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绿衣

　　绿衣少女听到这苍老雄浑的声音一下手忙脚乱起来，好像做错事情的孩子被抓个正着。她伸出去的一双玉手此刻收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脸上表情急的快要哭了。
　　一道绿影从远处飞来，缓缓落到岛上，原来是一片巨大的叶子，那叶子无人操纵便飞到阿牛身边，一角探入阿牛身下，叶子一卷，就把阿牛整个身子包裹起来，只留有头和脚还在外面，接着叶子便要飞走，全程被无视的绿衣少女忍不住了，叫了一声“喂！”
　　叶子顿时一僵，随即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升到空中，绕了个弯掉头飞走了。只是看它动作之迅捷，好像生怕被追上。
　　“哼，你等着！”在岛上的绿衣少女大嚷着，可奈何她道行还没到可以飞的地步，只能看着远去的叶子干瞪眼。
　　“你走了我就没办法了么？今天非得追上去狠狠地踩你一顿，臭叶子，死叶子！”绿衣少女狠狠地跺了几下脚，好像脚下就是令她痛恨的叶子。
　　离岛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鱼头悄悄露出水面，好像在张望着什么。
　　绿衣少女正发愁怎么才能离开小岛，突然感觉到侧后方有人在窥视。
　　她眉头一挑，计上心来，头也没回，用手指着远处露出水面的鱼头，勾了勾手指。水面上的鱼头一惊，马上要潜入水底，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它拼命朝着远离小岛的方向游，只希望能逃离魔爪。
　　蒙头游了一会好像没有动静，难道自己今天运气好，这么顺利走掉了？这条鱼沾沾自喜心里暗想着。
　　可它仔细一看周围的环境，旁边一张俏脸遍布寒霜，它哪里是在水里游，分明是在空气中游着，绿衣少女一手虚托空气，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她手掌上方。
　　这正是那条把阿牛引到这个岛上的肥鱼，原来它奉命把阿牛引到岛上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远处藏了起来，打算看看大人物们打算做什么，以后也好拿来吹嘘，只是没想到被这小魔女发现了。
　　肥鱼暗叹倒霉，看来今天不掉几片鳞是走不了了。
　　绿衣少女原本一脸寒霜，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缓，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肥仔，我平时对你好不好？”
　　肥鱼心中恶寒，“风姐姐对我等小妖自然是非常好的！”它刻意加重了非常二字，同时记忆中闪过以往多次被少女捉弄的遍体鳞伤的片段。
　　“哈哈哈，算你懂事！”绿衣少女心情大畅。
　　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人，不对，让鱼吃惊的举动，只见她双手并在一起，高举到头顶上方，来回摆动，如同水中水草随波摇摆，在摆动中，她身形渐渐变小，最后竟变成了一条鱼，当然这条鱼要比肥鱼苗条不少，悬在空中的肥鱼一下看愣了，不知道少女要做什么，不过它的直觉告诉自己绝不是好事。还没等它做出反应，少女化作的鱼腾空而起，冲向了肥鱼，两条鱼刚一触碰，少女变得那条鱼就消失不见了，肥鱼正纳闷，突然鱼身一下僵住了，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便恢复了正常，而且比刚才似乎多了一些灵气，尾巴一扫它便脱离了束缚，回到了水中，然后认准了一个方向，飞快的游走了。
　　阿牛被那片巨大的叶子卷入岩壁上一个山洞，山洞中央有一片钟乳石，钟乳石间有一个水潭，叶子飞到水潭上方，伸展来，“噗通”一声，阿牛便掉进了潭中，激起了好大一片水花。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救这个人类，他害得雪大哥都断了一个分身，还偷吃了岛上的灵果！”叶子似乎十分不忿，绕着水潭不知在和谁说话。
　　“唉，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个人是峡谷的客人，以后不许这样无礼！”还是那道苍老的声音。
　　叶子十分不服气，转身便飞向了洞外，一个人去生闷气了。
　　叶子走后，不知从哪里伸出一根细长木须，蜿蜒盘曲着来到水潭边上，木须尖部凑到水面，好像要看清阿牛的样子。
　　这潭水倒是不凡，阿牛全身没在水中，胸腔却仍在起伏，并不影响阿牛呼吸。形同半个干尸的阿牛在水下快速吸收着水分，体表的褶皱皮肤快速抚平，脱落下来，新生的皮肤稍显白皙，却同样透着古朴虬劲。
　　不知过了多久，阿牛完全恢复过来，此时的形貌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圆润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孔变得线条粗犷一些，脱去了原有的青涩稚气，增添了几分刚毅成熟。他的身高似乎增加了，此时如同成人，身上原本线条分明的棱角肌肉不再那么棱角突出，体型更加匀称，却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给人感觉像是一只潜伏的猎豹。
　　水潭边的木须仍在，此时它直立不动，好像陷入沉思。
　　“东海幽母，南泽血枷，西极虎泣，北岭黑蜂，大陆沉寂百年，又要热闹了！”空旷的山洞中，苍老的声音回响萦绕，久久不散。
　　……
　　在大陆南端，有一片大泽，绵延万里，大泽往南则隆起一道巨大山脉，将大泽与南海生生隔开。
　　就在这山脉之间，一座并不高的山峰顶部，一座寻常木亭立于其上，亭中一个矮胖老者坐在蒲团上，嘴唇微动，念念有词，手中捧着一件黑色器物，这黑色器物表面腾着一层黑雾，使人看不真切这器物本体是何物。而在这器物表层的黑雾中，亭台楼阁，山河大川，城池集市，世间万般景象在这方寸间不断演化，期间偶尔出现的猛兽飞禽，也栩栩如生。
　　随着黑雾演化的进行，老者手中的器物已不在手中，而飞到了头顶，不断旋转，器物表层的黑雾起伏不定，远远望去，如同黑色火焰在燃烧。
　　而在亭子外面，天色悄然变暗，两片巨大的乌云分别从大泽和南海飘来，聚集在木亭上方，缓缓旋转，其中隐隐闪烁着紫色的雷霆。
　　老者听到上空云层的雷声，脸色一变，手中使出几个法诀，头顶的黑色器物旋转又快了几分。
　　天上的云层似乎被激怒，更加低垂，直压山脉，同时从云间探出一道尖尖的触手。
　　这触手直直地冲着木亭而来，看它目的似是想一举击毁木亭，将亭内盗取天机的老者暴露在雷霆之下。
　　当从云层探出的触角触碰到木亭时，木亭突然绽放金光，竟挡住了这触手，可也挡得十分吃力，整座亭子不断抖动，连带着好像这山峰也在晃动，亭子周围的花草在此刻纷纷拔根而起，飞向了空中，被搅得粉碎。
　　木亭上方的哪里是什么触手，分明是一道龙卷，它连亘在低矮的云层和木亭之间，如同一双大手要把这小小的亭子撕碎。
　　木亭抖动的越加剧烈，四根柱子内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眼看着就要亭毁人亡。这时四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接连冲入亭内，冲进老者头顶的黑色器物之中。
　　黑色器物发出一声古老苍茫的清吟，缓缓停止转动。
　　老者不等它完全停止，急忙掏出腰间的宝囊将它收了进去。紧接着又不知从哪里拿出四座雕像，摆在自己四周，这雕像大小形态皆和老者一模一样，老者运功伸出食指，飞快往四座雕像额头各点一下，每个雕像额头皆染上一抹殷红，正是老者精血。
　　这还没完，老者又拿出一把伞，打在头顶，盘膝坐下，默念咒语。
　　短短时间内，一连串动作下来，再加上失了几滴精血，任他修为深厚，也是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与老者惶急行为形成对比的却是外界龙卷退去，两朵巨大云团缓缓分开，天色渐渐变亮了，好像危机马上就要过去。
　　远处观礼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幸好及时完成！
　　然而就在两片云层分开之际，云层之中积蓄已久的雷霆轰然而下，接连九道，道道直击木亭下方，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雷霆宣泄已经结束，重现天朗气清，似乎刚才的都是幻觉。
　　观礼人群中的一位宫装丽人转瞬跨越山峰，到达木亭下。
　　亭下一片狼藉，四座雕像已化成齑粉，老者头顶的伞也破烂不堪，而老者则在地上写着什么。
　　宫装丽人心下一松，人没事就好。
　　“归一长老可有结果？”宫装丽人问道。
　　老者堪堪写完，抬头一声惨笑，“老夫……死而无憾矣……”，说罢，口中鲜血不断涌出，生机渐逝。
　　宫装丽人在老者抬头之际，便看到老者双目流血，两眼虽睁，却已没了焦点，心中一紧，没想到老者只留下一句话，便要驾鹤西去。
　　她往地上一扫，看到老者用蘸血写下的几行字：龙气隐现，得鹿者称皇，然运道诡谲，百族共主，或未可知。
　　再看老者此刻躯体仅剩微末生机，已是只有出的气，几乎没有进的气，这点微末生机只怕马上也要熄灭。宫装丽人得了天机，却不肯坐视老者生机消逝，她皓腕冲老者一抬，层层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老者包裹起来，封住了仅存的些许生机。
　　扰乱天罚，岂可轻恕。
　　此时一声晴天炸雷，一道闪电劈向宫装丽人，她却视如无物，长袖一扫，像是弹掉几粒灰尘，那道闪电便消失于无形。
　　默默在心中咀嚼一遍归一长老的占卜结果，宫装丽人心有疑惑，可这已经是归一长老用命换来的了，她一声轻叹，招来身边侍女，吩咐了几句。
　　看着远方茫茫大泽，身后海潮起伏，宫装丽人心潮起伏，三百年了，困守南泽一隅，阴雨殿出世的时机到了吗？
　　“雨后，王统领到了。”身后侍者提醒。
　　宫装丽人转身，对站在亭外的一个体型彪悍，透着悍勇气息的壮年男子说道：“归一长老刚刚……”，她嘴唇在动，声音却渐渐消失，王统领侧耳倾听，之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无声无息间，起风了，海上风暴正在酝酿，沉睡已久的大陆，即将迎来风暴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