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圣蛹

　　当在四百十五层目睹叶大康“火魔”的能力时，江惑就开始考虑，如何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战胜他。
　　为此，他设下了一个小小的把戏。以前花费数天功夫，将粪坑附近的上百个苍蝇捉入一个容器之中，并往里面灌入大量石灰和灰烬，将容器口封住。
　　在四百二十五层，当叶大康顺着指引走入大厅深处时，吊篮下的江惑爬出来刻下文字，顺着绳索返回四百二十层。利用这段时间差，他带着这个装着苍蝇和石灰的容器，先放入地缝之中，打开封口，然后将圣蛹压上去，圣蛹再次堵住了封口。
　　当叶大康来取圣蛹时，由于他太过肥胖高大的身躯，不得不蹲伏在地上，正面对着地缝，才能够到圣蛹。
　　当他取出圣蛹的一瞬间，圣蛹下压着的容器再次失去了封口，上百个苍蝇们冲了出来，带动容器中的石灰一起飞扬出来，弄瞎了叶大康的眼睛。
　　失去了视力的叶大康，连碰都碰不到江惑，更别说攻击他了。近战无敌的火魔彻底失去了作用。
　　赢到最后的人是江惑。
　　当叶大康再次醒过来，外面已经天黑了。叶大康正想说什么，忽然想起来，不是天黑了，而是自己的眼睛瞎了。
　　他想挪动一下，却感觉自己被绑在了石柱上，动弹不得。
　　同时，自己的“右手”再次被砍了下来，这一次再也接不回来了。
　　耳边响起了那个少年的声音：“醒了啊，叶老哥。”
　　叶大康感觉喉咙干的厉害，他舔了舔嘴唇，苦涩道：“我输了，放了我吧。圣蛹给你，大叶商队还会再给你一万银叶子，不会再追杀你了，这次我再也不会说谎了。”
　　江惑的声音很温和：“我们都是聪明人，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觉得可能吗？”
　　叶大康沉默了片刻，低垂下硕大的脑袋：“是啊，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杀了我自己。”
　　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轻松感：“呵呵，倒是我出丑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江惑直言不讳道：“虫卵已经塞入了你的嘴巴，正等着孵化。很快，我就会带着圣蛾女和你的‘右手’离开这里。”
　　现在，这些都是他的东西了。
　　江惑之贪得无厌，如同一条蛇一般，他吃下了叶大康的圣蛹，还不放过他的鬼神，要榨出他的最后一点价值，将他吃的一点渣都不剩。
　　叶大康说道：“圣蛾女是绝世珍宝，你以为你保得住它？杀了我一个，很快会有新的敌人出现，继续做我的事情，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我只是第一个罢了，只要有一天圣蛾女在你手里，这些人就会不断涌现出来。”
　　他越说越激动：“不要太贪心了，奴才，你以为你是谁？你甚至连一个修真者都不是。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上，哪怕壮士断腕，也要将这个她丢掉！人心不足蛇吞象，你……”
　　下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下颚重重挨了一拳，剧烈的疼痛令话语戛然而止。
　　耳边响起了少年的声音：“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你这辈子都只是一个商队老板罢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没错，我江惑本来就是一条毒蛇。
　　天狗都敢吃月亮，区区一个虫子罢了，我为什么不敢拿下？
　　人生不过百年，若是一辈子活得畏畏缩缩，这个不敢，那个不敢，这样的人纵然活的安稳，比别人多活几十年，又有什么意思？
　　我江惑不仅今天在这里要拿下这个虫子，只要给我一点点机会，我必会一飞冲天鹰击九天，连天上日月都要落入我等之手！
　　叶大康的大肚腩开始蠕动起来，鬼神就要出世了，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他也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人生的一幕幕像是走马观花般在自己眼前滑过，少年时的刻苦修行，选入仙门时的意气奋发，在泰山之巅少年的放声大喊，在仙门两年的郁郁不得志，被驱出仙门那一刻的心死如灰，白手起家开启叶家商队的第二春，却始终念念不忘那一个埋在心中的仙途路……
　　“我要死了啊，苦心布局五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到头来只是一场水月镜花，为他人做了嫁妆。”
　　“我要死了啊，就这么孤独地死在这里，甚至不会有人知道。”
　　死到临头，叶大康忽然想起了那些被他杀掉的人。说来也是奇怪，以前杀人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自己亲身体会，终于理解人死之前的痛苦，倒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死这种东西这么可怕，以前就少杀点人了。”
　　死到临头，叶大康忽觉一股奇异的豪气冲破他的肝胆，直向他的脑壳冲来。他意气奋发，豪情万丈，仿佛三十年前那个泰山之巅的少年又复活了一般：
　　“虎豹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你比我当年强太多了，真是后生可畏。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定能够满足你的，那个地方坏人扎堆，全是你这样聪明、狡猾、残忍冷血、不择手段的人渣。那个地方叫做仙门。等你有一天到了那里，便会明白。以你的野心和手段，小小巨塔留不住你的，你有一天也一定会到达那里。
　　“去吧，带着老子的圣蛹，去做老子三十年前没有做到的事情！”
　　江惑温和道：“别害怕。很快，我会杀掉更多人，送下去给你陪伴的。”
　　叶大康低垂下了硕大的头颅，他再也听不见江惑的话了。
　　他的肚子裂了开来，一条生命消失了，一个新生的生命从其中爬了出来。
　　孵化出来的“圣蛾女”和江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那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大，赤裸的全身一丝不挂，皮肤仿佛瓷娃娃一般白里透红。扑闪扑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带着好奇看着这个外界的世界。眉眼尚未长开，已隐隐有了美人胚子的影子。
　　若不是她一身狰狞可怖的血污，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可爱娇萌的小萝莉。
　　“爸……爸。”
　　爬出肚子，小萝莉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江惑。她张了张小嘴，含糊地发出这两个字。
　　“爸……爸。”
　　小萝莉已经完全爬了出来，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张开双臂娇憨地走向江惑。她身上唯一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便是背后长着两侧犹如蝴蝶般的宝蓝色翅膀，尖尖的、小小的，伴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动着。
　　江惑知道生物学上有“刻印”现象。鸭子宝宝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就会认为是她的母亲。看来，这个圣蛾女也是如此。
　　小萝莉已经走到了江惑的腿边，小脑袋在江惑的裤脚蹭了两下，显得又是亲昵又是依赖。
　　江惑拍掉了裤脚上的血污，伸出手，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又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胖脸，眼中露出了溺爱和温柔的眼神：
　　“走吧。我们先回家吧。”
　　在离开四百二十层之前，他忽然回过头：“哦对了，差点把你给忘记了。”
　　江惑解开了绑住叶大康的绳子，将他的尸首推下巨塔之下，千丈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