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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驻扎在离邯郸城仅有百里之远的巨鹿,飘天的大雪阻住了他们前进的路,漫山遍野都是几尺深的积雪。
夏无言身着一件白色素衣,一动不动地负手站在大雪中,任那晶莹的雪花飞入衣领,却感受不到丝毫寒冷。雪花很快将她漆黑如缎的头发覆上一层浅白,她忽然很想听紫檀弹一曲白雪如故,再与那些逝去的故人饮一壶浊酒。
一双脚印缓缓延伸而来,南宫燕撑起了小伞,高高举在她的头顶,说道:“姑娘,雪大,他们来了!”
夏无言扭头笑了笑,轻声说道:“不碍事,我只是想冷静一下,最近心中暴戾情绪太重,怕影响你们。”
南宫燕踮着脚尖,轻轻拂去夏无言发丝上的落雪,摇头说道:“即便你要杀尽天下人,我也会随你杀尽天下人。”
“走吧,有些事该结束了。”夏无言拨动小伞,向南宫燕头顶移了几分,与她并肩向营帐走去。
营帐外,李风与公孙齐见到一身白雪的夏无言后,齐齐躬身一揖:“大将军!”
夏无言摆了摆手,径直往帐内走去,边走边说道:“两件事。”
两人跟在夏无言身后,安静地等候她的命令。
“今日你们便去一趟邯郸城,李风你去给公子嘉带个口信,问他当年的雄心可还在否……公孙齐,你带上我的书信转交春平侯,他自会知道一切。”夏无言拿起案牍上的竹简,递给了公孙齐,没有看两人,继续说道,“若是无事,回去准备吧。”
“是,末将定不负使命!”两人再次一揖,走出了营帐。
……
这一日,雁门郡将军府院子里挂满了白缟,大厅里李牧安祥地躺在楠木棺材里,李汩李弘以及李左车红肿着眼睛,将漆黑的棺盖缓缓盖上。
李牧生前不喜热闹排场,李府上下自然没有大操大办,也没有邀请宾客,兄弟两人带着家仆默默地将李牧藏入了一个不太大的墓室。
李左车已然十四岁,快过了总角的年纪,他神情哀痛地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磕着头,过了很久,才站起身低声喃喃说道:“大父,左车定为你报仇雪恨!”
“你真的决定了?”李汩擦去眼角的泪痕,向李左车问道。
“爹,小姑一个人太苦,我要去帮她。”李左车坚定地看着李汩,清澈明朗的眼睛有着不符年纪的成熟与睿智。
“可是……”李汩摇摇头,心里也十分担心夏无言的安危,刚到嘴边打算拒绝的话,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唉,她不回雁门,想必是为父亲报仇去了,你去了也好,劝一劝她,若是不可为便回来,这里永远是她的家,不管何时何地,为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邯郸,手刃仇敌,可是雁门郡还有父亲的心血在。”
李左车哽咽着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自己小姑的性子,决定的事一定会做到。
“去吧,去吧,你也大了,你小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斩杀匈奴了。”李汩背过身挥了挥手,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行李已经为你备好了,带些人去吧。”
李左车心里隐隐抽痛又有些感动,原来父亲早就明白他的心思。
“父亲,二叔,珍重!”李左车跪下,磕了一个头后带着家仆骑马远去。
“保重,左车,二叔等你回来!”李弘挥了挥手,对沉默着的李汩说道,“大哥,左车他走了!”
“雄鹰总要展翅高飞的,以后的李家只能落在他肩上了。”李汩眯着眼睛,眼角便出现了几道密密麻麻的皱纹,年近四十的他,两鬓生起了一缕华发,“二弟,你说离妹她真的要……”
李弘仰起头,望了望天空,低声道:“她多半是真的要杀入邯郸了,但愿父亲在天之灵能保佑她,只求她能平平安安。”
“是啊,她心中还是一直在自责,认为父亲的去世和她脱不了干系,希望左车这一次能够让她解开她的心结,这才是我同意左车前往邯郸的缘由。其实我们兄妹几人,最像父亲的,还是离妹,都是一样的偏执。”李汩轻叹一声,皱起的眉头间像是笼上了一层愁云。
“若是大家一直都在雁门,不用管那些国家大事,又该多好!”李弘眼神黯淡下来,心中喃喃说道。
“待他们回了雁门,你与紫檀便早日成亲吧,这些年都不容易。”李汩摩挲着墓碑,轻声说道。
“我也是这般打算。”
……
一身黑衣黑帽的李风在公子嘉仆人的带领下,穿过一处花园,到达了公子嘉的偏厅。
他脱去了帽子,端起仆人送来的茶水,轻轻抿了几口,暖了暖寒冷的身子。
主座上的公子嘉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李风,暗自猜测此人独自前来的目的,昨日早些时候他便接到李风拜贴,上面直截了当地言明他是夏无言的属下,当时他的面色立刻大变,如今的夏无言乃是赵国逃犯,他也不敢过多来往,可拜贴上的“夏言”几个字似乎有吸引力一般,让他舍不得丢弃,一整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明知她有所求,依然想听听她究竟要做什么。
公子嘉没有开口说话,李风亦没有开口,彼此都沉住气,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仆人便一杯接一杯地为他们添茶。
到了午食时分,公子嘉命人送来了饭菜,他自己吃着大鱼大肉,而李风案桌上却是几根水煮的白菜。
公子嘉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注视着李风,只见李风慢条斯理地吃着白菜,面上没有一丝不悦,他再也忍不住说道:“莫非李将军喜爱吃白菜?”
李风摇摇头,淡淡道:“自是不爱,风最爱吃一种煎牛排,当初第一次尝时,惊为天上之物,鲜嫩可口。”
“哦?竟有如此美食?”公子嘉对于吃食并不算在意,看李风一脸陶醉的模样,一时心中惊讶,好奇地问道。
“自然。”李风又想起了当年女扮男装的夏无言,带着他在伙夫营做了一顿饭,不由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意。
“可你为何吃起低贱的白菜依然津津有味。”公子嘉似笑非笑地问道,语气中隐隐有折辱之意。
“吃食何来贵贱之分,能养活万民自是宝物,当年雁翎军被秦军困于漳水,军粮断绝之时,军中士卒挖地三尺,连草根都吃过,可总算把命保全了下来,后来李牧将军带领我们打退了秦军。如今区区白菜,相比于苦涩的草根,已是美味至极。”李风又夹起一根白菜放入了口中,依然没有看公子嘉一眼。
公子嘉叹了一声,斥退了下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说道:“将军真乃人中豪杰,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来?”
李风这才抬起头,望着公子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夏将军让我转告一句话,不知公子当年的雄心还在否?”
公子嘉闻言身子一颤,双手撑住案牍,上身微微向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夏将军此话何解?”
“公子何必明知故问?”李风不答反问,面色依然如水一般,让人看不透。
“她,真能做到……”公子嘉激动地看着李风。
李风平静地点点头,观察着公子嘉的一举一动。
“她要我做什么?”公子嘉的呼吸有些急促,依然低声问道。
“听闻公子向来深居简出,似乎很久没有操办一场大宴,如此低调怕是有些不妥。”李风沉吟片刻,轻笑一声。
公子嘉旋即会意,朗声笑道:“说起来,我也确实该娶妻了,总不能一直不给名分,下月初三,还请夏将军赏光,”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也会邀请大王以及文武百官,他们似乎也很想见一见夏将军。”
“如此,那李风便告辞了,望公子好生操办婚宴,不要让夏将军失望,她若失望了,这偌大的邯郸怕是要卷起血雨腥风了。”李风起身一揖,淡淡地说道。
待李风走后,公子嘉立刻唤来了管家,不动声色地说道:“本公子下月初三娶妻,你替我写好请帖,广邀群臣,本公子要热热闹闹办一场婚宴,至于大王与太后,”他沉思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说道,“自是本公子亲自邀请,毕竟幼时他们母子对本公子诸多“照顾”,不请他们,必会寒了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