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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吱…”
“撞死人啦！”
“哎哟，瞅瞅这小年轻，人都碎了。作孽呀。”
“可不是嘛。赶紧报警。年纪轻轻的就，唉。”
“可惜了。”
四周跟菜市场一样吵闹，酒后驾车的司机在撒酒疯。一会说着是车子让他撞人的，一会又说是受害者自己想不开撞上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有的鄙视地看着司机；有的对着受害者的尸体长吁短叹；有的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瞄一瞄，想看热闹又害怕。还有一部分则是幸灾乐祸的。
林启看着地上自己的尸体，脑袋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从小到大，霉运似乎非常喜欢他，也十分眷顾他。在他命运的轨迹里撒欢打滚。
如果霉运会说话的话大概会娇滴滴地道个歉，顺便说一句“人家不是故意的啦，只是情难自禁。”
林启的老家在泗川蓉城边上的一个小村子里。那也是他出生的地方。
母亲生他的时候是大冬天，雪下的老大了。而她不产母乳，啥办法都试过了，都没用。那时候的小山村里比较落后，也比较贫穷。没什么奶粉之类，有牛，那是用来犁地的牛，产不了奶。
一家人急的嘴皮子都冒出了几个大泡。幸运的是隔壁家的一只母羊刚好下崽了，爷奶和父亲拎了一箩筐的鸡蛋，去隔壁讨了一碗羊奶。才巴掌大的林启饿坏了，闻着味就往上凑。结果喝的太猛，没饿出个好歹倒是差点噎死。小脸蛋都憋紫了。
回忆着往事的林启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小时候经常埋怨自己怎么那么倒霉，也有过冲父母大喊大叫的情况。可话一脱出口就后悔了。
等到初中了，林启就愈发庆幸起来了。庆幸他的霉运只是针对他自己一个人的，没有拖累父母和爷奶。庆幸他有个不嫌弃自己麻烦，不嫌弃自己累赘的父母。
虽然父母的脸上因为劳作和曝晒早早的滋生了皱纹和斑斑点点，爷奶也因为时间的流逝冒出了老人斑。
他们并不富裕，从以前的能吃饱不挨冻。到现在的能吃好能穿好，都说不上富裕。
在林启心中，他是一部时常会死机的手机，离报废可能只有一分钟。那么他的这些亲人们就是在扮演着充电宝的角色。给予他力量。
也幸好，他了解自己的状况，也早早地给自己买了一份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他的父母。以后没法尽孝了，至少别再让他们操劳。
他也并不担心父母太过悲伤。18岁那年就已经和他们开诚布公谈过了。也许他会在明天就死亡，也许他在10年之后才死亡。得给他们心理准备的时间。
林母不断地抹着眼泪，林父湿润的眼角和满缸的烟灰都在向林启表达着他沉重的心情。
林启也不轻松。
虽然说他倒霉透顶，头顶上一直有一把看不见的刀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了。
可他是真的想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就不倒霉了呢？他还盼着父母给他添个妹妹，过把大哥的瘾；他还想看着父母掉光了牙，在广场上跳广场舞；他还想看宿舍里臭脚张和他女朋友结婚，让他的娃叫他干爹了。他还想看………
林启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一抹说不上是苦笑还是解脱的神情。
这一天还是来了呀。
在林启盯着地上自己支离破碎的尸体发呆的时候，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一袭黑色的西装，发型像是倒了一瓶发胶在头上，梳了个大背头。脸则是和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手腕上没什么名表，只有一条长鞭缠绕在上面。
与他正式西装不符的是，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拖鞋。恩…9.9包邮的那种。
可即便是拖鞋，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同时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如何来到林启身旁，从哪里过来的。
男人手臂轻轻一挥，一本很迷你，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小本子出现在了手掌上。
“林启；男；24岁；死因：车祸；阳寿……恩？”
林启被这突如其来的身音打断了思绪，也被那句话里所包含的意义给吓的脑袋发懵。
这是……传说中的鬼差？林启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上，自然也看到了那彪悍的发型和他脚上格格不入的拖鞋。
现在的鬼差都这么的…与时俱进吗？
鬼差随着林启的目光转过了身子，视线从小本本上移到林启身上。
“你阳寿已尽，跟我走吧。若不是你小子命大，咱们早该见面了。”鬼差这么说道。
“阿？哦走，走。”林启下意识附和着。
“不对呀，为什么我们早该见面了？我命大是怎么个说法。”他终于回过神。
这也不能怪林启傻不拉几的，任谁天天和阎王擦肩而过，都不会觉得是自个命大。
“你生下差点饿死呛死，是否?你一岁差点摔死淹死，是否？你二岁差点被砸死，是否？你三岁……”
林启听着鬼差报菜名似得念出一串的是否是否，脑袋都迷糊了。
“……你直到4岁六月十五号才真正死亡，是否？”
“是，是。可这和命大有啥关系啊？”
看着林启似乎还不明白，鬼差吐出一大口浊气，这么长的一句话没把他给憋着，倒被面前这个二货给气的够呛。
顾客至上，顾客至上。鬼差在心里不停默念。生怕自己忍不住把林启再杀一次。
“你活到24岁才死！这不是命大是什么？”这句话是鬼差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的。
“对哦。”林启这才恍然大悟，也看见了鬼差大哥面色不善。悄悄地往后边挪了个两厘米。
“行了行了，走吧。快点跟我去地府报道。我忙着呢。”
“鬼差大哥，我能去看一眼我父母吗？我想和他们告个别。”
“不行！”鬼差一脸不耐地应付着林奇这个事妈，斩钉截铁回答道。
“好吧。”林启有些失望。但也没多嘴。
“跟在我后头。记住别跟丢了。”也许是觉得林启还算识相，这回鬼差说话的声音放缓了许多。。
林启环顾四周，听着耳边的鸣笛声，群众的讨论声，司机的辩论声。看了一眼自己不成人样的尸体。
也许，这是他这辈子最后看见的人间景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