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斩头者

　　马蹄在青石路上发出嗒嗒的脆响，云彻身穿浅素的麻衣，腰挂漆黑长剑，端坐白马之上。
　　盛夏，天气闷热，汗水顺着脸颊滚落，云彻用折起的衣袖擦了一把汗水。
　　白马神骏，慢悠悠的向青石路旁那不大的客栈行去，他则微微皱起眉毛，抬头望向天空。
　　西方，大太阳向地平线以下落去，只留半个红灿灿的影子。
　　可对于从未离开过雪原的云彻来说，天气还是太热。
　　“这位小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本店是富贵镇唯一的客栈，虽然如此，但是本家绝不做亏心的买卖，保管干净整洁，便宜实惠，除了三餐，还有冷饮供应，洗衣跑腿，只要您一句话，保管给您伺候到了。”店家正在门口乘凉，看到云彻，笑脸相迎。
　　云彻跳下白马，从旧马鞍后面摘下布兜，绷着的脸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道：“住店。”他说着，又道：“帮我喂马！”
　　店家唤来伙计，将云彻的白马牵去马桩拴上，他则引着云彻向店内走去。
　　“嘿嘿，不知道小客官住店，有没有钱付账。”一个粗厚的声音从马桩方向传过来。
　　云彻停下脚步，侧头看过去，就见一名穿着粗布灰衣的大汉，正迈着大步走过来。
　　大汉身高七尺，虎背熊腰，他的衣襟大敞着，长厚的胸毛被汗水打湿，成了一绺绺，一片片。
　　店家一见那大汉，身子猛地一抖，但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对大汉道：“黄英雄，您这说笑了……”
　　但是姓黄的大汉把眼一瞪，店家立马噤声，缩到了一边。
　　见云彻没说话，大汉呲牙笑了，道：“你要是没钱住店，就把马卖给我，本大爷可以帮你出了住店的钱。”
　　云彻绷着脸，道：“我有钱。”
　　“不不。”大汉摇头，“你的钱不够。我想了想，即使把马卖了，还是不够，所以你的剑也得卖给我。”
　　大汉生的高大，肩宽体厚，凶眉怒目，云彻还不到十六岁，虽然在同龄人中不算矮小，却只到大汉肩膀的位置。
　　那大汉倨傲又残忍的俯视下来，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云彻仰头，心中只觉莫名其妙，于是说道：“不卖马，也不卖剑。”
　　“嘿嘿！”大汉笑的更残忍了，“我说不够就是不够，快快把剑取来，再把马给我牵过来。”
　　“黄英雄！”店家再次出声，“住店要不了几个钱的。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您这么折腾下去，我这店可就没法做生意了。”
　　“信不信你再啰嗦下去，往后这辈子都做不了生意。”大汉不耐烦的道。
　　店家噤若寒蝉，忽又拉了拉云彻衣袖，到一旁低声道：“年轻人啊！这黄詹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恶人，听说已是灵动初期，他有个绰号，叫斩头者——黄詹，上了悬赏，是一方灾害，有五百灵币。他每次杀人都要砍去脑袋，手上已经有数条人命啦。”
　　“也就是说，他值五两银子？”云彻扫了眼黄詹，对方老不耐烦的瞪着他，云彻又道，“看来盘缠有着落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快把他要的东西给他吧，今天我不要你住店的钱了，算我倒霉，你别搭了性命。再说，你一个下等人，也留不住如此好的骏马。”
　　店家如此一说，云彻方才想起来，许多年前，确实听圣哭老人提过，人分九等这个说法。
　　他隐约记得，天下人分九等，贱民，庶民，下等人，中等人，上等人，上师，圣贤，皇族，帝王。
　　在九等人中，中等人开始，才能穿布，而下等人开始，才能习武。
　　如此说来，店家一定是因为他身穿粗麻，又带着武器，才认定他是个下等人。
　　云彻问店家：“富贵镇可有灵站？”
　　店家道：“小客官，三思啊，对方是有悬赏的恶人，可不要给赏金冲昏了头脑。”
　　云彻再问：“富贵镇可有灵站？”
　　店家一愣，道：“驿站里有。不过小客官还是冷静点好。”
　　云彻让开店家，抽出那柄黑剑，走向黄詹。
　　黄詹冷笑一声，这样正和他心意，如果对方乖乖交了东西，他就没机会杀人了。
　　他从背后抽出大环刀来，目光灼灼，仿佛已经急不可耐，上前几步，挥刀便向云彻脖子砍过来，像要将云彻斩首一般。
　　两刃交击，发出一声脆响。
　　大环刀被削去半尺，而黑剑，还好端端握在云彻手中。
　　黄詹突然傻了。
　　躲开很远的店家也傻了。
　　虽是盛夏，黄詹仍感觉后背有冷汗流下。
　　“神兵利器，我没看走眼，不不，实际上看走了眼，这剑比我原以为的还要好，更重要的是，这少年出剑速度好快，我都没看清楚。”
　　黄詹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狂热，但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惧意，布满他的一整张脸。
　　他想：这少年到底是年纪太小，以为斩断我的大环刀，就能把我吓老实么！
　　铛啷一声，断刀被黄詹扔下，接着他双腿弯曲，在云彻身前跪倒。
　　哀求道：“小英雄，求你放我一条生路，你不要杀我，我投降了，你不能杀我。”
　　云彻手中黑剑垂下，淡然回道：“好，我不杀你，你知道限灵会的人在哪吧，自己过去！”
　　“不公平。”黄詹咬牙道，“你是个下等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兵，这不公平。”
　　“恶人居然跟我讲不公平，这是什么道理！”云彻只觉可笑。
　　黄詹更加激动了，甚至跪着向前蹭了两下：“你以为你一个下等人，能永远占有这等神兵利器么？道理，掌握在活到最后的人手中。”
　　突然之间，黄詹暴起，身子直接向云彻撞过来，一只大手去抓云彻握剑的手腕，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刺向云彻的心口。
　　有宝剑又如何，对方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只要贴身肉搏，黄詹自信从力量上可以完全碾压这少年。
　　但云彻更快，脚下迅捷的错开，同时右手长剑自下而上反撩上去。
　　黄詹的喉咙，好像自己送到了云彻的剑尖的轨迹上，剑尖从咽喉刺入，一直划到颈侧，几乎削开半个脖子。
　　血水，从黄詹咽喉处喷涌出来，他丢下匕首，双手捂住脖子，血水又从他的指缝不断涌出。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云彻，想要说话，却只有血水从嘴里冒出。
　　最终他踉跄了几步，扑倒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