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逢

　　走上桑海城的大街，美女如云，一个个婀娜多姿，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蜜的胭脂味，林玉枫越走越觉得奇怪，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男子非常罕见，店铺的老板都是女性，一个个都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都有着一种饿狼看到小羊羔的感觉。他找到一个布店，老板娘虽已为人妻，风韵犹存，酥胸半露，打扮浓艳。
　　“老板娘给我找件衣服，干净普通就行。”
　　“哎呦，来了位俊俏小哥，确实身上这件衣服又脏又破，让姐姐给你好好量量尺寸。”说完双手对着林玉枫身子一顿乱摸，林玉枫回想起杜时清走的时候回了一下头，脸上带着古怪的坏笑。他微微运了些灵力，轻轻一推，那妇人摔了一跤。
　　“小哥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这样会招人厌的。”妇人倒也不怒，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轻笑几声，扭动腰姿，右手又勾住林玉枫脖子，林玉枫右手用劲，那妇人顿时哇哇大叫，再也不敢造次。
　　“这里为什么看不见男人？”
　　妇人捂着肿起的手臂，恭恭敬敬道：“看客官样子也是第一次来桑海城，这里女尊男卑，男人们白天都会被押往仙子们住的地方修建月眠宫，很晚才会放回家。”
　　“帮我选件衣服吧。”
　　妇人不敢怠慢，连忙对着店铺内叫了一声，“五郎，你去把右手边第五套蓝白色锦衣拿过来。”
　　不一会从房内走出来一个壮汉，埋着头抱着孩子，拿出来一套衣服，恶狠狠瞪了林玉枫一眼，转身又回到房中。
　　“那他…”
　　“他是我男人，除了某些和仙子特别亲密以及家中有五岁以下的孩子，这些男人可以不用劳役。”
　　林玉枫走出布庄，正想着怎么混入内城，迎面走来一个女童，口中含着一串冰糖葫芦，梳着两条小辫子，容貌清丽，及是可爱，脸色还挂了两个小酒窝。
　　那女童看见林玉枫脸色大变，叉着腰，奶声奶气道：“你是谁？怎么大白天敢在大街上游手好闲，到处溜达。”
　　林玉枫灵机一动，傻笑道：“刚刚仙子叫我出去的时候我正好在出恭，前晚吃坏了肚子，所以在茅房多待了一会。等我出来的时候，护送的仙子已经不见了。”
　　“好哇，欣欣抓住条漏鱼。快跟我走。”那女童想说漏网之鱼，一时间记不起来怎么说，林玉枫听着想笑，勉强忍住配合着跟在欣欣后面。欣欣似有意卖弄，祭出一条红绫叫了声‘起’，一跃而上，红绫离地一丈缓缓飞行。林玉枫在后面看得不由啧啧称奇，小小女童竟能驱物飞行，这桑海城果然有些门道。那欣欣回过头来又冲他做了个鬼脸，他不禁被逗乐，笑出声来。
　　“平日里我冲那些人做鬼脸，他们理都不理，眼神凶恶，还狠狠地瞪我，梁师姐就挖了其中一个人的眼珠子，虽然好了些，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厌恶着我们。师伯师姐们平日里总说天底下的男人又贱又脏，都是臭虫浊物。”
　　林玉枫身子一寒，笑不出来了，起先对闵蓉用那么阴毒的法宝还以为是她自己本性恶毒，原来桑海城的其他弟子也是一样。
　　“男人中也有很多好人的，那你爹爹呢？”
　　“我既没有爹，也没有娘亲，欣欣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欣欣忽然大哭起来，也不管后面的林玉枫了，自个驱使红绫一路疾行，搅的城中一阵骚乱。林玉枫暗自后悔，没有父母的日子他比谁都清楚，在天地山修行的日日夜夜，无数次在梦中看见双亲，想要拥抱他们，却是他们的音容越来越模糊。
　　原来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欣欣，是谁把你弄哭了，姐姐给你出气。“林玉枫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追上，只见正门前面立着一位女子搂着欣欣，一双美目瞪着林玉枫，眼睛就像要喷出火来。
　　“是你把欣欣惹哭了吗？”
　　“是的。”林玉枫怯怯地道
　　那女子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怒气消了一半，淡淡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混入这海蜃楼想干什么，但我劝你早些离去，等其他人来了你就走不掉了。”转身就要返回海蜃楼中。
　　林玉枫初见她不知为何时觉得非常亲切，就像遇见亲姐姐一般。“不瞒仙子，我是无极门弟子林玉枫，来这里是找我表妹的，我舅父舅母都非常想念她，她叫李毓秀，是何思邈前辈的弟子。”
　　女子停下了脚步。
　　“你不用仙子这般称呼我，我叫周芷绮，林师弟，李师妹去了东海之滨的银鱼村除妖。”
　　“多谢周师姐。”
　　别过周芷绮，林玉枫一路疾行，出了城门，找了个隐秘所在，问明了方向，就要御剑飞行，才想起桃木剑遗失在了桑海城西北方的沼泽中。
　　还是先见了表妹再回去找。这样想着，运起神行术专挑小路，奔向银鱼村。
　　银鱼村盛产银月鱼，银月鱼白日藏入海底，只有在有月光的夜间才会出来捕食，月色下全身呈现银色，被誉为月光之灵，奇货可居，肉质也是非常鲜美。千年来村中人都是以捕鱼和卖银月鱼鳞片制成的饰品为生，一直以来十分富庶。
　　银鱼村。
　　“阿爹，今天捕了多少鱼？”一个皮肤略有些黝黑的小女孩，看到渔船上下来的阿爹飞奔着扑到他怀中，一阵乱蹭。
　　男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好。”
　　其实这次出海一条银月鱼都没捕到。
　　入夜，小女孩迷迷糊糊听到爹爹和娘亲的争吵声。
　　“你疯了，婉儿还那么小。”
　　“不这么做，整个村里的人都要饿死了。”
　　“你这个当爹的好狠的心，我不管，我不管。”婉儿娘再也忍不住嘶吼着。
　　婉儿爹跺了剁脚，颓然坐倒在地，“我也是没办法，三年前那天夜里海神庙中的海神像忽然显灵，要我们村每三个月献出一对童男童女，不然从此休想从海中捕到半条银月鱼。那时大伙都没当回事，上次本来选中作为童男的孩子夭折了，没人愿意接替，结果真的是这数月来一条银月鱼都没见过，海神不在庇护我们了。”
　　“那我们带着婉儿走吧。”
　　“靠着别家献出的孩子，你、我、婉儿才能活到现在。就算我们要走，村长也不会让的。自从婉儿被选中为童女，村里已经有人看着我们了。强哥那家子就因为想逃走，被半路劫了回来，强哥被活活打死，强嫂跳海自尽。”
　　“可明天婉儿就要…”。女人“呜呜呜”抽噎着。
　　‘吱嘎’一声，婉儿推开了房门。
　　“娘亲，你就让婉儿去吧”
　　婉儿娘紧紧抱住了婉儿，婉儿爹眼含热泪抱住妻女，他们不曾看到就在屋外，一个身影闪过，去向了村外海崖边的海神庙。这个身影正是林玉枫。他一进村就向村民打听最近是否有仙子来过村子，村里人都没瞧见，他略有沮丧，夜半睡不着，路过一处小屋，听到婉儿要被活祭给海神，觉得十分蹊跷，便要去海神庙查个究竟。
　　海神庙。
　　这座庙在村边入海口一块凸出去的海崖上，独自孤悬在外，庙身比之村中的旅店都有不如，破破烂烂的，与其说是有人建造的倒不如是用石头胡乱堆砌而成，庙旁还有一个人形石像，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面容早被风雨冲刷看不清了，只有一个轮廓能看出来是个女子。每逢出海捕鱼，渔民都会先来这里祈求海神保佑，一直以来倒也十分灵验，只要是来过的，一定是满载而归。
　　林玉枫走至海神庙中，只见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供着一座雕像，人形鱼身，头上长有一对角，身上满是鱼的鳞片，下半身除了两条腿还有条长长的鱼尾。林玉枫在雕像还有一丈远停住了，雕像背后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林玉枫运起真法，右手掌上多了一团火，那火初时只有拳头大，飞出去时越来越大，奔向雕像时已经化为一条火龙。雕像后面“咦“了声，显然吃了一惊，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慌忙从石像后跳出，手中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尺击向火龙，火龙受了玉尺一击，虽然身躯缩小了一把，其势未止，炽热的火焰映出她明艳动人的容颜，玉尺再次挥出，火龙经受不住重击，化为虚无。女子见状脸上刚露出得意的笑容，马上又现惊恐之色。龙躯虽散，其魂不灭。忽隐忽现暗的红色火龙将她的娇躯缠在半空，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她吞噬。绝美的女子闭上了双眸，静静地等待着最后。
　　这种绝望好像经历过，对了，小时候和那人分离，抗拒着，小手还是一点一点抽离，仿佛隔了一世，也是这般吧。
　　一个人影把她拉了出来，稳稳抱着她，女子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以前也有一个人，每次自己被坏孩子欺负，都会挺身而出，挡在她前面保护着她。
　　“毓秀妹妹。”
　　“你是？”
　　“林玉枫。”
　　女子揉揉了自己的眼睛，又用指尖使劲抠肉，才相信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表哥。
　　林玉枫脸上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清晰的巴掌印留在了他的脸颊上。
　　“刚见面就想烧死我，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以为躲在石像后面的是那个吃童男童女的妖魔。”
　　“哼，还说不讨厌我，竟然说我是妖魔，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妖魔。”
　　林玉枫被这几句呛的不知所措，李毓秀看着他这副囧样咯咯直笑。
　　“小时候你就这样，想不到一别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好骗。”
　　林玉枫看着眼前的表妹，赞道：“毓秀妹妹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少油腔滑调，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下山后，先去了舅父家，舅父舅母十分挂念你，都希望你能回去看望他们。我一路寻了过来，师姐说你在银鱼村除妖，我向这里的村民打听，都说没见过你。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
　　李毓秀眼眶犯红，瞧了瞧四周，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我们先回去。今夜这个海神看来是不会出现了，只能等明天献祭的时候再来。”
　　两人出了海神庙，李毓秀带着林玉枫来到离银鱼村不远处的海滨，海岸边盖着一间干净的茅草屋。
　　“这是我暂住的地方。”
　　吃着烤好的海鱼，两人围着篝火，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几年你在无极门好吗？”
　　“挺好的，衣食起居都有人照料，有个人一直像哥哥一般照顾我。”
　　“你怎么样？”
　　“我随师父上山的那晚，就哭着闹着想回家，幸而我师父性子最是随和，并未责罚我，反而慢慢劝导我，后来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门中的清苦修行，还有，还有对爹娘的思念。”双眸不经意间看向林玉枫，闪过一丝幽怨之色。似乎篝火的烟熏到了她双眼，她低头揉了揉。
　　李毓秀拨弄了下快要熄灭的篝火，问道：“对了，刚刚你在海神庙中使用的是什么真法？好厉害。”
　　“三昧火龙真诀，焚天焚地，焚尽世间一切，十分霸道，但极耗灵力，是我最近遇到的前辈传授给我的。”
　　“我可听说无极门厉害的真法可多了，什么天绝缚仙术、回光诀、九尊功。”
　　“这十年间我只学了本门最基本的入门法决，你说的都没有学过。”
　　“我看一定是你师父的缘故，你们掌门才不让人传你这个外人厉害的法术。那你的护身法宝呢？”
　　“掌门师兄不会那样的，肯定看我根基不够。法宝前不久丢了。”林玉枫挠了挠头。
　　“丢了…”李毓秀听林玉枫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脸上现出惊呆的表情。
　　“几个月前遇上了难缠的逸生公子，我的法宝遗失在沼泽中了。”
　　“你也太粗心大意了，没有法宝护身，要想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存活可不容易。”李毓秀摆弄着手中拿着的玉尺，虽然篝火在旁，林玉枫仍是感觉寒气森森。
　　“这把难道是九天玄冰尺？“
　　“不错，是我师父送给我的，师父说舍不得我在出去，就把自己的法宝给了我。”
　　林玉枫听得目瞪口呆，“你师父一定非常心疼你。我听门中的申长老介绍过桑海城的法宝，九天玄冰尺就排在第五，还是施月华前辈从北冥之海的海底耗费数年之功得到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李毓秀笑道。
　　林玉枫问道，“你为何也在海神庙？”
　　“前端时间我和师父在外云游，恰巧飞至南海时看到海神庙中有异光出现，等我师父和我下来的时候，异光又消失了。师父闻着庙中有种奇特的腥臭之味说怕是妖物作祟，让我留下来把这妖物除了，就当是个试炼。妖物不除，不许我回去。我在这里快一年了，那妖物也出现过几次，不过它可狡猾的紧，也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法，像是在我身上施了咒一般，还没等我靠近海神庙，它就逃走了。”
　　“那你看清楚它的样子了吗？”
　　“没有，它的来历村长倒是和我说过一些，他还劝我不要多管闲事。这里的祖辈们都十分敬畏海神，他们相信要是惹恼了海神，他的怒火会吞噬神州大陆上的一切生灵。我可不信这套，明天又是向海神献上童男童女的日子，我明天一定要除了它。”
　　“但先要弄清楚它是如何发觉你在附近的。”
　　李毓秀柳眉微蹙，“明明我都隐藏了身上的灵气。”。
　　林玉枫忽然朝李毓秀又坐过来了些，鼻子嗅了嗅，“方才我在海神庙的时候就觉得有股甜甜的香味，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
　　李毓秀俏脸一红，“那是擦在身上的午夜幽兰，我待会就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