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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圣堂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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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雾里,来往行人匆忙地奔走着,人人神情肃穆,一声不发,目不斜视,除了脚下五步范围内的地砖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事物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年轻的修士身着一尘不染的罩袍,头戴方正整洁的教冠,紧了紧肩上海蓝色的缎带,于清晨四时一刻离开住所,踏着圣歌的节奏,穿过稀落的晨市,于四时二刻七分转过街角,沿着抛光黑石铺就的国王大道向大圣堂的方向踱去。
  站在圣堂墨绿色的右耳门前,他借着第一缕灰白色的天光抬头望了一眼高耸云端的钟楼——四时三刻十一分半,比规定的时辰早了三分半钟。三分钟的出入是他所能容忍的极限,而今天他没能做好,他为此深感罪孽——一定是自己默唱圣歌的节奏没有把握好,这是敬神之心不诚挚的表现。
  因为这件事,他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好,今晚必须多祈祷两个小时,否则必将无法安眠。
  年轻人是大圣堂的一名三等执事,五日一当值,负责蹲在圣堂正门一张两人高十人宽的蜡木台后,登记传话,迎来送往。在常人看来,这是个可有可无、整日无所事事的闲差事,往往与一个六十岁上下秃顶黄发、耳聋眼瘸、满脸褶子花斑、吐字云山雾罩的老书虫划等号。可他不这样想。
  外地人常常抱怨这座城市死气沉沉,连空气都是凝固的——确实,你无法在其他任何地方领略到相同的景致——道路方圆、建筑齐整、行人不交谈、商铺不叫卖,你所熟悉的热火朝天的街市、一惊一乍的摊贩、浓妆艳抹的女郎都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内心浮躁的市井俗人很难真正享受到这座城市的庄严气氛。即便如他本人这样虔诚的笃信者在经历了长途跋涉、第一次踏上梦寐以求的黑石路时,也被周遭这无比压抑的环境拖垮了。而现在,端坐在圣堂正门,他宛如是尘世间离天国最近的人。
  这里是教权国,国中之国,现神庇佑的荣光普照之地。自从最后一个传承先民血脉的伯交兰王朝在青头蛮东渡的危机中土崩瓦解(这是发生在帝国历第三纪元末期的事),这里便成了伯交兰大陆上唯一保持着法理和秩序的开化圣土。
  “洛洛黑——!洛洛黑——!”一声突兀的长啸打断了年轻执事的思绪,撕裂了清晨的庄严与安谧,像一口浓痰喷溅在光可鉴人的银祭台上。想到声音的来源,他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只见一个极高极瘦、衣着破烂不修边幅的老僧侣,出现在街道的另一侧,逆着肃穆的人流踉跄踱步,手里不停挥舞着一根又粗又歪的黑木棍,在地砖和石墙上敲得咚咚响,一边踱步,一边喘着粗气,时而发出“秃噜秃噜”的低吼声,冷不防还突然停住脚步,冲着尝试躲避他的人群引吭高叫,“洛洛黑——!”
  “——就是那个疯子!!”年轻执事在心里暗自叫苦,“与整个人神文明社会为敌的人!”
  如果他不出现,街道永远都是井然有序的,人群永远自发分成两列交错着快速挪步,静谧永远平等地关照着圣堂内外。可是他出现了。每次他出现,一切都变了。
  听年长的执事们说,这疯子有名字,也有家人,原本是个大有前途的苦修者,曾经发下大宏愿,踏遍了半个大陆,归来时一度广受尊敬。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突然就无法入睡了,他四处求医祷告均不奏效,整日颠三倒四,精神崩溃,冲着同僚和行人喊一些不知所云的话。开始时还有人管他,后来便无人问津了,因为他总是一边走路一边发神经地高喊“洛洛黑——!洛洛黑——!”所以人们就管他叫“洛洛黑(Lolorhey——!)”,曾经受人尊重的名字也渐被遗忘。有段时间盛传他因为改信魔神而被现神惩罚才沦落至此,人们因此集合起来,想把他轰走,但被当时的紫衣总铎制止了。从那以后,数十年过去,无视洛洛黑渐渐成了圣堂内外的一项不形诸文字的定则,甚至还成了外客眼中一道异样的“风景线”。
  可是在血气方刚的年轻执事看来,这简直是神之领域莫大的耻辱。他不明白当时的大总铎究竟在想什么,纵容这种异端蠢行在圣洁的黑石上来回上演,简直是不可原谅的渎职。他总盼望能有个什么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抛弃现神的败类。他时常死盯着洛洛黑,头脑在疯狂旋转。可每当他这样盘算时,都会发现洛洛黑一双几乎没有眼瞳的死白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嘴上挂着戏谑的嘲笑。
  下午四时,大多数修士们结束了一天的祷课和研修,陆续从圣堂中走出,如同两道暗色的河流,沿着左右耳门无声地流淌。年轻的执事关上正门,开始洒扫。
  大圣堂整体像是一大一小两个切开的圆环,中间被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在一起,四排用途各异的祈祷室沿着长廊的两侧铺开。绝大多数情况下,外部访客的接待交流、公众祈祷、圣餐圣礼、早晚课等外事活动都在前方的小环里完成,长廊和大环即便是在圣堂供职的低阶修士也不可以自由出入。
  可是得益于工作性质的客观需要,他很早之前就拿到了出入长廊的许可——为此他深感荣耀,精神百倍。长廊里许多房间是红衣总铎以上职阶的圣贤们私人祷告的场所,不对任何人开放,其中一小半据说都是教权国最高领袖、“现世之神”卡巴尔亲自布置的,是绝对的圣地。
  卡巴尔(Khabrl)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长生不死的凡人,在他三百岁诞辰的时候,虔诚的第五帝国皇帝七次推戴,亲自跪在他脚下,加冕他为“伯交兰、伦纳尔、都隆与南湾旧地的现生之神”,也有世俗中人称他为“子圣神”,“人神”,或者“鹰王”——自第二帝国三灵划土事件以来,教权国都是以三身三首鹰作为徽标的。
  没有一个真神的信徒不膜拜卡巴尔,他是神明存在的铁证,靠无可比拟的虔诚和真善赢得了神恩,成为地上万信万事之主。年轻执事在这里呆了八年,从来也没有见过现神的真容,但他清楚地知道,现神就在长廊另一侧的万仞高塔之上,与自己一门之隔。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感到圣灵罩身。
  他卷起罩袍的下摆,像个乡下老妇人一样,跪在地上擦拭黝黑石板的浮尘,这些石板是第一帝国时期动用了两万名劳工从南湾旧地的乌森贝德一块一块拖运而来,比黑石铺就的国王大道更为古老,靠近门口位置的几块已经磨损严重,刻满了划痕。长廊的石壁则是第二帝国时期翻修的,上面挂满了历代圣贤的肖像、各处圣地遗迹的图影以及千年来无数知名画家绘制的神学体裁的名画。
  年轻执事在这里来回徜徉过几百次,仔细端详过每一件圣物,可总有几副画作每次都让他感到不适。其中有一幅一改通常神学作品庄重明快的色调,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透着淡蓝色幽光的晦暗,让人看后如芒在背。画中没有一件实景,一勾一描像极了水杯中晕开的墨色,可奇怪的是,墨色沉淀的位置不在下层而在天上,粼粼幽光从画的边缝中渗出,自下而上逐渐消泯。年轻执事曾不止一次怀疑过,这画是不是挂反了。
  果然,今天他又一次在这幅画前停了下来,驻足思索。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有阵熟悉的令人厌恶的“秃噜”声从自己身旁的一扇木门后传来,不祥的预感逐渐浮现,他随之吓出了一身冷汗。热血上头,他甚至无暇分辨房间的权限,就径直摔门冲了进去。
  房门的确没有锁,里面是一个仅容三人纵排站立的狭窄的自修室,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房间一侧挂着一副圣徒像,另一侧堆满着烛台帷幔等各种杂物。昏暗中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正抱膝背对着他,冲着肖像画念念有词,气息粗陋,不时发出几声“秃噜”声。。
  年轻执事怒不可遏,为圣地被玷污而懊恼不已——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是怎么溜进来的,在自己当值的这天却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沉重的责任感和负罪心仿佛要将他挤裂成两半。执事在一片茫然中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掐灭,伸出颤抖的手,抄起角落里一个沉重的烛台,冲着洛洛黑的后脑猛砸了下去。
  “叮咣”一声,烛台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地板上,又弹向墙壁,在不知年代的圣肖像上砸了一个碗大的窟窿。年轻执事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会犯下的罪孽。然而房间里哪有什么身影?只有杂物,空无一人。这难道是神明为我偏执的憎恶心激怒而降下的神罚?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瞬间沦入冰窖,身体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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