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场废人间的对话

　　陌凡的大哥叫做陌忧，今年三十岁，一米八的个子，显得很高大，很结实，曾经是剑士六级的强者，但后来一次远行游历，归来时丹田被废，据陌府有记忆的人说，当时还是其一位好友托人将其送了回来，好在命大，虽然修为被废，但是性命无忧。
　　陌忧回来之后一直沉默寡言，郁郁不欢，并且对当年之事一直只字不提，曾经有一次陌凡去找他聊天，意外发现大哥醉倒在地，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细听之下原来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叫做蝶儿。
　　陌凡可以猜测到，大哥被废之事一定与这个女子有关。之后，陌凡便喜欢隔几天就找大哥聊天，对于一个因为爱而没有结果或者结果太残酷的人来说，努力过而失败并不可耻，相反他很佩服自己的大哥，一个守护自己感情的男人绝对是值得尊敬的男人。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沉默。陌忧不是喝酒，就是自己抬头望着天空。但是后来，两个人开始说着一些只有兄弟才明白的话，关系也越来越好，大陆奇闻，名人家族，修炼宗派，功法等等，只要是陌忧知道的，就会告诉他，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之前了解的很多东西都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他所在的世界叫做天龙大陆，整个大陆七成是陆地，三成是海洋。面积广阔无比，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到底什么地方是尽头，据说曾经一位剑帝强者耗尽一生都没能走完三成的大陆之地。
　　而这个世界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也是一个玄气的世界，整个世界三千大族，数万小族，强者不知多少，像是陌凡所在的陌家，虽然在整个紫林郡算是一方豪强，但是整个大陆有九大帝国，九十九个王国，八百八十一个附属郡国，而开元郡国只是八百八十一个附属国之一，其整个面积却连大陆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除此之外，海外天岛更是不计其数，传闻海外七十二飞仙岛，五十六地灵岛更是居住者大能修炼者，整个大陆种族繁多。
　　这个世界的修炼者只修炼一种名为玄气的东西，玄气源之于天地，天之气，地之精，对于整个修炼界来说，玄气就是修炼者命脉所在，每个修炼者在其八岁之时便会由家族为其测试修炼天赋，对于玄气的感应程度越高，则修炼天赋越好，而更关键的是将玄气纳入体内，改造自身，此乃成为强者的基础。
　　每个具有修炼天赋的小孩只要纳气成功，则会被赐予剑徒称号，这也是武者迈出的第一步。
　　而后则是剑士，剑师，大剑师，剑王，剑皇，剑宗，剑尊，剑帝，剑圣，剑古，剑古也称为古，每阶又分九重境界。
　　其中，各修行阶段又按照天地玄黄分为四层，剑徒和剑士为黄阶。
　　剑师，大剑师，剑王为玄阶。
　　剑皇，剑宗，剑尊为地阶。
　　剑帝，剑圣为天阶。
　　至于最后的剑古境界大修者则在万年以前的一次奇异变故中全部消失，现在世界的顶端就是剑圣修士，传闻此境界的修士移山倒海无所不能，甚至是肉体重生都不在话下，玄妙无比。
　　此外，世间功法万千，武技更是多得数不胜数，修炼玄气的功法和武技也按照天地玄黄分为四类，各有顶级和高中低四级划分。这是一个武者的世界，更准确的说是一个以剑为尊的世界。
　　想象着这个世界的奇异与强大，陌凡体味着这个世界的神秘，又觉得无限憧憬，突然想到，到底要达到什么境界才能让自己的大哥重新修行呢，估计至少得要地阶修为才可吧。
　　抬起双手，双目紧紧的盯着手上渐渐覆盖的丝丝寒气，回想起自己经脉纠结，一生无法修炼的痛苦，陌凡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叹息了一声。
　　陌忧的无忧阁在东木阁的西侧，而隐龙居在东木阁的东侧，两地相距较远，得有半刻钟的路程。
　　再次来到无忧阁，看到房门上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回想起大哥的经历，一时不由得默然。来到了大哥陌忧的住处，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而有节奏的叩响了大哥的门。
　　“咚，咚，咚........’
　　“是三弟吧？进来吧，大哥可是等你许久了。”
　　也许是习惯了陌凡的到来，所以不用猜测就知道是自己的三弟来了，并且自从自己成为废人以后，家里就几乎没有多少人来看自己，以前的伙伴兄弟早已为了自己的修为不断地努力，没有了光环缭绕的天才只不过沦为整日酗酒，不思进取，满身臭味的废物。除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小妹和三弟之外，就只有几个仆人照料自己，但是平常时候是不会有仆人来打扰自己的，他们都很害怕这个嗜酒成性的曾经的天才，除了平时饮食起居照料之外，一般避而远之，而陌忧倒也接受了这种环境，乐得清闲。
　　轻轻推开大门，一位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酒味的男子正坐在桌边，双手捧着一把断裂的宝剑，不断地仔细的端详着。
　　听闻推门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宝剑，似有不舍，似有痛苦和难过。
　　“来了？那个小跟屁虫咋没来？”
　　“嗯，来了，雪芊倒是很想来，但是被母亲拉住了，估计有其他的事，这是母亲让我给你带的饭菜，趁热吃，另外我偷偷的带了一壶酒，嘿嘿，嗯？又在看这把玄灵剑吗？”
　　“嗯，母亲很是辛苦啊”轻轻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陌凡提着的食盒，他的心里很是温暖，然后示意陌凡坐在自己旁边，彷佛对自己弟弟这种很是成熟的问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虽然这个弟弟很少说话，但是眼睛里透露的真诚确实不假，并且和他坐在一起有种亲切感，这是在别人身上没有感受到的，这大概就是源自于血脉里的那种亲情。至于他在其他方面的奇怪表现他也只能把它归结为那次天地异象造成的，毕竟十八个月才生，肯定有其异于凡人之处。
　　“一把断剑，值得这样看吗？”陌凡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陌忧的双眼，一动不动。
　　陌忧诧异的收回了注视在断剑上的目光，平视着自己这位弟弟，好像要仔细看看这位弟弟今天为啥有些不同一样，片刻后，毫无所获。陌忧将手中的断剑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着桌上的小酒壶打开，缓缓地喝了一口，用袖角擦了擦嘴巴，之后缓缓说道：“为什么不值得呢？”
　　陌凡摇了摇头，露出傻傻的但又显得真诚的样子。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断剑，沉声说道：“过去了就已经过去了，要向前看，重要的是现在。”
　　“我已经被过去带走了，如今如何回得了现在呢？既然现在都不可能回来那又谈何向前看呢？”陌忧无奈道，再次拿着酒壶灌了一口，就连那些洒在衣服上的酒渍也全然不觉。
　　“如果你可以再次修炼呢？”陌凡试探的问道。
　　仔细的观察着大哥的眼神，在一瞬间其扑捉到了陌忧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那道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渴望，不过随后其双眼渐渐地黯淡了下来。陌忧摇了摇手上的酒壶说道：“还有可能吗？估计剑皇都不可能，还是放弃吧。”
　　“这么快就放弃了？那位蝶儿姑娘怎么办呢？”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陌忧突然站起身来，对着陌凡沉声说道。
　　“知道就是知道，还不是你酒后自言自语的缘故”陌凡平静的说道，并没有因为自己大哥的举动而害怕。
　　“哎，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不过大哥求你一件事。”陌忧看着陌凡的眼神，并没有发怒，因为他知道这个弟弟绝对值得信任，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向后一仰便坐了下来，双眼紧紧地盯着陌凡说道。
　　“你从来不求人的，不过你放心，此事除了你和我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母亲也不会知道的”陌凡知道自己的大哥从来不肯服输，也不会求人，但此次竟然用了求这个词语，可以想象其是多么认真，他也知道大哥所求何事，也知道为何大哥要这样做，所以回答道。
　　“小家伙，谢谢了。”得到陌凡的回答，陌忧松了口气，慢慢的放下了酒壶，然后双手打开了食盒，闻着里面的饭香，看着那一叠叠精致的小菜，拿起筷子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要是二弟和父亲在就好了，咱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也许是命，注定咱家人口残缺吧”这时，陌忧吃了几口，看了看外面显得有些残缺和冷淡的月光，放下了手中的木筷，喝了一口酒感叹道。
　　而陌凡则显得更加沉默了。二哥吗？还有父亲，你们在哪里呢？自己的二哥陌天，十四年前便突然失踪，从此音讯全无，很多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但唯独自己的父母和大哥坚持认为他还活着，陌凡也觉得自己的二哥未死，只是在某一个地方，一个以陌家的力量永远无法找到的地方。陌忧的话让他想起了八年前那个高大的身影离开陌家的那一天，他为了自己体内的寒气外出求药，同时也想找到二哥陌天的下落，但自那以后，他不知所踪，杳无音讯。
　　“他们都会回来的，我保证。”陌凡眼神无比坚定的说道。
　　看着眼前只有自己腰高的小男孩，陌忧突然被小男孩眼里的坚定和自信所感动，他每逢月圆就要受尽寒气之苦，并且经常受到那些小孩的欺负，有几次自己见到他连吃饭都动不了嘴，可惜的是自己是个废人，行动都显得困难，不能帮他出气，可是这么多年他都坚持了下来，也许这个小家伙会是陌家未来最大的希望。
　　“十二岁了，还有几个月啊。”突然想到了什么，陌忧喃喃道。
　　听闻此话陌凡全身一震：“几个月吗？”
　　无忧阁的谈话告一段落，陌凡迈步走出大门，刚要迈出，却传来陌忧幽幽的声音。
　　“再过几个月便是家族玄气复测的时候，你要再去试试吗？或者你敢再去试试吗？”
　　转身正视着陌忧的眼睛，仔细思考了一会，陌凡答道：“为什么不呢？十几年前，司空长老的诊断就像是冥王一般宣告了我的人生是多么的短暂和懦弱，虽然我知道当我被证实具有玄都阴脉，天生无法修炼之后就有人给我取了废物这个名号，但我不认输，我反抗着，而后四年前的那个渐冷的晚秋让我彻底的背上了废物的名号，但是这个称号真的很沉重，很重......十二年之期就要到了，这唯一的一次复测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我生命中最后的机会，我要把我失去的拿回来，有人说过，生存之下，没有选择尊严的权利，但是我即将死去，即便是死去，也要有尊严，废人也有废人的骄傲不是吗？”陌凡几度哽咽，但是他忍住了。
　　陌凡走了，只留下这句话久久的在陌忧脑中回荡，他知道陌凡从来没有停下过一天的修炼，早出晚归，除了有等候父亲的原因之外，那就是修炼，尽管没有玄气纳入，但是从他那渐渐强壮的身躯可以看出来，他在练体，他想变强。
　　还记得四年前的那个晚秋的初试，那个一脸颓废，被人骂做废物的小男孩孤身走下测试台的身影，步履蹒跚，像是受伤的小鸟一般，但幸运的是他没有放弃，重新站了起来，等待着生命最后的崛起和华丽的绽放。。
　　“呵呵，这小子，说的倒也是啊，哈哈哈哈.....”远处传来经久不绝的笑声，笑声是那么狂放，那么豪迈。
　　远处，陌凡微微翘起了嘴角，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