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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累了，坐下了，他们这才想起带来的风筝还没有放呢。她将风筝举过头挥动着，他轻轻地说着话，“这只风筝摔了无数次，撞了无数次，都没有坏。它很结实，也很漂亮。”她惊讶的不是风筝的坚韧，问“你不是一个游山玩水，到处奔波，还以画画为生的人吗？”这样的旅途要想保护好一个风筝不容易，你不厌其烦的一直带着它上路？”
“带着一个风筝算什么呢，我还带着两只龟呢，什么时候可以介绍你认识。”他接过她手上的风筝线继续说，“更何况它飞行在空中吸引我的样子足以抵消掉我带着它的麻烦了。”他很老练地扯着线，仰起头端详起来，像是欣赏奇珍异宝似的，说“风筝，续了线，就没有了鸟的自由，的确，它总被牵扯着，飞不很远，也飞不很高，但它承载的是我内心对自由的向往呀。再说，出去飞一圈，累了还可以回到我的手上，这样的自由不是更安心吗？总不至于无处可归。”说完，他已经带着她向前跑去，风筝在他手里变得很听话，一直在晴朗的高空盘旋。
之后，他将线绳交给她，自己在一旁只是帮衬着。“你看，”他伸手指向空中，“你不觉得它现在飞翔着，多半是带着你的心一起飞的吗？只要你感到快乐，那么答案就是肯定的。”他不顾她的想法，先行一步下了定论。
“快乐？呵，快乐又是什么东西呢？”她低下头，用多余的一只手翻出口袋里的烟，将它点燃，慢慢吐出淡青色的烟气。姿态楚楚可人，眼睛里却黯然起来。
“想要快乐还不简单吗？饿的时候可以吃到美食，累的时候可以躺下休息，每天可以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这些对于你应该不难吧？”他仰头调整着风筝线，没有看她。
“或许是吧！”她侧过脸去眯起眼睛看向远处。
“你为什么要抽烟呢？”
“为什么不呢？抽烟，好处多的很呢，说是精神需要也不为过。如果说酒精是人类最愚蠢的发明，那么烟就是人类最聪明的发明了，都能使人麻醉......你呢？”她看着他的侧脸，“我想一个出色的画家应该有点自己的癖好吧？”她倒像是挑衅。
“癖好？很多啊。”他迅速收回举高的手，转脸对着她。
“这么说，那绝对是一个出色的画家啦，都是些什么呢？说来听听看。”.
“苍穹，荒山，枯木，河流，海啸，峻岭，雪地，沙漠，绿地，丛林，还有......太阳和女人，这些都是我的癖好！哈哈......”他拽着风筝线跑起来，她也跑了起来。
笑声，雀跃声，通通留在风里……
“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一家小酒吧，天也黑透了，要不我们去那里坐坐吧，总要吃点什么了？”她邀请他。
“嗯，这个主意很好。”
“这么说，你也很喜欢那种环境喽。”
“没有特别的喜欢或不喜欢，在那里呆久了会让人沉迷，不过那倒是让一个人快速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最佳办法。快乐的会变得更快乐，沉沦的会变得更沉沦。仅此而已。但可以确定的是我是一个喜欢接受一切新鲜事物的人。”他和她并肩走着。
“你说的没错，不过吸引我的是那里醉生梦死的灯光，烈酒，陌生人群，不和他们讲话，只是默默的用眼光远远看着，保持沉默的喝自己的酒，那种感觉是压抑的，孤独的，深远的，但是，是我喜欢的。”
说着说着，他们便到了。
“这酒吧的名字好奇特，“地狱和天堂”？”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酒吧名，她介绍道“这家店的主人也是位画家，可是画的画总没有人赏识，某种原因下，不得已放弃梦想，开了这间酒吧，东西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他们推开沉沉的金属门走进去。
“不愧是画家开的，设计感很强，灯光色彩相当梦幻，不夸张的说这间酒吧也算是一个艺术品了。今天真是来对地方了。”每次感官受到刺激，他的兴致便会立刻高涨起来。
“过来这里坐吧。”她将他带到墙角里一张褐色的矮桌前。
“你以后是什么打算？”她先开了口。
“以后？打算？干嘛上来就问如此深奥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他是真被这样的问题问住了吗？还是说点什么吧，“我想以后的生活并不是我可以完全设定好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完全没有必要去计划它，你认同吗？”他轻轻摇晃着玻璃杯，看里面的液体转圈圈。
“那你打算住在清远寺多久呢？”她将后背靠在大片大片亮铜色的墙壁上。
“住到我想重新上路的时候吧。其实……”他露出了少有的难色，流淌在骨子里的桀骜瞬间被什么东西打烂，化成了哀伤从眼角滑出来。
“其实什么？”她问。
“嗯，也没什么。或许没有说的必要吧。”他抿起嘴唇将酒杯与她的碰了一下。
“说说你吧，你有什么梦想？”他将话题转向明春。
“梦想？你确定我跟你谈我的梦想，你不会把它当成笑话？”她闪动着眼睛反问。
“不会的，怎么会呢。你很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吗？”他不知为什么，今晚的话反而多了起来，意犹未尽，“很多事情最终没成功，若是人的因素，我想最终会有悔念，但如果是天意，那就没有办法。所以，人都要认识自己，天地本身造就你就先存了一个目的。如果看见了，就一直走下去......我感觉你身上有那种天然的力量！如果你愿意相信一个人的话，请喝了这杯酒！”他举起酒杯，用静止的眼神凝视她的侧脸，此刻他能确定那是一张美丽的侧脸。
她扬起头让酒水慢慢流进喉咙，流进胃，冰凉袭击着她，由于酒精的作用，她转而感到一阵暖热，那是一种不舒服的温度，她闭上眼睛，试图将思维躲藏到昏暗之下。
良久，他感到阵阵眩晕，起身付完账便走了出去。
他们穿过街市的小桥，越过一片灌木林，最终来到了墓地。只是有着简单的一围矮栅栏的地方。夜深了，春天的夜晚有时也会像初冬一样寒意绵绵。凉风吹醒了微醉的他，发现自己竟倚坐在脏兮兮的水泥台阶上，后背贴靠着她。
“怎么到这来了？”他压低嗓音问道。
“你在害怕？”
“没有。”。
“我想你也不会。这些死去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若干年后我也长眠在这里的话，倒觉得不会孤单了。”她静静地说着，声音里含尽了悲伤。或许是因为夜太寒，或许是因为话太冷，他转身环抱住她，并且轻轻吻她的嘴唇，她没有拒绝这样的温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