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仇旧怨今日报

　　青狮双足运力，如离弦之箭般撞向柯贵。柯贵岂是痴傻儿，旋即驭使恶鬼挡住这一击，可恶鬼不过一副画，再怎么身自坚硬又如何吃得住青狮的悍然一击，登时如浮云散去。
　　柯贵大笑道：“青狮！若是你现在跪下喊我三声爷爷，可暂且饶了你！”
　　青狮冷笑道：“不如你喊喊我？待我将斩你时，也许会想起你是我孙儿！到时手下留情，也并非不可！
　　柯贵听了嘴角抽搐，不由分说，聚气入身，意欲与青狮分出生死。他的手臂上缠满了红色的如同游蛇一般的气息，看上去甚是可怖。
　　青狮可是没见过世面的黄毛小儿？岂会被这种伎俩吓着，立即摆出迎击的姿态来，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青色的雄狮虚影张开血盆般的大口，露出利齿，欲要一口生吞了柯贵。
　　但柯贵反而先发制人，毫不顾忌自己孱弱如凡俗的身体，以缠满红色气息的双臂与青狮纠缠在一起。
　　青狮笑道：“活腻歪了？”旋即将剑尖上挑摆出一招“龙抬头”，将柯贵的双臂挑向天空，又是一脚踹开柯贵，始终与柯贵保持一剑之距。
　　柯贵怒道：“青狮！怎的连与我近身厮杀的胆子也没了？”柯贵的这招乃是魔宗内的近身厮杀术之一，柯贵因自知肉身孱弱，故选了这一术以待出其不意之效，可偏偏遇上了老对头青狮，这一招未得其用，有些可惜。
　　但柯贵随即平复心境，狞笑道：“那个小娼妓当年可就是死在我这一双手上，你不想报个恩怨？”
　　青狮皱着眉头，也许是到了这个时候了，转眼一十五年了！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青狮对于此人虽有些许忌惮，可若真论生死相博，二人皆是五五之数，再加上新仇旧怨，真是不打也不行了。十五年前，青狮正值弱冠之年，还是凡夫俗子。那年柯贵随师入了音黎城里，其师喋重魔头大肆屠戮，屠光了近乎整个音黎城，连音黎城的守军五百守军都片甲未留。那名唤“清茵”的少女雏妓正值豆蔻年华，青狮那时还是一个扫地小厮，二人躲在青楼的地窖里，待到出来之时，发现一城已空，二人泣不成声皆伤感无比。谁知那喋重魔头虽已离城却留下了自己的徒儿巡视是否有漏网之鱼，正巧二人哭声被那柯贵听见，柯贵看上这雏妓的清秀面貌，欲要快活一番，并未理会一旁的扫地小厮。可那扫地小厮虽与柯贵比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凭着对雏妓曾在自己快要饿死之时救了他一命的感激，霎时间血气上涌竟然冲开了筋脉，一瞬之间跻身三流九品武者，柯贵虽有师承但成天除了跟在师父后头混吃混喝外不曾苦练什么，因此亦就是个九品。二人棋逢对手，酣畅淋漓地大战一番，却是半斤对八两，谁都没占了便宜。正逢二人摩拳擦掌再战之时，喋重魔头又返回城内，柯贵登时有了底气，一顿王八拳打的青狮不敢还手。喋重魔头哈哈大笑，似乎很乐意看见这些，又瞥见了小雏妓，觉得她清纯可人，亦有了非分之想。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师徒二人属实心有灵犀。喋重伸手一把抓住了小雏妓，正准备拖入青楼里疼爱一番时，又动了什么歪心思，将小雏妓定住身扔给柯贵，让柯贵自己处置。一旁的扫地小厮哪肯依他，上来便要夺人，那喋重魔头大喝一声，一掌将小厮击飞十丈之远，小厮已受重伤无力站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小雏妓被柯贵拖入青楼里，柯贵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才衣衫不整的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身后拖着未着片缕的小雏妓。可这柯贵似乎并不满意，小厮只见他双手霎时间缠满了红色气息，掏入小雏妓的胸口之中，那血淋淋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柯贵将心脏拿到不能动弹的小厮面前笑道：“你的心恐怕也是如此吧？”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那颗拳头般大小的心脏在霞光的映照下就如夏日的骄阳刺痛了小厮的眼睛。他想呼喊，却已无力呼喊。一旁喋重魔头则是不耐烦地唆使道：“别磨磨唧唧的，快杀了他！”
　　柯贵虽心狠手辣，但师命是没有不从的，便一口吞吃了小雏妓的心脏，笑道：“你心疼吗？等会让你在我肚子里与她来个团圆。”
　　柯贵正要掏出小厮的心脏，只闻一道声音传来：“损矣！”
　　一个白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青楼顶上。那喋重魔头正想说话，却在那书生遥遥一指之下，碎成血沫，远远地溅了小厮和柯贵一身。柯贵自知不妙便跪地求饶道：“神仙！神仙！饶了我吧，若是日后再行此事，定不得好死！”
　　那书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昏黄的晚霞。柯贵心里早已是七上八下，只盯着发呆的书生，这个人一指就把自己师父杀了，师父虽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大魔头，却也是突破一品境界的铁骨境修士，铁骨境不是号称“铜筋铁骨，百战不屈”吗？怎被那书生如碾死蝼蚁一般一指就化成灰了？这书生难道比那大魔头还要了得？
　　那书生转头看向柯贵，四目相对，柯贵唬的忙低下头，双膝打颤。
　　“你走吧。”书生的话如春风一般拂过柯贵的耳边，柯贵哪里还敢久留，如的卢马一般飞快窜走，片刻没了踪影。
　　小厮躺在地上，眼中满是泪花：“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书生没有回答他，只是悠然扔下一块玉牌，“若是日后相见，可凭此物寻我拿走那份机缘。”书生又是一指，遍体鳞伤的小厮复得痊愈，随即不见了身影。
　　小雏妓说她是在城外一株槐树下被人捡到的，既然不知生在何处，那便把这株槐树当做生地吧。小厮不知小雏妓是否想要葬在那株槐树下，但是叶落归根，不失为宝地。小厮便将小雏妓的身体重新用衣物裹好，在那株槐树下埋了。
　　青狮忆起往事，洒然一笑道：“那么新仇旧怨今日报！”说着，青狮斗志昂扬便舞剑杀向柯贵。柯贵亦未退缩，双掌运力，红光阵阵，与青狮的青色剑意狠狠碰撞在一起。
　　碎石随风满空舞。二人周身十丈之内劲风迭起卷起山崖上大大小小的碎石。
　　奈何二人毕竟不是那逾越九品境界的大修行者，过招二百一十六也未分出胜负。
　　柯贵血红色的拳影如猛牛撞山一般狠狠击打在青狮的剑上。青狮虽未使出什么杀招但是因先前与兰锷一战中观其雪落莲开剑法，有了些许感悟，将自己的防御之术提升了些许。
　　柯贵见迟迟不能破开青狮的防御，有些急躁，他的红色气息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青狮很显然是预料到柯贵这招虽可使双臂坚不可摧，但是每击出一拳，红色气息便会减弱，此时柯贵双臂缠绕的红色气息已不再是先前的血红色，好似褪色一般成了淡淡的红墨色。
　　柯贵攻势越发凶狠，青狮却不动如山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坚定地握着剑。
　　“青狮！不是新仇旧怨一起报吗！？怎么怕了！？”柯贵怒吼道。
　　青狮不为所动，青色的光芒在他剑前显露，抵挡着柯贵洪水猛兽般的拳头。
　　柯贵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亦不是逞能的货色，在红色气息消逝的瞬间，便已经远离了青狮。他深呼吸一番，很显然刚才的攻势让他体力有些不支，幸好有魔宗的锻体秘术让他稍稍缓了上来，奈何体力依旧不足。
　　一滴雨自天上飘落人间。青狮从腰间的头颅上拔下一撮头发，洒在空中。纷乱的青丝在烈风中飞舞，青狮轻轻一跃，踏上青丝，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被他踩踏的青丝瞬间朝下弯曲，在发丝弯曲的瞬间，青狮又踏上了另外一根青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柯贵面前。
　　柯贵呵呵一笑，腰间的毛笔再次被他掏了出来，他将毛笔横放于双手之间，口念咒语。那支笔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腥臭的血味阵阵散出。他一口喝光了酒葫芦里所有的鲜血，若是再不殊死一搏，恐怕真的要死了。他拿着笔在自己额头上画出横斜着的三道线条。三道红线骤然朝他浑身散去。
　　“青狮！你自己求死可怪不得我了！”柯贵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身，正如死去的伙计说的那般。这招是柯贵那位死鬼师父的秘技，便是用三十六颗活人的心脏研磨成血水，将毛笔吸满血水，便可得一时急用。柯贵也是无可奈何，刚刚艳玲楼三十六人，还有一人未来得及取走心脏，因此只堪堪收集了三十五颗，虽只差一颗，但论起威力来则只有一半。但虽说一半也完全可以让他暂时跻身一品之境了。
　　青狮皱了皱眉头，这招他未曾见过，不甚了解，但可以肯定是个让他提升肉身的秘技。
　　那瘦小的猥琐男子一头乌黑的头发变成了鲜红色，双眼满是邪戾之气。青狮先发制人，此仇不报非青狮！
　　青狮剑光大放，迎面而来的血红魔气被剑光一一挡住，青狮无所畏惧，破开重重束缚直刺柯贵。
　　柯贵收敛魔气，双掌接剑，困住青狮。青狮欲拔出剑来，剑却如被吸住一般拔不出。柯贵见机一脚踢中青狮腹部。青狮气血上涌，脸色通红，忍着痛楚拔出了剑。。
　　“青狮！你有新仇旧怨，我亦有！”柯贵涨红了脸色，大声吼道：“当年若不是那个书生，我师父怎会惨死青楼下！但我明白我莫说这辈子，就算再给我十辈子也未必能打赢那个书生！我师父虽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若不是他当年在西边的小镇一人挡住西域三百铁骑，我们镇可早就与那音黎城一般了！这个音黎城虽说是个城，可就算加上了那五百守军也不过才三千余人。我师父可救了小镇上头四千余人的性命！杀个三千人又如何？”
　　青狮咳出一口乌黑的淤血，冷笑道：“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