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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乌佐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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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像触手般蔓延开来,赶在行人的脚步之前,吞没了整片山岗。这无疑是最好的保护色。一行人跌跌撞撞,拖着疲惫残破的身躯,在重紫色的泥土中艰难攀行。
  他们曾非常熟悉这方水土,这神圣的紫色是他们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而今它近在咫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脚步驻足观赏。
  “这跟他们说好的不一样!”在确信没有追兵尾随而至后,为首的中年女战士向她的部属们咆哮道。她脸上绘着两个古老家族的面纹,分别盘踞在她的额头和下颚,使她看起来像个灰白的骷髅,在暗淡的光线下更显狰狞。
  并没有人回话。大家都知道,这次失败完全归因于首领愚蠢的独断专行,而今她却只知道怨天尤人,士气也随之滑落到底点。
  “蠢货!”乌佐加(Ulz'oolgur)在心里嘀咕道。
  几个月之前,一位与酋长有旧的灰袍僧赶来报告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次史无前例的白潮即将自东而西席卷而来,人类会在灾异中贫弱不堪,蓝洞先民恢复荣光的时刻已然临近。这位僧侣是信奉脏神的异教徒,出身于遥远的螺旋国度,却坚信自己有四分之一的先民血统。
  “蠢货。”当时乌佐加心里的想法与现在相同,但酋长却对他虚与委蛇,殷切备至。
  这也是没有办法,洞里的蘑菇田在深渊热浪的波及下已经枯萎十个多月了,菌株空瘪,牲畜丧尽。全部落自酋长以下,以氏族为单位限制生计,优先供给年富力强者,靠存粮和地表狩猎延口残喘。即便如此,每天仍有不少人饿死。死亡是件值得欢庆的事,危机年代,死者也同样被脯干卤净,成为余粮。对先民的子孙而言,把血肉托付给同胞是一种光荣。
  部落先后派出了几队精壮,深入恶兽横行的地层深处,试图找到热浪天灾的根源,但至今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蓝洞人与地底生物打了七千多年的交道,他们很清楚自己最多走到哪里——每再深入一步,就会有成百上千的勇士丧命。可这次,他们别无选择。
  ——原本别无选择。可灰袍僧的到来给了他们选择,这也是酋长异常高兴的原因。
  在口口相传的神话中,先民在七千年前从泛着暗紫色凝脂的丰饶祖地上被人类驱赶到地下,几乎被这群诸先灵的屠戮者赶尽杀绝,他们的祭司群召唤了数百位强悍的先祖神,却仍旧在凶暴的敌人面前一触即溃。先民悲惨的命运持续了二百年,直到双方的先王在数次大规模的冲突过后被迫以地表为界签订共存的契约。从那时起,虽然摩擦时有发生,但开明的先民学会了逐渐与地表的敌人兼邻居沟通交流,并付出巨大代价尝试耕耘自己的领域。
  开始时,双方文明曾有过一段非常亲密的交融期,先民子孙曾一度被准许在人类的城市中居住,但不久这种情况随着种族关系的固化而发生逆转。人类贪婪而多变,永远无法安于现状,王冠在漆黑的夜路上来回滚动,被几个起夜的顽童争来夺取,现实也随着其政权的反复更迭而时好时坏。
  人类历史上出现过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先民谈吐作为第二官方语言的贤王,也出现过病态地收集绘有面纹的先民头皮以为乐的昏君。其中的过程浮沉复杂,难以用三两句话说清。但不管如何变迁,一个事实自七千年前以来就没有改变过——人类永远获胜,先民的子孙永远在衰败。
  每个蓝洞孩童成人的第一课就是从部落长老那里聆听祖训,这包括上述混杂着历史真实与虚假的神话典故、培植菌株和照顾牲畜的生活常识、还有关于地表地底诸般怪物的各种传言。乌佐加清楚地记着,人类是所有生物中最危险的,甚于耳袋魔,甚于锤头妖,甚于深渊本身。他们的杀意会在瞬间爆发,不像其他生物一样浮在面上。他们屠戮的手段每隔几百年就会发生质变,淳朴的先民子孙永远无法料及。
  虽然祖训如此,每一代都有人不以为然,自恃勇猛,结伙打劫路人。年轻人心高气盛,蠢透眉梢。他们绝大多数都没能回来,而且他们的失踪往往伴随着人类骑士群接踵而至的清缴,每当此事发生,全族人都将被迫转入岩层更深处,在怪物的齿缝间求生存。
  ——原本毫无可能。可灰袍僧的到来给了他们可能。
  他们了解白潮,甚至有学者认为白潮是先民先灵对仇敌降下的诅咒。白潮每四年都会到来,每次都会给人以重创。如果白潮真的可以摧毁人类的军队,那他们为何不能趁势反击呢?
  “痴心妄想!”如果搁在承平年代,长老们一定会这样讲。可现在情势严峻,无非是在战死与饿死之间做个选择。即便这样,还有几位长老坚决不以为然。酋长继承了他们的血肉和精神,号召全部落为即将到来的命运之争做好准备。
  时间临近了。一些激进氏族无法抵抗饥饿,开始结队袭击商旅、抢劫荒僻的村落。然而疯狂的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骑士,没有魔法,没有任何弓弩刀剑出现在他们面前,村落寂寥无人,处处闻风丧胆。他们死绝了!先灵降临了!部落陷入狂欢,人人载歌载舞,激进者打开了最后一囷存粮饱餐一顿,枕戈待旦,准备踏着第一缕晨光杀进最近的城镇,享受唾手可得的成果。
  喧哗的洞穴中,乌佐加·特什索·葛鲁波·乌尔·舒博兹(Ulz'oolgurTshzoGruboUhrSchubrz)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她的母族出身葛鲁波,这意味着奴隶;她的父亲出身乌尔,这意味着皮匠。奴隶与皮匠的第四个女儿,原本连生育的资格也不配享有,可是乌佐加很勇猛,并藉此在族中多多少少赢得了一点尊重。
  昏暗的荧光下,氏族首领娜塔莉·舒博兹(Nah'taliSchubrz)借着醉意在慷慨陈词,她的氏族每次冲在劫掠队伍的最前面,四次屠村的光辉战绩使她飘飘然,巍巍然,豪情万丈,气脉贲张,仿佛先祖神的血脉在体内沸腾,应和着一言一辞而汹涌咆哮——但冷静的人都知道,那与先祖神无关,是麦酒的功劳,“鲁·黑尔795三等麦”(桶盖上这样镌刻道,仿佛像国王的丰碑般苍劲有力),缴获于村中马棚下的地窖里。
  乌佐加真想一酒桶把娜塔莉砸晕,然后把她胡乱塞进去,盖上盖子,顺着无底深渊的方向一脚排出。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想这么办的人,可是她不敢。因为她不敢,278名氏族勇士挥舞着各类刀枪锤斧在娜塔莉的领导下孤军深入,成功甩脱了抢功的其他所有小队,率先冲进城镇,锤死了八名民兵,抛下了246具尸体,被70多个协防骑士一路穷追猛打,卷夜色逃进了先祖庇护的深山里,惶惶不敢终夜。
  “他们为什么没死光?!他们怎么会没死光?!”娜塔莉非常狂躁。她的氏族拼了个干干净净,自己也丢掉了半片耳朵,凝血混着尘土板结成很大的一块,十分难看。
  乌佐加在心里对首领大肆辱骂。白潮还没蔓延到这里,他们动手太早了。蓝洞人在地下憋屈了那么久,几个村庄的战利品就足以让他们冲昏头脑,忘了天有多高,洞有多深。
  “蠢货!”她在心里嘀咕道。
  “你说什么?!”一点火星摇曳而过,点燃了娜塔莉的胸膛。乌佐加愤恨填膺,没意识到自己把心事低声吐了出来。按道理,她是没资格在议事时开口说话的。。
  “我说你是个蠢货,我们来早了。”乌佐加跳起来,耸耸肩,心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不知能不能活到天明,还会糟糕到什么地步呢?
  虽然是这样想没错,但当她真的看到红了眼的娜塔莉拔出佩刀向她砍来时,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对方知道,自己的战斧在奔逃中丢掉了——先民的子孙以光明正大地决斗而死为荣耀,显然她并不想让自己享有这种荣耀。她还不想死,那她必须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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