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基因感染 / 第一章 面具

第一章 面具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林染挥舞着铁锤,重重击打铁毡上的铁块,铁块淬的通红,火星四溅,不时溅落在林染瘦小赤裸的身上,引得林染轻颤,林染眉头紧锁,汗水顺着眉沟流过眼角,神色却丝毫未变。
  一旁坐着的老海拿着酒葫芦喝了两口,咳嗽两声道:“你这娃太细弱,气力也不瓷实,我这几块铁赶着上货,可得加紧实了,店平,你给加加火头,让杂质去快些。”
  旁边圆头嘟脸满脸憨厚浓眉毛大鼻子的小个子“哎”了一声,从桌上取起一块淡红色圆形晶石,三步两跑过来,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几秒之后,左手上的晶石发出阵阵红光,沿着微微泛红的血管脉络导入心脏,再传到右掌,右掌红光大盛。这发光的右掌也不做保护,一把抓住通红的铁块,短短几秒铁块便更加通透白炽。
  圆脸小个子马上松开右手,长出口气,右手掌却无半点烫伤与熏痕,只是淡红色晶石明显更黯淡了些。小个子望向林染眨眨眼睛,后者立即挥舞铁锤,继续击打铁块,铁铺里星火绵绵。
  老海点点头,抿了一口酒:“想要学粹工术,等老夫这两日忙完再说,你这娃有什么其他琐事就问问你师兄吧,老夫出门有事要办。”说完抓着酒葫芦头也不回的走了。
  店平见老海出了门,冲门口做了个鬼脸,转头笑道:“林师弟,咱两兄弟以后可就相依为命啦,咱姓店,你以后就叫咱店师兄吧。镇子里铁铺可不多,咱这铁铺更别提了,出牛的力气,吃稀糟的饭,来的人都待不长久。铺子人少分配来的吃喝就更少,管活不管饱,几月不见荤腥,可把咱饿的,早就前胸贴后背啦!若不是咱师傅在镇里还有点名头平日里能接点私活,咱这铺子早关门大吉了。对了,锅里的热窝头还放着两,一会儿干完活咱们一人一个。”
  林染眼中一亮,紧锁的眉头微微展开,肚子早就在造反轱辘乱叫,就等着吃一顿吊命,想着手中的铁锤挥舞得更加急琐。
  铁铺不大,连个最常见的火炉都没有,两个铁毡几把铁锤,还有一些形式各异的怪锥弯剪,在炽白铁块发出的亮光印射下显得怪异冰冷。林染手中铁锤正打着急,铺子门被人拉开,随着股寒风走进一高头马脸壮汉,穿着兽皮坎肩九分皮裤,袒胸露乳满脸横肉,背着根五尺镔铁棍,看见林染与店平表情一楞,恶狠狠的高声喝问:“海老不在吗?怎么就你两个废物。”
  店平身子一颤,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转头换成一副笑脸:“原来是马温师兄,我师傅刚出门办事,您有什么事儿吗?”
  马温不耐烦道:“老子要给镔铁棍再打条命纹,既然你师傅不在,你两个废物也上不了台面,一不小心得把我的兵器弄坏啰,老子下次再来。”说完见打铁的林染对他不理不睬,瞪其一眼冷哼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店平见马温走远了,立刻去把铺门关上,门外的寒风吹在身上如钢针穿体刺人得紧,店平打个哆嗦,将身上的麻布衣紧了紧,走到林染身边平展双手借通红铁块取暖。
  “哎,这马温仗着出身与体质跟咱们不同,在镇子同龄人里横行霸道,咱也不知哪里得罪于他,总是三天两头找咱晦气。”
  林染铁锤不停,剑目紧盯铁块:“店师兄,镇子里弱肉强食,是我们雪原镇一贯传统,强者为尊,弱者为蚁,我两资质低末,又是孤儿出身,只能做这卖力不讨好的铁匠,混口热食,求个活命,被人视为蝼蚁理所自然。再说每年闹腾的兽荒会死那么多人,多半是马温师兄这样的行者,师弟我可没想那么多,得过一天是一天,快快把手中活计干完,师弟我可饿的快抽筋了。”
  店平搓搓圆脸,吸了吸鼻涕表情呆滞,看着铁铺房梁半晌,长叹口气:“唉,林师弟,你说这天寒地冻的,啥时候能吃得上肉啊,就算喝碗肉汤我也能接受。”
  “就快了吧,这几日风越吹得寒了,兽荒将至,哪个铁铺都是加班加点,要不是这样,我还没机会来铺子里上工呢,好事多磨,等兽荒一过,年初庆典上就能吃上肉啦,店师兄,快再帮我加把火。”
  “好嘞!”店平抹了把鼻涕,手中晶石红光闪烁,嘴里哼唱起流传已久的歌谣:“兽荒至,天地雪,源兽过,草不生,心如铁,卫家园,铸神兵,斩妖邪,问青天,何为道,以我血,育苍生~~~”铁铺里敲击声不断,伴随着店平走调又嘶哑的嗓门更显凄凉。
  林染拿着热乎的窝头急急啃了一口,窝头是用玉米面混青稞加蔬菜混制而成,干硬窜口,生涩无味,此时却如同人间美食,再喝一口凉水,肚子里有了实货,身体的疲乏也去了些许,林染心想店师兄人还不错,也不知是在哪条街长大的,以前并未见过,但至少师傅不在没给自己脸色看小鞋穿,就是话忒多,逮啥侃啥,基本没个完。自己现在也算是找到落脚的地儿了,今天的活儿已干完,得赶快去跟雅姐道个喜。
  雅姐是七街的孤儿院管事,负责专门照顾孤儿饮食起居,林染就是雅姐一手带大的。雅姐说,她以前也是孤儿,雪原镇好多都是孤儿,天生的、捡来的、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还有自己跑来的,反正大家都很饿,在镇子外面只会冻死饿死。林染已经记不清自己怎么来的雪原镇了,连名字都是雅姐给取的,对自己父母的记忆如同薄纱后的黑夜,怎么回忆都只能是一片黑漆漆的空洞。
  刺骨的寒风从北边吹来,打在脸上刀割斧锉般痛,林染紧紧身上不多的衣物,抬头看向头顶,头顶的坚冰常年不化,形成如同龟壳般厚实的冰盖将雪原镇整个笼罩,又好似棺材板将雪原镇深深埋葬,而雪原镇就好似龟壳里的乌龟,在这冰盖下的巨坑里苟延残喘。
  透过冰盖西望,西边的太阳浑浑噩噩好不真实,光芒穿冰而入,在坚固壮阔的冰层下方发散出阵阵璀璨夺目的绿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林染眯着眼睛,心道真是个好天色,就是不知雅姐说的太阳到底是啥样,外面的雪原又是啥样。想着不由握紧了拳头,目光转向镇北的城墙,那是镇子唯一的出口,寒风掠过高耸的青灰色城墙吹进镇子,又呼啸着灌进雪原镇最南面的天坑。冰盖底部融化的雪水顺着山壁四周缓缓流下,又沿着山壁形成两道半弧型河流,像情人的双手将镇子抱在怀中,最后汇入天坑,形成了壮阔的虎穴瀑布,瀑布流水直击天坑底部,震耳的轰鸣声伴随着寒风和那冰川水不知将去向何方。
  远眺四周,镇子的东面、南面和西面各有一座山峰,东为神工、南为龙潭、西为天机,将雪原镇夹在正中。山腰上稀稀落落修建着不少房墙院宅,山顶更是座落着三座宝塔般建筑,直冲冰盖而去,也不知是否穿透冰盖底部,如三根细长的定海神针,此刻夕阳斜照,塔身上琉璃瓦盖绿光透亮,彷若仙人宫址,让人顶礼膜拜。
  林染一直记得雅姐说过的话,山峰上除了三位峰主,住的都是最厉害的行者,也只有最厉害的行者才能走出镇子穿梭在太阳下,纵横于雪原间。不过对林染来说这只剩下了一个奢望,因为自己也许一辈子也无法走出雪原镇了。
  林染摇晃了下脑袋定定神,现在干活的铁铺位于神工峰下,而七街却位于龙潭峰山脚,紧着走得走上个把时辰才能到那儿,可不能磨蹭了,想着不由脚步又快了些。
  从神工峰去往龙潭峰必经镇子中心,雪原镇正中很是奇特,常年立着四根生铁柱,成正方形,浑黑发亮,高约三丈,粗三人合抱有余,上各铸龙虎鹤龟四兽,怒目眦齿狰狞可怖,众称四柱台。四柱台四周五百米荒无一物,有的只是坚冰岩石,上面无不附满黑色,如一层浆染,随风散发出阵阵淡淡的腥气,型若一黑色平原,四周再由一圈钢铁拒马围于其中,拒马剑齿朝内,如噬人无数的巨大铁齿巨口,让人不寒而栗。
  四柱台是镇子里最神圣的地方,每年四柱台开启之时,镇上所有人都会涌入这里,人声鼎沸锣鼓轰鸣,三峰峰主齐聚一堂,告天祭祖悼念先烈,摆酒斩鸡立誓壮行。大批年轻的行者将在这里凭空消失,进入先辈们的试炼场,历经千辛万苦种种磨难,带回各种珍奇异物粮食矿产,偶尔还会带回一些孤儿。
  四柱台也是镇子最神秘的地方,每年年末兽荒降临,各种源兽凭空出现在四根铁柱周围,行者们则会拿起武器与源兽殊死搏斗,守卫镇子保护镇民,外围拒马将四柱台与雪原镇隔离开来,如远古斗兽场,人血和兽血混合交织,沁入地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柱台四周早已被染成黑色。而因四柱台书写出的神话传奇故事却数不胜数,但没人知因何而起,也没人知作何而终,这只是雪原镇最普通的生活,这也是每一个梦想成为行者、成为英雄的雪原镇孩童梦的开始。
  想到这,林染瘦弱发黄的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天上的神祗仿佛给他开了天大的玩笑。雪原镇上无论是何出身,只要年满12周岁,便会对其体质进行检测,很不辛也很幸运,在林染12岁那年,有专人取走林染血样进行检测,判定林染乃为传播型体质,这种体质绝大多数只适用于生活生产类的发展,既不如突变型体质坚韧刚猛的爆发力,也没有精神型体质神乎莫测的创造力,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望踏入行者行列,就算成为最低级的行者也很难成功,这对林染来说是一种不幸。幸运的是也许就能这样远离杀伐,也许会有镇里的姑娘看上自己,然后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平凡了渡一生。
  这年,林染13岁,已到了离开孤儿院独自谋生的日子,他更是幸运的得到了这份工作,有了自己的师傅师兄,有了继续活在雪原镇的机会。
  林染越想越出神,转念间已到了七街街口。街道两旁户门紧闭,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顽童顶着寒风追逐嬉戏,不时还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向街边的乞丐,发出顽劣的嬉笑,看见林染走来冲其做个鬼脸,转眼一窝蜂便跑得没影儿了。
  乞丐坐在街旁一破屋门坎上,头发胡须花白,老眼浑浊盯着地面,胡须上更不知粘上了何物卷成一坨,口中念念不明,不时嘿嘿傻笑两声,如风中残烛,随时熄灭。林染定眼一看,老乞身后破屋连梁都塌了,心中暗叹,走上前去,将存下来的小半块窝头从怀中取出递给老乞。
  老乞浑浊的双目猛然闪亮,一把夺过窝头,嚼都未嚼咕嘟一声便吞入腹中,林染见此心中微颤,开口说道:“孙老……”话一开口便卡住了,些许回忆浮现脑中。
  孙老全名孙甲仁,以前为七街教习,专教孤儿读书习字,为人死板严肃话语刻薄酸腐,却经常拿些好东西分予林染等孤儿,林染小时候半夜总是偷偷溜进孙老屋中,孙老便会拿少许吃食出来,酌上几口劣酒,半醉着给林染讲一些荒诞怪异的童话故事,似懂非懂却让林染听得如痴如醉,要是讲上了兴致便会教林染“汉语”、“英语”,孙老说,“这可是以前人们常用的语言,好多历史和知识都是使用这些文字记录的,只可惜那些东西都消失了,现在我们都只说新语。”
  林染问“那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说汉语和英语?”
  孙老听闻低头默然,道:“因为他们都不在了,他们只能把有些真实全都藏在了荒唐又离奇的故事里。”
  说完话题一转又开始给林染分析,相比而言汉语比英语更好更精辟,象形构字为什么有更好的发展前景云云。
  林染奇道:“既然没用为什么还要学,他们又是谁?他们在藏什么?”
  孙老沉默半响道:“他们就是我们……这些语言是我们人类的历史,不能在我这里断了。”
  也许孙老夜授林染只是希望自己有个希望,给这苦闷窘迫的生活填充一些色彩,但自从孙老得了失心疯,镇上的药师也束手无策后就再也做不了教习,连活下去的希望也很渺茫了。
  镇上不养闲人,断了分配的孙老只能靠旁人接济度日。林染忽然想起自己孤儿院好几个小伙伴因年满12岁,血样测试后突然在镇上人间蒸发消失无影的事儿,其中还有自己最要好的小伙伴李烁阳,唏嘘不已。现在的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周全,哪能顾及他人,正待转身离去,孙老突然一把拉住林染,盯着林染颤颤巍巍低声道:“我们……我们都病了……我们被诅咒了……”
  脏乎乎的手紧紧抓住林染的领口,林染本想将他推开,却于心不忍,微皱眉头叹口气。
  “孙老,是我啊,我是林染……我没病,只是你病了……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听你讲故事……”林染低下了头,这话自己都不相信。
  孙老听了眼中却燃起星火,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林染满脸严肃的问道:“小林子?我在那儿?现在是什么日子?”
  林染眼中露出悲悯,看着孙甲仁道:“这里是雪原镇,现在是荒末纪一百零一年年末。”
  “雪原镇……雪原镇……这里分明是……现在是公元……公元……!”孙老涨红着脸嘶哑而颤抖的低吼起来,拉住林染的手松开后颓然坐下,抱头痛哭,哭着哭着又低头念叨不明,转眼脸色一变傻笑起来,对林染再也没有了回应。
  看着孙老的异状,林染脑海里突然想起孙老曾经讲过的一个童话故事-----《面具》
  “很久以前曾有一个国度,那里住着一群圆脸人,他们聪明友善勤劳大度,在这里没有烦恼,也没有猜疑,每天圆圆的脸上总是充溢着满满的幸福。忽然有一天,从另一个国度来了一名尖脸人,尖脸人很妒忌圆脸人的幸福,因为他的国度有很多烦恼和猜疑,所以尖脸人开始了他的计划,他先用“时尚”作为武器,改变圆脸人对美的认知,让圆脸人认为只有尖脸才是美的准则,再用尖脸人的“道德”说服圆脸人逐渐放弃传统,让每个圆脸人都忘记了圆润平和的美。慢慢的,圆脸人开始迷茫无助,开始不知所措,他们开始嫌弃自己圆圆的脸,他们觉得尖脸人犹如天神般伟大,尖脸人完美的脸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神谕,尖脸人所表达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尖脸人就算犯再大的错也可以被原谅…………于是圆脸人纷纷开始戴上了尖脸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尖脸面具,从此,圆脸国也有了烦恼和猜疑,尖脸成为了社会地位的象征,也成为了道德行为的准则,每个人都相信只要是尖脸那就代表了正义。最后,面具成了他们真正的面孔。”
  冰层反射下的最后一缕绿光照在孙老身上,满面土灰的孙老如同回光返照般拥有了色彩,片刻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有如戴着褪色的土灰色面具,不知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