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胆囊切除

　　谷良看的仔细，整套胆汁分泌的管道系统里都没发现有漏口。许世清也皱起了眉头，肚子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胆汁，应该是破口太细小，他们没有及时发现罢了。
　　“要是有美兰就好了。”谷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美兰是临床手术时用的最多的一种染色剂，能将肉眼看不见的组织病变染成特殊颜色。尤其在消化管道中，只要上了染色就很容易看出问题所在。
　　要是换成普外科，现在肯定会直接在胆道里注入美兰，不一会儿就能找到那个肉眼无法察觉的破口。
　　急诊外科原本也有不少染色剂，可惜前不久门急诊楼上建了胃镜室，将这儿存着的染色剂全部拿走了。现在想要再拿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别过分使用这种东西，高端器械掌握起来容易，淘汰起来也容易，只有手感会跟你一辈子。”
　　许世清活动了下右手五指，将指腹轻轻靠在肝脏上，顺着这些管道一路抚摸过去：“左右管，没问题。肝总管，没问题。胆囊管，没问题。胆囊......”
　　在触碰到胆囊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手指，双眼微眯，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东西。
　　“来，试试看。”
　　老爷子用左手托住胆囊，抽出自己的右手，让开了一个手掌的空间，让谷良尝试性地摸了摸。
　　“说说感觉如何。”
　　谷良没有许世清那样灵敏的指腹感觉，在胆囊表面来回游走了许久，总算靠着比对周围组织的触感后，发现了问题所在。
　　“应该是个小病灶，没有活动性，不是结石。”
　　来自许世清的赞赏+25（98分）。
　　许世清神色淡然，右手拿起吸引器，把胆囊表面的血迹和液体抽吸干净。然后改换左手的姿势，从原来的三指撑托变成了五指揉捏。手指一起使力，轻轻挤压病变周围的胆囊壁，肿块所在的位置终于渗出了一滴黄褐色液体。
　　“有可能是癌变侵蚀穿透了胆囊壁，所以才会漏出大量胆汁。”
　　“切掉胆囊？”
　　“对，快去让家属签字。”
　　“好的。”
　　谷良迅速摘下手套，脱下外面厚厚的手术服，拿着病人手术签字单来到急诊大厅。
　　此时陪同病人的家属从一位增添到了三位，都焦急地等在门口。他们见穿着手术衣的谷良出来都围了上来，生怕手术中出了什么意外。
　　“我老公怎么样了？”
　　“会不会有问题？”
　　“我儿子怎么样了？医生可要救救他啊！”
　　谷良面带微笑，几句话安抚住她们，然后简单叙述了下手术过程和看到的情况。腹膜炎+胆囊占位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至少发现的够早，人还好好活着。
　　正当他准备带着家属去诊疗室签字，这时从大门外走来了名医生。也是穿着同款的墨绿手术衣，一看就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外科医生。人长得五大三粗，是普外的一位住院总值班，名字叫黄天勇。
　　由于经常往急诊外科溜达，他早就和谷良成了老相识。
　　今天普外科的三个楼层是他当值，一切从急诊来的普外科病人按理来说都得经他的手，这例腹膜炎其实也不能例外。
　　所以当知道许世清已经开腹了之后，他的心情并不好。但鉴于许世清的年岁和资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谷良劝道：“让许老爷子下来吧，都60好几的人了，可别累着。”
　　谷良知道他来的目的，心里不忿，直接说道：“病人有胆囊占位。”
　　话看上去牛头不对马嘴，但对医生而言的言下之意却很直白。腹部探查虽然属于2级手术，但胆囊占位严格来说已经上升到了3级手术的范畴，必须得高年资的主治才能主刀，黄天勇一个住院医生还不够资格。
　　但话到了黄天勇耳朵里就变了模样，成了一个绝好的学习上手机会，没主刀资格，看看总行吧。
　　他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手池，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啊哟不错，我得去瞧瞧。”
　　谷良资历低，稍稍挑衅一下没什么，过分纠缠就没意思了。
　　而且他还得先把病人带去急诊外科的诊疗室，许主任还等着他的签字单呢。
　　家属听到是胆囊占位后，一个个都很紧张。虽然平时听过不少切掉胆囊的例子，可占位和胆囊炎、胆囊结石不同，那很有可能是个肿瘤。
　　“肿瘤严不严重？会不会没救了？”
　　这是肿瘤病人的家属最常问的问题。
　　谷良只是外科医生，肉眼不比显微镜。肿瘤的恶性程度，甚至到底是不是肿瘤，还得等病理切片检查后才能知道。
　　“那没了胆囊，以后生活会有什么影响？”
　　无缘无故掉了个脏器，谁心里都会有些不安，所以这也是肿瘤病人的家属心中第二多的问题。
　　谷良应对还算不错，拿着笔在签字单背面画了张胆道系统的草图：“胆囊就是个仓库，本身没什么其他功能，少了仓库但货物都在，影响是有，但不大。而且身体很强大，没了原先的仓库，肝脏往外的管道自己会慢慢变大，成为替代用的仓库。”
　　好说歹说，家属们才安心接受了胆囊切除。
　　签完字，谷良重新洗手进了手术室大门，谁知黄天勇竟然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了自己原先的位子上。
　　“谷良，谈完话了？”黄天勇听到手术室大门打开的声音，一边帮着许世清稳定缝合线，一边说道，“来，帮着拉钩。”
　　转眼的功夫，一助的位子已经被他抢走。就好像自己看中个媳妇，说好了媒，老家房子也建完了，结果结婚当天新娘跟别人跑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一助二助虽然都叫助手，但做的事完全不一样。
　　一助是帮助主刀共同处理手术，是真正协助手术的助手。
　　主刀要切口，一助帮忙两侧拉开，将组织绷直方便下刀。主刀要缝线，一助帮忙下面托底固定，防止打结时松开。主刀的手术刀要进入一个区域，一助需要用手指在前方帮忙探查，发现隐藏在背面的神经血管走行。
　　而二助手里的活就简单多了，就是拉钩。暴露主刀需要的手术视野，改变无影灯投射方向才是工作重心。
　　说白了，二助就是在旁边出力看热闹的角色。由于视线的角度被限制，手也没法进入手术区域，能学能练的东西很有限。
　　许世清抢了普外的病人，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黄天勇不敢多说什么。而黄天勇反手就抢了谷良的位子，在原本就是自己科室的手术上做个一助，许世清也不好多说什么。
　　谷良没办法，对方是在普外混了七年的高年资住院，还干了两年住院总，经验手法都比他丰富得多。
　　一助实至名归，算了......
　　谷良走到许世清身边，帮忙用组织拉钩轻轻拨开肝脏，暴露出胆囊周围的解剖结构。
　　谁知这时，许世清把止血钳和电刀放在了一边，停下了双手：“天勇，淋巴我都清扫完了，接下来就是单纯的胆囊切除，你来做吧，我休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