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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胜负手—洛都卷 / 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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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大殿
  初冬仍带有秋季的凉爽,夜深时月上梢头,趁着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每月的十五月亮仍有中秋时的盈华,中州帝君的花苑里有赏月亭,但帝君面露难色,无心听跟前的御卫上将军一一禀报宫内的情况。
  “爱卿,不,林子,你我一起长大的,别说那些了,说些真心话吧。”
  帝君十八岁登基以来,已历十二年,正直年富力强之时,却困于朝堂上的两派党争,迟迟不能推行即位之时就开始谋划的新政,加之两派早在先帝时便初具规模,帝君并无足够龙威镇服,上将军清楚,两派始终是帝君的心腹大患。
  “君上又在担忧两派的争斗会乱国吧,眼见两派的锋芒日益从暗处向明,朝上的诸位臣子不去忧心民生疾苦反而沉湎于结党营私,末将听闻今日朝堂之上,以光禄大夫周防为首的永和党人(新党,左翼)就商都巡抚递交关乎河水决堤文书一事议论不止,太常寺有议卿一口咬定商都巡抚文书中不避君上名讳直书当地隆熙集之惨况是为冒犯君威,应当召见入殿问罪兼满门抄斩,不知君上有何见解?”
  “哼,当真是党争乱政,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敢来妄议朝政。”
  “隆熙集不过是和我的年号隆熙恰好对上,这群党人便要以此为题大肆清除异己,连个小小的巡抚都不放过,恐怕在他们眼里,当地诸多百姓的性命都不及那个巡抚的小命重要吧,退朝以后朕特意找文渊阁学士观阅了工部绘制的水文图,再听傅阁老细说商都此地决堤对贯通中州的黄河水系的影响,深感此事之棘手严峻,几乎历朝历代前所未有。”
  “君上,最坏的可能是?”
  “商都及商都以东的五百里地会变成汪洋泽国,中州莫约三分一的子民流离失所,或向南入楚地或向东入吴越之地,而由于决堤的缘故,船运不通,车马粮道入洛都必经已成泽国的商都,考虑到整修路况与暴雨等难题,因而阁老预计洛都会断粮至少一季也即三月,届时城中若是发生食人惨剧也不足为奇,但更为可怕的,还在后头。”
  上将军沉思片刻,神色凝重的说道:“君上所指是暴民,对吧,末将幼时幸与君上拜读齐太傅门下,也翻阅过历朝历代的史书,若此等天灾果真引发食人惨剧,那么暴民顺势而为揭竿而起,我朝历代先祖所创基业将毁于一旦!”
  说着说着,本是君臣愤慨恨不得立刻动身之时,一只飞过的信鸽捎来了信条,上将军看完之后,突然话锋一转:“君上,线人洛都布政使白子华来报,报中所讲承天党(旧党,右翼)人集会密谋借商都决堤一事大做文章。”
  上将军眉头一紧,右手悄然放在了腰间刀鞘处,冷冷道:“君上,是否命御林铁卫上门抓查,将那承天党魁首户部侍郎元贼除之。”
  帝君起身,按向了上将军的肩膀,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必,你去召见户部尚书进殿,说是朕有急事要与卿商议,至于商议何事,机密。”
  上将军脊背有些发凉,话语微颤:“末将定将消息送达,只是。”
  “只是什么,可有不明之处?”
  “即刻吗?户部尚书的宅邸可是在洛都郊外风景秀美的关林,进宫怕不是要等到鸡鸣时。”
  “无妨,让内侍通知下去,说朕繁于政务通宵批阅,明日不上朝即可,只是尚书的行踪要绝对保密,唯你我知晓,连同你等会要去向母后请安时,也不可透露半分。”
  帝君还弯下腰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将军:“林子,如果消息走漏了风声,明天你的人头就挂在大殿前门的旌旗处,知道了吗?”
  “君上,末将定不辱使命!”
  帝君挥手,又恢复了那份清冷威严的姿态:“退下吧。”
  “是!”
  洛河浦
  马蹄声十分急促,可知来者之意急切,年事已高的傅阁老从车上由侍从搀扶而下,深夜造访,而朝中人皆知晓洛河浦乃工部侍郎姜谦之居处,那依附在宅邸之后的风雅水榭,将洛河一览无遗,因而姜府也特别的好认,而洛河浦除此风雅之所外,来往皆是往来贩夫,船工所居的长木屋和茅草居,唯一的一家酒肆也是下民营生的嘈杂之地,连同接待精壮男子快活的风尘女子,姿色也比别的地方差了不少,这一切都让傅阁老几欲作呕,但还好是夜晚,没有贩夫贩鱼那股浓厚的咸腥味,因而也比之前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侍从不解的问:“阁老何故深夜来此下民之地?”
  “咳咳,来寻工部侍郎姜谦,白天君上退朝后,来文渊阁见老臣商议鹿邑决堤一事,老臣深感事态严峻,也顾不得在朝上奏明君上招姜谦小子入殿了。”
  侍从担心的指着姜府的水榭:“老爷,老奴听闻姜侍郎可是怪人,不仅极少上朝,极少参与朝中政事,将工部的事务交给手下的员外郎打理,而且也不与朝中百官居于大殿西郊的城区,独自居于洛河浦的下民地,整日整夜的构思各类械构,有传言说郎中在谋划一部杀伤力巨大的攻城弩机思构图,正值朝中两派争斗,两党魁首皆认定姜侍郎乃两派争斗的胜负手之一,正极尽所能巴结,若不巧姜郎中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那老爷此行不成了白费心思么?”
  傅阁老轻叹口气,说道:“我为国事而来,不问党争也不理周防与元明玩的那些把戏,小子会开门迎我的,你尽管去通报就好了。”
  侍从前去敲门,说明来意后,姜夫人身披素衣便来迎门了,她似察觉事态之严峻,便也顾不得礼数赶紧扶着阁老入府了,一路与侍从寒暄:“卑女一介下民,并非宫内的王侯大臣的女眷,夫君不喜嘈杂,故府中除去姜老爷和夫人留下的几位老仆和出嫁夫君时所伴的几位年纪尚幼的小丫鬟之外并无多余人手,府中大小事务多由卑女操心,因而不太识礼数,还望阁老谅解。”
  阁老看了看姜夫人,说道:“阿玉,不必多说了,深夜不请自来,是我有失礼数,但事态紧急,你快引我至小子处,我与他商讨国事!”
  姜夫人看此情形,小脚不由得步伐多向前迈了几布,这个来自楚地的瘦小女子并不打算停住话匣,她说道:“夫君应该在水榭处描画水车图,最近因此废寝忘食,卑女心疼,怕他染风凉便要他披着棉裘小怠一会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水榭处,只见姜谦身披棉裘侧卧于竹席间,跟前摆着红旗木的桌台,一旁是一直燃点的熏香,夫人走时降下的帘子还被拉起,这惹得夫人碎碎念:“都告诉他了别把帘子掀起,还是掀了,明明自己身体也不怎么样,整日不出门,还爱吹江风,早晚有一天得害风凉。”
  阁老见此,不由得笑了起来:“久违,小子还是如此有趣,阿玉肯定私下多费心了。”
  “阁老言过,此为卑女本职而已,夫君莫约还需再睡一小会,要叫醒他吗?”
  阁老挥手:“勿用,老夫先到偏厅喝杯茶先,见到小子时,方觉先前举止过于毛躁,想来是与帝君所言使我心乱如麻,阿玉,你给我打盆水来,我以水敷面清醒一番。”
  姜夫人喊来了丫鬟秋漓打水,随后带阁老到偏厅沏茶相待,眼神小心的上下打量傅阁老,白皙的双手沏茶时虽不失优雅的姿态,但那份由害怕而生的不自然还是让气氛变得极为生硬,许久,待茶过三泡茶香氤氲之时,姜夫人才镇定下来柔声说道:“阁老,我已是有夫之妇了,莫要再直呼卑女名阿玉了,当年在府上,可是没少受阁老照顾呀。”
  “阁老请恕卑女冒昧一问,如今,小姐可还安好?”
  “女大当嫁,老夫与内人还在物色人选,小子本是老夫心中的乘龙快婿,可小子欣赏于你,倒是让你姜夫人先行一步了,幸好小女年纪尚幼,而老夫的官纱,也并非那种安于享天伦之乐的闲职,因而婚嫁之事倒也不急。”
  阁老点到即止,姜夫人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此时丫鬟秋漓倚着门对着姜夫人喊话:“夫人,大人他醒了,要引他来偏厅吗?”
  “嗯,说是文渊阁傅阁老有要事见他,等等,我沏完这几杯茶去给他整蚀衣容。”
  姜夫人说完便冲着阁老的侍从:“烦扰了,沏茶的茶具在此,各位大人请自便吧,卑女先去给夫君更衣了。”,而后夺门而出。
  侍从不屑的说道:“此女不愧是蛮夷楚地来的野丫头,即便嫁作人妇,也依旧是那副未曾开化的模样,不识礼数,明明大人在此,却多有不敬之处。”
  阁老打住了他:“别说阿玉了,那小子也差不多,此所谓臭味相投吧,倒不如说阿玉还好一些,你要真见识过小子的谈吐,才知道他的狂妄多么令人生厌!”
  “阁老之言,老奴深以为然,可之所姜侍郎极少上朝而且不与百官居于邻里,是因为朝中人皆知姜侍郎的狂妄?”
  “是啊,不过他们只知他的狂妄,却不知他的才能,姜小子堪称当朝械构第一人,若要为帝君分忧,解决商都决堤一事,小子必不可少。”
  而在偏厅之外,醒来的姜谦看着神色不对的阿玉推着他到了西厢房更衣,便要丫鬟秋漓将在水榭处的书卷取回书房整理了,阿玉一边靠着他宽大的肩膀,一边将那束身的衣带给他系上,试探性的问道:“夫君,你猜猜傅阁老深夜造访有何来意?他既非两党之人,又与帝君不甚亲近,除资历以外,其于朝中所处的位置与夫君差不多,难道是想邀夫君一起兴事?”
  姜谦回道:“阿玉,阁老深夜造访,你有此番洞察实属不易,但阁老所处文渊阁颇为特殊,主博物学识,辅以文教,其下门生多任无实权的文职,因而并不具备兴事之实力,而我就更不用说了,他来造访并非邀我去解朝堂困局,而是另有要事。”
  “夫君聪颖,小女子倒是让夫君见笑了。”
  谈话的功夫已经快速的整理好衣装,姜谦却冷不丁的来一句:“只怕,阁老的要事比朝堂的困局更加困难,罢了,且听阁老所言何事吧。”
  “夫君,我要回避吗?”
  “不必,你是家中的主人,看情况不对就要留他下来过夜,看情况再送他老人家回去,要知道两党的人都在盯着我,稍不留神他们就有可能盯上傅阁老。”
  “夫君适才不是说傅阁老并不具备兴事的实力么?”
  姜谦神色凝重的说道:“他是不具备兴事的实力,但他前朝老臣的资历,就算帝君也要敬让三分。视情形而见,并拢或铲除!”
  姜夫人听到铲除二字时不由得心头一颤:“铲,铲除!?”。
  “倒不一定是要取阁老性命,只要害他犯些莫须有的罪过,远离洛都即可,知你未下嫁于我之前在阁老府中做侍从,定然关心阁老的安危。”
  姜夫人神色稍稍轻松了些,便半推半就的将他送出了门外:“唉,夫君如此体贴,愿此事顺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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