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子来了

　　质子馆。
　　天将将放亮，赵元辰的院子里来了个管事，连门也懒得进，只在外面扯着破锣嗓子大呼小叫：
　　“——喂，听说又活了？戏台子搭好了，角儿也唱上了，过去晚了，连座儿也没有的，爷们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去不去都行——今儿个就不进屋暖和了——嘿，跟着妹妹推磨盘，哥哥心里乐开怀哟！”
　　管事言语极是无礼，通禀也伦不类，像是来请赵元辰去看戏的，可又死了活了的夹杂着乡间小调儿。
　　刚刚放下筷子的赵元辰听得一头雾水，正不知所谓，一旁的玉儿给他擦了擦嘴，笑道：“世子爷，今天是大年初一，朝廷安排了个戏班子来王子们唱戏解闷，这是皇上特别恩典的。年年来的都是名角儿，据说今年来的是京城名伶胡鸾儿呢！”
　　提起看戏，玉儿满脸兴奋，说话声音也高了两分，显然非常向往。
　　质子馆是个大牢笼，里面的数十名质子一年到头不得外出一步，一年一次的戏台，就是他们接触到外面花花世界的唯一机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普天同庆的年度盛会，自然是人人向往了。
　　京城名伶？那应该是个美人儿了，嗯，那群兔崽子们肯定都在那儿，我正好去报仇雪恨。
　　赵元辰吃饱喝足，咧嘴一乐：“既然这样，咱们瞧瞧去？”
　　“不不！”玉儿慌忙摆手道：“李大人交代过，您不能出院子的，有人要害您。”
　　不出院子，窝在屋里当缩头乌龟么？赵元辰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等玉儿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光天化日之下，怕个什么？我还真想看看到底是谁要对我不利呢。”
　　“不成不成！”玉儿吓得花容失色：“李大人给我和茜儿下了死命令，绝对不允许您出院子一步。好我的世子爷，您就安生一点吧，您想看戏，奴婢给您唱行么？”
　　“你当我是想看戏？”赵元辰嘿嘿一乐：“我是想演戏。”
　　“演戏？”
　　“对头，今日让你们见识一下本世子的演技。”赵元辰兴冲冲地穿上小褂，又忽然停住：“我还要确认一下。玉儿，你说咱辽王府的势力当真如李大人所说，可以把任何人都往死里整而不必在意后果么？”
　　玉儿和茜儿互视一眼，都搞不懂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茜儿道：“若说背景，当今华朝除了太子爷，谁也比不上您。可是我们现在在京城，人在屋檐下......”
　　“既然如此势力，为什么之前那群杂碎还敢欺负我？”
　　“之前您太......太老实了，质子馆与外界隔绝，我们求告无门，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质子馆卿岳冲，而岳冲和那群奴才......”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赵元辰又问：“如果我硬一点，他们敢揍我吗？”
　　茜儿嘻嘻一笑：“看您说的，他们只敢小打小闹地欺辱您，若真碰您一指头，皇上一定会扒了他们的皮！”
　　“哈，那我就放心了。走，哥哥今日粉墨登场，给那群孙子唱上一出好戏。”
　　“别别别！”玉儿茜儿急忙扯住他：“世子爷，咱们忍了吧，李大人马上就回来了，再说，天气也不好，您身子骨虚弱......”
　　“他回来顶个屁用，他能出头帮我教训那群王八蛋？”
　　“可是就凭我们，奈何不了人家的。”
　　“你世子爷已经不是以前的世子爷了。”赵元辰恶狠狠地一挥拳头：“从此刻起，谁他妈欺负我一阵子，我让他后悔一辈子！”
　　他说完昂首阔步向外走去，却不知这一去，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走向。
　　玉儿二人不敢阻拦，匆忙给他套上了件大麾，亦步亦趋地护在身后。
　　刚出院子门口，赵元辰发现风雪中立着两名带刀侍卫，对二人说道：“兄弟，想赚钱吗？”
　　两名番子都是身经百战的东玄卫番卫，昨夜受刘美帧所派前来宿卫辽王世子，对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儿也懒得搭理，按了按腰间的蟒头刀，一声不发。
　　赵元辰嘿嘿一乐，从怀里掏出两个黄澄澄金灿灿的大金元宝，不由分说一人一个塞到二人手中：“头些年本世子吃了不少亏，现在不一样了，本世子凤凰涅槃，重获新生，今日要一血前耻，你们可愿意助本世子一臂之力？”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一出手就是每人一百两黄金，两个番子自是千万愿意：“但凭世子爷吩咐！”
　　“好极！”
　　赵元辰抚掌大乐：“一会看我行事，我叫打，你们就给我往死里揍，别犯嘀咕，出了事本世子担着，完事之后，每人再赏你们一百两黄金！”
　　玉儿茜儿在他身边伺候地有年数了，可也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哥儿行事的，不禁面面相觑。
　　赵元辰率领众人寻到质子馆的戏园，那大门却是紧闭着的，里面人声嘈杂，显然热闹非常。
　　他不知积了多少怨气，今日有恃无恐，上去把门环拍的震天响：
　　“老子来了！人都死绝了吗？你们叫本世子来看戏，怎么连个迎门的都没有，这是什么规矩？”
　　不一会，便听到一个踢踏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是那个破锣嗓子，口中不三不四的叫嚷道：“世子自己来晚了，能怨爷们吗？爷们都说了，来晚了连座儿也没的，再说了，爷们哪能想到世子还真来看戏——”
　　说着，大门轰隆隆地打开了，“爷”一眼看到赵元辰身后的两个番卫，怔了怔，龇牙咧嘴地笑道：“哎呦喂？比之前精神多了，还带护卫来了？”
　　“好一个撒野的狗才，连上下尊卑也不分了！”
　　赵元辰见这一脸刁滑之相的管事一口一个“爷们如何如何”，勃然大怒，一跳三尺高，抡圆了手臂一个漏风巴掌打了“爷”个满脸花：“妈的！本世子今天专门来教训教训你这个王八蛋！”
　　跟在赵元辰身后两个番子见他如此嚣张，情不自禁对视了一眼，均想：这小子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爷”侧脸挨了一下，满眼冒金星，稍微一愣，就地撒起了泼：“怎么抬手就打人？怎么抬手就打人？就是世子也得讲道理！”
　　“讲道理？拳头就是道理！非要等我打你，你才知道老子文武双全！”赵元辰袖子一挥，昂首阔步地进了大门，神态那叫一个不可一世。
　　前面有人恼叫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听曲了？黄顺儿！你他妈越伺候越伺候出新花样了，来人，把门关上，本世子要看美人儿呢！”
　　赵元辰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管事从亭子里拥过来，不觉有点心慌，要是这帮人不害怕自己的老爹，那今天最好还是装孙子以免挨揍。
　　“我我......我是辽王世子，你们敢动我么？”
　　他在质子馆从来就是个受气包，身心都没有舒展过，今日突然威势了，进门就打人，当真有一副龙子凤孙的气派，整个院子十几个大小管事、二十多名王子也不看戏了，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仿佛不认识这位刚刚死而复生的辽王世子一般。
　　赵元辰用试探地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戏台前那身穿五品朝服的官员脸上。
　　这人身形消瘦，两撇焦黄鼠须，眯着一双红眼睛，缩头耸肩，形貌极其猥琐，正是那质子馆卿岳冲。
　　岳冲仔细打量了下赵元辰，用惊疑的语气说道：“三儿子，你今个是怎么了？莫不是从棺材钻出来后不认识这些干爹啦？来报仇了？”
　　“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众人放肆大笑，似乎赵元辰出现在这里，就是个笑话一般。
　　“今天过年，干儿子生气我们没给红包呢。”
　　“来来来，给爷爷磕上三个响头，爷爷赏你压岁钱。”
　　“你的压岁钱，怕也是从你孙子手里抢的吧，哈哈哈。”
　　“玉儿茜儿，快些过来，给大爷揉揉腿。”
　　那刚才说要撵人的年轻公子也从座位上起身，笑骂道：“一群混账，你们敢与本世子同辈？本世子才他的干爷爷，你们不过是他的干爹，那日认亲你们都在场的，啊？哈哈哈哈!”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岳冲谄笑道：“您看孙子今儿个不就来给您拜年了么，可可儿一个孝顺呢。”说着招呼赵元辰：“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给世子拜年？世子说不定今日赏你封利是呢，快来磕头！”
　　都是世子，他对另一个世子唯唯诺诺，如同耗子见了猫，对赵元辰，却像是在招呼自家儿子一样。
　　赵元辰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孙子完全就是一帮欺软怕硬的主儿，既如此，那就不必担心他们一拥而上，臭揍自己了。
　　他忙做出一副惊慌模样，上前向年轻躬身一揖：“世子爷，小的没看见您也在呢！这就给您请安了，世子爷大福大贵，将来必定一统天下，问鼎九霄！”
　　“呀哈，几日不见，嘴皮子利索了不少，说得好，比你以前的那些马屁听得受用。看你这份孝心，今儿个又过年，就不让你罚跪了，起来吧，爷爷赏你一千两压岁钱——拿去一边待着，别挡着爷爷看美人儿。”
　　年轻公子阔气地甩来一张银票，是张一千两的面额。
　　这样的手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赵元辰更确定了这不过是一群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当下伏低做小，挨个拜年，一圈下来，从一干“爷爷”手中收了上万两的“压岁钱”。
　　众人哪里知道他玩得扮猪吃虎的游戏，见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顺模样，谁也不多理会，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上的美人儿。
　　赵元辰将收来的一万多两的银票全部送给两个东玄卫番子，坐在雪地中，掏出小匕首，旁若无人地磨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