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汴京城一处民宅，几进的大院子，深宅内星星火光……
　　午夜风高摇杨柳，中天明月照青松！
　　苏熹跪在院中，身后十几名亲兵护卫绳捆索绑，围着他们的，无一不是段洪手下的得力干将，都手持火把，在夜色月光下，双眼紧紧盯着这帮已无还手之力的人。
　　段闻天翻身上了一边的石狮子，斜靠着狮子背，对着月亮发呆，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然而并不是这样，插在一边的剑上沾染着猩红的鲜血。
　　晴雨跟在段洪身后，手中拿着那副星象图，面带黑纱。
　　苏熹吐出了口中的血：“你是蔡京的人吧，我早就知道……”
　　“不，”段洪冷冷地打断了苏熹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我不知道？天底下知道我有星象图的人无非当今圣上和蔡京，难不成你是皇上的人，真是笑话。”
　　“那蔡老儿还不配命令我……皇帝也不行！”
　　院中梧桐沙沙作响，微弱的月光下苏熹看不清段洪的脸，他想知道自己死在谁手，也想知道，是谁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能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让苏某人死个明白。”
　　段洪笑了，那抚过秦淮河的晚风也抚起了段洪花白的胡子，月映下的那张脸，却让苏熹有些看不懂，“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寒光一闪……
　　苏熹突然觉得胸前火烧火燎一般，无数的气血在胸中左冲右撞，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无形，身体如同空壳一样。从火山口的炙热，到万丈深渊的寒冷，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
　　段洪手中长剑已然刺入苏熹的胸口。
　　长剑归鞘，那迸发出的鲜血，如月光一般明亮。
　　踢开了苏熹的尸体，段洪看着面前十几位绳捆索绑的护卫，示意周围人给他们松绑。
　　石狮子上的段闻天露出了若不可见的一笑。
　　无人说话，院子里只听见绳子被割断的声音，那十几人活动活动有些麻木的双手，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段洪微微仰头，双手负背，傲视这群被自己打败的人。
　　风有些小了，树梢的摇摆停了下来，静匿的院子传来了“嘶嘶”声响。
　　“嗖！”一枚匕首自人群中飞来，直指段洪眉心，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三人步下生风，月光下化为一道暗影，向段洪扑去。
　　周围的人无动于衷，任凭那三人出手。段洪身体几乎没动，右手长剑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圈，“铛”的一声挡出了飞来的匕首，长剑气力之大，竟将匕首弹出后还扎进了侧边的柱子上。三人协作有序，从三个方向攻击段洪，段洪后退一步，躲开了左边最先的攻击，此时挡开匕首的长剑刚好转完一圈，段洪反手拿剑，右臂往出一送，剑柄狠狠的打在了来人的脸上。第二人与第三人同时到来，右腿弹出，直打右手边来人的腹部。中间的那人手持一把匕首，经过前两人的保护，已然来到段洪面前，手中匕首直指咽喉要紧部位。
　　他三人考虑得十分周到，哪怕如段洪这样叱咤江湖的英雄，也要小心防范。第三人此时已经跌倒在地，手中匕首也已经在段洪手中，段洪段洪摸了摸自己咽喉上浅浅的伤口，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还不错。”
　　后面的晴雨不动声色，安静的站在那里，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一阵阵刀剑划开肉体的声音扩散在静寂的夜里，后面的那十几个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望着那三人惊讶震撼的表情，段洪向他们伸出了手：“狼，会勇往直前，只有绵羊，才会坐以待毙。不知你们想要做什么？”
　　三人被段洪拉了起来，虽然没有说话，似乎已经表明了他们的选择。段洪向着自己的手下做了一个手势，一边的段闻天也看到了这个手势，却不禁剑眉一皱，他知道这个手势代表着什么，但却不理解师父要这么做。
　　放火全杀！一个不留！
　　段洪留下了段闻天和那几个手下，带着晴雨和那三人走了。一人来到段闻天身边：“段哥，你看老爷的意思……”
　　“你问我干什么，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知道，当然知道，只是……”那人觉得有些为难，“苏熹都死了，也不至于再全杀啊，苏熹这人咱也知道，好官呐，是不是有点过了。”
　　“那你去和师父说啊！给我说什么，给我说我有办法啊！”
　　“小的就是问问您的意思，我这也是害怕做错事嘛。”
　　段闻天跳下了石狮子，看着满地的死尸：“烧还是要烧的，你看着满地的……”说到这，段闻天的双眼瞟到了苏熹的身上，刚才被段洪踢了一脚，这会侧卧在那，月光斜斜洒下，胸前伤口显得异常清晰。
　　“那不是心脏的位置！”
　　跟随段洪十年，段闻天一身技艺虽说不上登峰造极，但常人也是无法望其项背的。浑身上下哪里是要害，哪里是软肋，哪里是血管，已是目无全牛，清楚无比。那苏熹身上的伤口，绝不足以致命。
　　看到这，段闻天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问道：“其他人都控制好了？”
　　“控制好了，熏了迷香，早上才能醒。”
　　“你们去其他院子，找寻点火之物，四更天放火，不必等待其他人，完事之后到河岸汇合。”众人领了命，四散而去。
　　待院中无人，段闻天急忙去看看苏熹的伤势，果然还有一丝气息，不禁感叹师父技艺高超，这样的手法，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哪怕一分一毫的失误，都会使人命丧黄泉，更何况是在漆黑的夜色下，更是不易。
　　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段闻天背起苏熹，平日里练习的脚上功夫派上了用处，不一会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找到一处郎中住所，放在午后草垛之中，段闻天刚要走，苏熹几声咳嗽，一路颠簸却缓醒了过来：“是……你……你……”
　　段闻天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你别说话，不要用力，你的伤死不了，可你要是胡闹，可就要死了。”
　　“你们……为……为什……么……杀……杀……”
　　“是要杀了你们，可我师父没有杀你，留了你一条命，我知道你是个好官，可有些事情你是不明白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到这，西北方向火光冲天，段闻天看他们已经完事，也要走了。可苏熹突然激动起来，死死的抓住了段闻天的衣领。
　　“图……图……还有……”
　　段闻天眉头一皱：“图？星象图？怎么了？”
　　“还……还……还有……”
　　“还有什么？你慢慢点说，不要激动，要不然可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苏熹尽量平稳，可混身没有丝毫力气，说出的话依旧断断续续。“紫衣……紫衣……姑娘……有……有……玉……”再也没有力气，昏迷了过去。
　　段闻天摸了摸鼻息，气若游丝，脚边拿起一块石头，向窗子掷去。赶忙向西北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