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凌烟阁之罪在千秋 / 第一章 太湖鬼阁

第一章 太湖鬼阁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中晋太元八年正月,故都中京。
  数十年来,中京辗转几手最终还是落入大秦胡虏之口。如今氐族人苻荟任郡守大肆欺压汉人,使得中京城人口调零,蛮夷横行。城内胡人所过之处残桓断壁,满目疮痍;城外纵听哀嚎昼夜,白骨皑皑。昔日司马家统辖的大晋王城国都的繁煌错锦至今已然变成了一座寂如死灰的空城。
  那日洛水西畔天色阴沉、斜风细雨,一位身着青衫棉履的年轻公子揖手于袖杵立木桥良久,待得一轻舟在波涛涌动中缓缓划近,他那张枯如秋草般的忧容方才有了一丝涟漪。在距离木桥还有数十丈之远时,乌蓬中一道黑影飞驰疾出、展臂踏浪三五息下跳至青衫公子身前,继而轻舟靠停,青衫公子顾不得与上岸之人回礼忙跳到舟上躬身拨帘,抬眼细看之前便由心地惊喜问道:“多年未见先生近来可好?”
  “在下山野之民惊扰中山王世子亲身前来,心中莫名涕零。”但见一身着墨色胡服的净面青年淡然抱剑作揖回礼,拂袖示意青衫公子落座,随后那桥上的黑影跳上舟尾,这只轻舟便泛泛离岸漂泊而去。亦无方向亦无船夫,仿佛无形中有只手在静悄悄地推动着它。
  “先生客气了,自六年前江陵一别我从未来得及问过先生尊名,只知先生家居太湖凌烟阁。今日再会,先生不妨告知于我,往后熟络也好以表字相称。”这位青衫公子复姓司马名季庭,字皓昱,乃大晋宣帝第七子扶风武王司马骏一脉嫡后。往日里常听人说此先生乃战国无名氏之后,今日一见其胡服装束司马季庭倒有些惊异未言。
  “区区贱名不值殿下叨念,在下自国破家亡后就已然无名无姓,而今在那凌烟阁里也多被人唤作无名。若说与殿下方便相称,不妨殿下唤在下一声素玉即可。听闻殿下而立又三,于在下痴长七岁,若殿下不嫌弃山野粗鄙之风,那在下便直讳一声皓昱殿下”青年蒲服而坐颔首间予青衫公子执酒掌盏,眉间气宇轩昂,与他人印象中有着凌烟阁“盘龙”之称的儒雅士子大相庭径。
  “先生太过谦爱了,今日今时乱世开局、这中山王世子头衔也不过是一个虚名,能在这蛮夷之地苟延喘息保全家族性命已是天恩所赐,但凭先生所好随意称呼。先生有所不知,数日前听闻江湖传言凌烟阁第一智士将亲临中京,我兴奋得这几日都未曾安睡。方今有了先生到来,我心中夙夜思量的难题必然得解。”司马季庭心中有那么一瞬间想开口与素玉先生以兄弟相称,然转念一想以江湖风习待见隐居高者未免太过不知礼数,便把此亲近之意咽了回去。
  凌烟阁,始出于西汉中期的皇族宗裔所创,时节善于星相推谶而逐渐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大阁,于碧波浩渺间无形无踪,一言一行却足以撼动当今天下时局。
  此阁起先本是朝堂庙宇之间皇族贵胄与豪门世族引墨风骚之处,后在汉朝崩析时数位江湖有志之士与退隐朝臣为保护刘氏后裔安乐而迁立凌烟阁于太湖之上。三国时期曹魏与西蜀皆有拉拢之心,或因此阁庇佑汉室宗亲而存剿灭之心,怯于尚有人心士族思汉故未动腥风。时过境迁,凌烟阁里的汉室宗亲早已死于彼此的内斗,而今阁里住着的都是前朝退隐世外的江湖人士与肱股之臣的后人,其中不乏数十年前名震天下的江湖侠客又或是权臣悍将。
  江湖上素来传闻凌烟阁里有三位冠绝天下的智士,分别是“盘龙”无名氏、“睡虎”司空颖、“玄谷”诸葛皊。这三位智士的才学便如同三国时期的卧龙凤雏,任得其一就足以手掌乾坤,拨弄天下是非。然三位智士当中排名第一的“盘龙”无名氏常年隐居凌烟阁极少行走江湖,听闻武艺更是天下无出其右。第二位的“睡虎”司空颖听闻早已经出阁游迹于北方蛮夷之地,只是尚未听闻其投效于北方诸国,又或有传言称司空颖业已在十年前大燕皇室之乱中为大燕五皇子慕容垂所杀。
  而最后一位“玄谷”诸葛皊听说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更是前朝诸葛武侯的后人,精通兵法演阵且深得武侯所传,虽为待字闺中但颇有当年诸葛武侯一身傲骨遗风,北方诸国不乏青年才俊为睹诸葛皊绝世容颜而结伴泛舟于太湖之上。
  值得世人最为称道的一点便是虽太湖浩荡五千里有余,然从未有一舟一人见过太湖之上有什么岛屿上建有阁楼,也没有人见过那些岛屿上有凌烟阁的人,因此世人常恫言凌烟阁亦太湖鬼阁也。自然那些拜求凌烟阁的青年才俊均是无功而返,只有少数人常年留守于太湖岸边的镇集村落。每逢凌烟阁的人出入江湖,便自称是从太湖而来,这一点亦然江湖人士匪夷所思。曾经也有过不少人想抓凌烟阁的人过来问问究竟,只是可惜那些人或者势力在得到答案之前就被一一灭口,自此连朝堂的人也只是敢好奇这一事而已。
  骤雨不知何时悄然而至,轻舟寻忽之际悠悠悬于江心,聊然间素玉先生抬手冲船尾高声呼道:“寄奴你进来吧,过来见过皓昱殿下。”那道黑影摘掉斗笠、卸下一身湿淋淋的蓑衣搁置蓬中一角,唯见一个五官清秀俊朗、身形健硕的男子按剑盘坐于司马季庭身侧木然拜道:“寄奴见过皓昱殿下,恭祝殿下金安。”
  “好一个俊秀男儿,这孩子是先生从北国带回来的吗?”适才洛水西畔浮桥上司马季庭就见识过寄奴的不凡身手,仔细一看这男孩面相不俗,心中不由得大为惊赞。
  “回殿下的话,寄奴是晋陵郡丹徙县人,时逢国中百业凋敝而他家道中落,在他很小的时候凌烟阁的一位老前辈途经丹徙与他有缘,便把他从他养母手中买了回来送入凌烟阁修习武艺。寄奴你身上都淋湿了,再坐近点暖暖身子。”素玉先生一手挽袖,一手用一双长箸夹住一块拇指大的木炭往桌案下掀开的别春炉中添去,桌案另一头红泥炉上坐着的酒壶呲呲作响,一时间狭小的船蓬内暖意枕枕。
  “这么说来寄奴和我也算是乡邻了,我祖籍便是丹徙,这先生也是知晓的。”司马季庭端起一碗滚热的青梅酒送到嘴边时又忽地放下,转过话题细声问道:“本意邀请先生往城中翠月楼雅间摆酒庆兴,奈何蛮夷对我家族限制颇多,我现在能和先生相叙的时间不多,就拣我最想问的问一问先生,先生已经多年未曾出入江湖了,如今出阁涉世不知所为何谋。”
  素玉先生闻言身形微微一震,未料及司马季庭有此一问,心中思量二三便乐声回道:“过去我深居阁中是为了涉猎群书,不问江湖世事是因为我心在太湖。而今我此番出山不为他图,只为汉人夺取一片天下,方不负昔日故人临终所托。”
  此言一出便令气氛沉闷蚯静不少,寄奴诚然不知二人对言何事,只是两只耳朵仔细地听着雨落急弦,那眼中看过的是寥寥烟雾中的另一番景色。沉寂稍稍,司马季庭面容忧悴地低下头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为汉人夺取天下?!恕我驽钝不解先生此话何意,当今中晋与大秦虎狼之辈南北对分,其间又有燕凉残破势力纷争不休。汉人与胡人可谓共分天下且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不知先生为何独独言论汉人江山,莫非真的如江湖传言凌烟阁与诸葛武侯一样都是为了兴复汉室而存伐逆之心?岂不知改朝换代天意难违,岂可是一群旧朝之人私心可逆?”
  凝眸间又见素玉先生斟酒浅饮一笑置之,司马季庭忽有所悟拍案而起惊道:“难不成凌烟阁又有惊世谶言已出,就像数十年前那场八王之乱,天下人尚未察觉时局动乱,而你凌烟阁却早于此十年前就批出‘庚戌阴重,祸起宫闱。炎龙驭天,族辈相戡。’这十六字谶言。”此谶言虽未明说八王之乱,但却早已算出晋武帝司马炎驾崩年岁,“庚戌阴重”四个字在时人看来是指妇人干政,而有外戚与宗亲争斗之祸起于宫闱。
  “不瞒皓昱殿下,我阁中几位长者是有新的星相推演出来了。只是长者们唯恐此言惑乱世人,故尔悬藏于阁中深处不与外人相知。而我曾跟随这几位长者修习多年的星相推演,现心中亦有谶言一行,殿下权当无心之听且莫做他想。”素玉先生亦起身双手按住司马季庭肩膀示意他定下心绪且坐再论,待到司马季庭身形坐定却满面急不可耐看向他时随之朗然念道:“六六庚申,司马必亡。南朝伊始,李代桃僵。”
  “六六庚申,司马必亡!先生你这是在说……”司马季庭听到司马必亡四个字如遭五雷灌顶身形不稳,若不是心里还计较在素玉先生面前的礼数恐怕早已伏倒在地不知所措。他司马季庭也不是一个本人,这句谶言很明显是在预告三十六年后,司马家族彻底覆灭的结局,甚至连江东半壁江山都会丢失。
  “其实还有一行谶言只是现在不适合告知殿下,而我亦没有心中确定。那句谶言既是预示着中晋与大秦之间的生死决战最终结局,也是预示着如果中晋真的败了,那么恐怕江东的那些汉人百姓也要受尽北方胡族的欺辱凌迫。旧时故人以命相托,我虽非汉人,但亦不可坐看天下蛮夷暴乱,祸害中原乐土。”司马季庭也是今天听见素玉先生亲口承认自己是胡族人,至于是鲜卑还是氐族他已经没有心情追问了,他低着头也未看见素玉先生的满腔热忱,只顾着心里盘算他的家族一脉又该何去何从。
  沉寂间江上忽然传来一阵凄凉的笛声,寄奴起身钻出乌蓬循着笛声的方向透过薄雾眺去,忽见一艘艘战舰横列江面往此间靠拢,便折身进来知会道:“兄长,好像是那些人。”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