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像极了我那乏味的房间，叶梅居住的卧室看不到半点属于少女的格调。我越过身边仍在熟睡的胴体走向窗边。
　　纷扰的行人走在暴雨过后的狼狈街道上，宛若无事发生似得沉浸在一如既往的日常中。
　　他们说笑的模样反而使我安下心来，既然没人在乎昨夜的事故，也就意味着政府没可能会为了一栋房子而深究到底。
　　“怎么，在担心自己被人发现么？”
　　“难道你不在乎？”
　　转头看向醒来的佘嗣，我皱了皱眉。那是与昨天的温和悲伤相去甚远的气质，锋芒毕露的眼神与蛇露出獠牙的瞬间重叠在一起。与我隐隐作痛的肩头相反，昨夜的她并没有受到半点肉体上的伤害。
　　“当时可是蛇在主导，昨晚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佘嗣这个人的存在，哪怕是神也没有可能抓到我犯罪的证据来将我送上法庭。”
　　与深刻的台词相反，佘嗣略显得意的给人一种无所谓的姿态。
　　“真是恶劣啊。”
　　虽然对于并不相识，也没有亲眼目睹的陌生人的死亡没有什么感想，但她对生命的流逝毫无忏悔之意，或许我不该放过这只已然品味过鲜血温暖的野兽才对。
　　稍稍感到了一丝悔意，将她洋洋得意的样子抛在脑后，我走向楼下的厨房。
　　叶梅仍在幸福的酣睡，不忍打破她甜美的睡颜，我把佘嗣拖下楼品尝起匆忙制做的早餐。香甜的热馒头夹上味道鲜明的炒蛋，虽然简陋但也不是可以在熟睡的人面前享用的东西。
　　“唔，久违了的像样的早餐。你这家伙居然还藏了这一手。”
　　“就算你这么说那个也不会给你吃的。”
　　将仅存的一个红糖馒头夹煎蛋自制三明治用保鲜膜包起来，我不顾她渴望的眼神将其放在餐桌上。可惜的叹了口气，她不复昨日的拘束。
　　“我说啊，她是一个人住吗？还挺方便的嘛。”
　　“好歹还是有家人的，不要把孤单一人作为前提。”
　　“啊啊，家人啊....难怪你能用那副德行待在学校里。”
　　平淡无奇的感慨让我恼火的眯起双眼，被蛇咬中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回去拿手机么？”
　　“也是，还得向学校请假。麻烦你带路了，毕竟这带我不熟嘛。”
　　会话的空白显得无趣，赶在被无聊的想法包围前我起身走出了大门。
　　植物凌乱的残骸混杂在平坦的泥土里，三三两两的行人随意跨过这散乱的尸体，心中不由得生起可厌的感觉。
　　大厦前已然竖立起了黄色的封锁线，残垣般的景象在高耸的建筑群间有如缺失一角的拼图显得无比突兀。幸运的是主体倒塌在前方的公园内因此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不过这也很快就会被拆除，届时留下的唯有不堪的坑洞。
　　微妙的叹了口气，并非心怀愧疚，只是对于战斗的结束感到不舍。生死只在一瞬的那种迟滞依然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真是脆弱呐，明明只是受到波及就会导致耗费数年的工程毁于一旦，无论是造物还是创造这一切的人，都脆弱的难以想象。”
　　“是么，在我看来光靠着知识的积累就走到这一步的人类的顽强早已超越了那些只知肆虐的怪物。”
　　与她并肩，转身沿着宽阔的道路漫步。地面残留的水汽正顽强的与朝阳的光纱进行抗争，阳光下缕缕的雾气盘旋着升起。
　　公园里已经化为一片废墟，记录灾情的人围绕在被拦腰击碎的树干周围。小心越过露出黄土的草坪，我默默混入人群。
　　群情涌动的记者们尽可能前倾身体来递出话筒来对大腹便便的官员发出责难，简直就是落入食人鱼群中的肉块一般的惨状让微不足道的抵抗显得毫无意义。
　　“居然说是工程的质量问题，那些莫名其妙被定罪的家伙未免太可怜了点。”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吧？”
　　如同肉食动物一般威风凛凛的驻足于一旁，佘嗣毫无负担的倾听起周围的声音。看似安定，却携带有不均衡的感觉没由来的让我质疑起她的精神是否正常。
　　“比起身份的暴露，你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厮杀时的危险。”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毕竟我可没有和枪械作对的打算。”
　　以及.....不希望放任自己的愉悦蔓延至人类身上。
　　失控的愉悦只会让理智增生罪恶，即便与内心的真实相互矛盾，但这反向的螺旋依然可以将人拖入无法回头的深渊。
　　这就是人类理性与欲望相交所需要的缓冲，两种永远不可能融合却又相通的液体被透明的思绪所分割。
　　“看来我能活到现在运气还真是不错呐。”
　　不知是否从表情中发觉了什么，佘嗣莫名的发出感叹。
　　距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在沉默中很快便到达尽头，我带她走遍了附近的路线而不至于迷失。
　　“随便坐吧，不过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东西就是了。”
　　“你家里有种花的习惯吗？”
　　“没有，倒是父母有这方面的兴致，怎么？”
　　“那正好拿个花盆来，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让我给你个惊喜。”
　　恢复正常的她真的是个颇为强势的家伙，不过也无所谓了，就当做是消遣吧。怀有些许的期待，我从库房里找出空置的花盆，还有些剩余的营养土也一并装上。
　　看着她像是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株通体透绿的花，接着粗暴的将根部插进泥土。
　　“我呢，严格来说可算不上是蛇。”
　　将花盆放在窗边，她微笑着面向我，对我好奇的神态没有任何解释。
　　“既然拯救了我们，那羽蛇也得好好感谢你才行，请满怀期待的等候我们的谢礼吧。”
　　马路上的积水已经干涸，仅存一夜的暴雨像是从未发生过，唯有留下的疮痍声张着自己曾经的存在。
　　或许是精神还没彻底恢复吧，她迈着不稳的步伐，不过还能并肩和我走在一起。到佘嗣家拿回她的手机后还得去采购一些食材，若是不好好感谢一下辛苦了一晚的后辈，作为前辈来说我未免也太过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