结实。
　　他想过用合金铝作为基座表层，可那又是一笔高昂的费用。再这么耗着下去，估计要转让整个废品站了。
　　苦恼之余，见桥在家看着院子里晾晒的糯米，他决定去城区转一转，没准能有什么灵感解决燃眉之急。
　　郑爱罗骑着自行车出门了，见桥担心的想着：开车的汽油都烧不起了，接下来是不是这两皮卡也快保不住了呢。
　　可这似乎是个好机会，应该跟踪二叔去看看，假如他回来的时候问题有了解决办法，那一定是又去“见外星人”了。可如果他真的是去转转呢。
　　想想算了，神奇的事情不是自己去了就能遇上的，还是乖乖在家里晒糯米吧。
　　天气还算不错，骑着自行车，想着要是这样的天气保持住，两三天那些糯米就差不多全都干透了。郑爱罗心里美极了，脸上完全没有因为资金的问题而担心着。
　　晚上的时候，见桥已经把晒好的糯米进行了装袋。还堆积在一起的潮湿的糯米，他用塑料布做了防雨措施。可见到二叔一脸的沮丧的从外边推着单车进家门，他觉得二叔应该没去“见外星人”吧。
　　郑爱罗出门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回来却拿着一只口袋，“见桥，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既然二叔不高兴，自己也别因为勤劳的干了活就去邀功求夸奖了。他低着头走到了郑爱罗面前。
　　谁知道郑爱罗突然的抓住了见桥的头发，向下一按，随机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用手刀猛的砍了一下！
　　见桥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自己二叔打晕了。
　　不晓得时间流逝掉多久，见桥醒来时已经是在屋内的躺椅上了。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安全帽一样的东西，想要扯下来，却感到脖子上阵阵的疼痛。
　　“二叔，为什么啊？这又是啥东西？”见桥一脸委屈的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郑爱罗，他正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没什么，以后你就在一个人在这里住吧，我去山上，到发射井里边打地铺睡。”
　　见桥爬了起来，忍着疼，把“安全帽”从头上摘了下来。
　　总之，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令二叔不顺眼的事，从小到大，二叔的脾气，他已经算是完全掌握了，尤其动手打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嗯。”
　　“因为你嘴欠。”
　　“什么？我怎么……了。”
　　“冯宝宝记得吧，那个看上你的小丫头。我进城遇见她了，你猜，她问我什么了？”
　　见桥明白了，一定是那个女孩把前些日子自己捏造胡说的话，在二叔这里求证了。结果弄的二叔很没面子。
　　“我不是因为面子才不高兴的。”郑爱罗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慌张，却努力把手里的烟紧紧的捏着，很痛苦的猛烈吸了几口。
　　冯宝宝说起来比郑爱罗还要大一岁，在他口中却被说成了小丫头，看来她的确是有些幼稚，并不能得到见桥的欣赏。
　　这么想着，于是见桥发了狠话：“二叔你放心，从今以后，这个女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再也不鸟她了。”
　　沉默了几秒钟，郑爱罗道：“不用！她问我的，也就是你说的，我确认过了。”
　　丢掉烟头，郑爱罗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咧嘴笑着：“你戴着的那个，是我从外星人那里借来的梦境观测仪器，因为你跟我一直相处的比较要好，咱俩走的太近，我睡觉的时候，咱俩的梦装上了，因为我跟外星人，就是在梦里边交流和私下联络的。可能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在梦里总是想找他们求助，你就监视到了我的行踪。”
　　“哦。”见桥转过头去，自言自语着：“谁会信你的鬼扯。”
　　交代了几句，郑爱罗果然收拾了一张凉席和一套被褥，用绳子捆在单车的后架上，装了满满一水壶热水，准备出门了。
　　“我以为你开玩笑的，你真去那里过夜啊！那可是山里头。”见桥担心的追问着。
　　郑爱罗已经出了院门，他回头笑着摆一摆手：“早点睡吧，黑夜的囚徒，夜里，在哪里都差不多。”
　　去发射井的山，距离城郊有十几里路，那里偏向于龙骨湖的方向，在南边。
　　迎着微亮皎洁的月光，一路单车小口哨的吹着，直觉上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黑暗处盯着自己。一开始觉得是野兽，可自从两年前地震以后，冬山地区的山里，几乎连野鸡都少了。
　　快到发射井山头的时候，他停下了车子，找了路旁的山坡石壁依靠着，点了一支烟。
　　郑爱罗似乎已经习惯了抽烟的感觉，虽然开始抽烟不久，可烟瘾，就像习惯了每天穿衣吃饭。也许是想起了什么心烦的事情，细细的品尝着烟味，可以从中获取一丝的冷静。
　　“不出来聊几句吗？我叫你老兄，还是大叔啊？”郑爱罗像是在对着黑夜讲话。
　　在未知的暗处，有一个人，她张望着四周，除了郑爱罗之外在没有别人了。
　　“再不出来，那我就把刚造好的地雷扔过去了啊！”郑爱罗装模作样的冲着黑夜里挥了挥手里的水壶，那种防军用的铝制水壶，在黑夜里，从外形上看的确有些像某种投掷武器。
　　暗处的人只好从山坡上快速的跳了下来。
　　那人走到跟前，手电筒的灯光照了过来。
　　郑爱罗抬手遮挡着看去，嘴上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
　　“怎么是你啊？你…”郑爱罗不敢相信的指着来路，“你骑摩托车怎么没声音吗？怎么爬那上头去了？”
　　他这么吃惊的说着，是因为眼前出现的不是什么老兄，也不是什么大叔，而是一个差点淡忘了的回忆，一个姑娘。
　　“青玉？真的是你？交通工具藏哪里了？”郑爱罗还在四下里看着，可并没有发现可以超过自己骑自行车速度的交通工具。
　　来人就是之前那个卖给他陨石的姑娘，和青玉。
　　“这是那次你给我的手电筒，爱罗大哥。”青玉穿着一身的迷彩装，头上还戴着有夜视仪的钢盔。
　　郑爱罗一下子明白了。
　　“你是军方的人？他们让你故意接近我，是来监视我，对吗？”虽然有些无法接受现实，可眼前的大活人错不了啊。
　　青玉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的清纯，之前是装出来的，还是现在的样子，表示她本性骨子里就是这种女孩。
　　郑爱罗咽着口水，嘴巴无意间就觉得很渴，拧开水壶就灌了一口，这开水烫的他马上又吐了出来。
　　还说了一句脏话：“我擦烫死我了！哎哟我滴个妈耶~”
　　“你没事吧爱罗大哥？”青玉关切的凑上来。
　　郑爱罗本能的做出了躲闪的姿态，又做出叫她站远一点的手势：“说吧，目的，口令，谁派你来的，缴枪不杀！”
　　青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捂着嘴巴，关掉了手电筒。
　　黑夜里，两个人倚靠在山壁上，青玉细声细语的问：“爱罗大哥，你说的梦里相见的，那个，是真的对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们管的也太宽了吧。”他一面把水倒进小盖子里，一面轻轻的吹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抿了几口。
　　“你是个特别的存在，我信。那我就这样上报了，可以吗？”
　　郑爱罗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哎，我说，和青玉同学，那你之前跟我说的你的身世和家庭啥啥的，都是假的对吧？”
　　青玉摇了摇头。
　　“保密条例？不想回答？好的，不说算了。”
　　青玉着急的说道：“我摇头了呀爱罗大哥！”
　　“这黑灯瞎火的，谁看的见你是摇头了，还是俩手伸过来准备掐我脖子啊！”
　　突然他感到脑袋上多了一顶帽子，伸手去摸，抓到了青玉纤细的手腕。
　　青玉把自己的钢盔摘了下来，戴在了郑爱罗的头上，她把夜视仪转了一下，郑爱罗的视野中，马上就看到了淡淡绿色的夜色景物。
　　黑夜之中，人的眼睛就像两个鬼眼一样亮晶晶的，还有点吓人。他赶紧把夜视仪扒开。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你爸爸的腿是真事儿啊？哎哟，你们也真是厉害，想这么个破招，叫你这姑娘接近我，嘿哟~切~没创意。”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些讨厌我了。这也是没办法事，换成谁也心里不舒服。我现在就想告诉你，之前你问过我的话，我回答你，愿意。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别别别呀！小可这哪担当的起呢？您是军方的高级特种兵啊！女特种兵，我就一个收破烂的。门不当，户不对，配不上你。”
　　青玉从郑爱罗的头上摘了钢盔，心里觉得特别愧疚，她缓缓的朝远处走去。郑爱罗听到了脚步声，喊了一嗓子：“你是要走了吗？”
　　“嗯。”
　　“那是不是真的走了，还是说又躲到暗处去监视我啊？”
　　“不了，我要回去交任务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抽噎，郑爱罗心里有些自责起来，这也是他一贯不能抵挡的东西。
　　“你是哭了吗？喂，青玉同学？青玉同志？”郑爱罗伸手在黑夜中摸索了一下，果然是不在身边了，“小青玉！你不说你愿意吗？既然要回去复命，不如去我的私人基地参观一下吧！我让你去，以后不用躲起来跟踪，烂树叶子小山坡的，这样我会心疼的！”
　　郑爱罗没有得到回应，他感觉自己有点计较过头了。这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军人，自己算个屁呢。
　　重新推上车子，准备再叼一支烟，然后赶去发射井的时候。面前多了一道打火机的亮光。
　　郑爱罗是被惊到了的，可他故作镇定，伸着脖子凑过去，把烟在那火苗上点燃。眼角有些湿润，他闭上眼睛，一把将黑夜里的人搂在了怀里。
　　“爱罗大哥。”
　　“嗯，我知道了，别说了。刚才我太冒失了，当兵的都是有苦衷的。无论所以，命里有，丢不下的。”郑爱罗吐了一口，把烟吐在地上，像是久别重逢遇见的亲人，把脸埋在青玉弱小的肩头上，嗅着那阵阵来自军旅的味道。
　　青玉推开他，走过去将烟头踩灭：“以后不要抽烟了吧，什么烦心事，我和你一起分担。乱扔烟，会引发山火的。”。
　　“你说的对，走吧。”推上车子，身边多了同行的姑娘，却忘不了贫嘴着：“乱扔的不是烟，是烟头。”
　　此刻，他的心里犹豫着什么，但是既然青玉都在身边了，其他的事，要担心就明天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