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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十二月天黑的飞快，在雪山的浅洞中更甚，劈了几根冻成劣质长面包的木头，等到霜化，才起了火堆，照出微弱的光明。
安东拿出外壳已经生锈的钟表，用袖子擦了擦，看见上面铁针转到了7。
而斯图亚特也取出了自己的浮雕怀表，从设计来说，远精巧于安东的表，是块机械表。他说：
“六点半，离她追杀我们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没想到，马车的轮子被她弄坏掉了，好吧，只能在这儿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想办法下山，我已经做好了步行的准备。”
不止是马车的轮子坏掉了。
祸不单行，那匹陪伴了安东六年多的老马终于耗尽了自己的机能，在停止不久后就四蹄软下，彻底闭上了眼睛。
安东没说什么，郑重地给马儿做了个圣礼——双手在胸前合成十字，口中念经书中的遗诗，低头保持五分钟，对异类如此，对同类则是十分钟——然后由于没有准备食物，都要忍痛吃马肉时，窜过了头野鹿拯救了他们的灵魂。
猎人对野外的露营很熟悉，搭起一个架子，把鹿肉吊在架上烤，虽然没有佐料，肉还很难嚼得动，但谁能管这些。
布兰登是第一次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过夜，艰难啃着条腿肉。
斯图亚特也好不到哪儿去，伤口又迸裂了一次，现在整个人更加虚弱了，可实在没有保养的办法，只能祈祷他的自我修复能力足够。
他向救了自己的命的人们讲述了一些事情。
诺亚吃着晚餐，喝了口雪化掉再烤过的热水，在脑中做了个整理。
他们这些异能者，也就是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甚至想象不到能力的人群，被称为“觉者”。
每个觉者都会拥有一个镇魂曲，镇魂曲一共有十种。
例如斯图亚特，就属于“魔术师”这个镇魂曲。
而那个身形比丛林中的豹子还快，行动比兔子还迅捷的女人，是十个镇魂曲中的骑士。
而每个镇魂曲都拥有十三条螺旋，据斯图亚特说，螺旋在成为觉者的时候就自然拥有，埋在基因中，是一串十三个高低圆形组成的螺旋状基因组，从1到13的扑克牌顺序排列。
诺亚问了他，是怎么变成觉者这种怪物的，但斯图亚特没回答。
这个问题不重要，略过了，之后斯图亚特再讲述了关于银管中黑血的事情。
他去那个山洞中寻找的是远古生物，远古，具体有多远呢？反正不是现在秘银时代的事情，也可能不是黑铁时代的事情，大约是已少有记载的黑暗时代遗留下来的物种。
提升镇魂曲，去往更高螺旋的方式只有两种，至少目前的研究中是这样。
第一种是自我熟练，也就是在不断的使用与打磨中成长，获得灵感，从而领悟的路途。
这个诺亚能轻松理解，就和背英语单词是一样的事情，没有捷径，用努力和时间换取成果，当然，和个人的天赋也有关系。
第二种，就是注射远古生物的血，神血。
使用特制的银管提炼出黑色的神血，然后被注射过的远古生物就失去了价值，仅此一次，觉者再将银管的一段银针注射进自己的血管，就能够达到立竿见影的攀登螺旋效果。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觉者这个秘党中就有人发现了，远古生物的血液中部分含有神性，可以被移植到自己的血中，从而进阶螺旋。
这是修炼小说里常用的套路，类似于终南捷径，不用怎么努力奋斗，运气好就完事儿。
不过。
斯图亚特反复提及，当时在刚刚拿到黑血时，他无法直接注射，要在能完全集中精神，或能借助一些器械时才行。
有很多觉者都直接注射过，但他们无一例外听到了神的低语，是的，就是神的诡秘低语，那种语言就像人掉进水里发出咕噜噜的叫，但却会使听众疯狂，疯狂的程度视精神力决定。
话题正进行到这里。
鹿肉的油光噼里啪啦地响，沿着发焦的皮滴落。诺亚大口啃了一片，努力嚼着，含糊不清问：
“既然这样，你，不，不止你，你们这些觉者是不是疯了？明知道什么神会搞疯你们，还注射这玩意，变得再厉害也没用啊，脑子都不正常了，什么都享受不了。”
斯图亚特摇头：
“和享受什么没有关系，人的追求，或者说简单点，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包括我也是这样，有注射的机会，见过更高螺旋的觉者身姿，没有觉者会放弃，就像那个女人。如果你们真的了解这个领域，会认为她其实没有疯，这种事太正常了。”
“会带来什么呢？”
安东问，“和你一样轻松解决掉怪物么？还是和那个女人一样？连2码内的子弹都打不中！”
对此他们都心有余悸。
斯图亚特解释：“不是这样的，她叫莉莲·克里斯托弗，根据我的情报，她是第五螺旋的骑士，骑士镇魂曲。”
他喝了口水，聊解干涸，继续说：
“拥有骑士镇魂曲的觉者就是那样，速度很快，力形的觉者。而我属于魔术师镇魂曲，能形，和力形是没办法正面对付，但我能够制造幻术，就像你们理解的魔术师，只不过更加玄秘高效。”
诺亚问：“比如将那个小石头变成一颗炮弹？”
“是的，但并不是真的炮弹，而是使她看起来像真正的炮弹那样，所以我们才活着到了这儿。”
诺亚问：“那为什么我们看着，那还是小石头？”
斯图亚特苦笑：“惭愧，我还在第三螺旋，只能施加一个小小的作用范围，听说第十螺旋以上的魔术师，可以施展全城的大幻术。比如让整座城的人在作用时间内都认为，一个没杀人的人杀了人，哈，我想得太阴暗，到那个级别的魔术师没理由这么做的。”
“打住打住。”
诺亚伸手制止，“太乱了，总之我们知道是个很奇妙的世界就够了。”
他站起来去洞口探了探风头，松口气，回来拍了下斯图亚特肩膀：“总之，我们送你安全下山，拿钱，完事。”
斯图亚特去旁边找个干净地方坐下，看见布兰登缩了缩，微笑说：“不用担心，我没有疯，我打算离开你们的国家后就贩卖掉这个银管，换取更安全，更广泛使用的血。那是圣血，由教廷独家出售，最便宜的也需要一辆汽车的价格。”
“汽车？”
“汽车？”
“汽——车？！”
三声提问。
他们可从没有见过什么汽车，唯一知道了解汽车的诺亚也不能说自己是重生过来的，但确实也很惊讶。
斯图亚特说：“抱歉，我多嘴了，来到这儿我不能聊太多。”
是出于什么原因么？
看来他不是真的沉默，或者像莉莲一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淡，聊起来，也是个挺亚撒西的人嘛。
布兰登已经听着听着头一歪，睡着了。
诺亚轻轻给他盖上自己的毛大衣，出去撒了泡尿，回来坐在噼啪明灭的火堆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东木纹一样全是皱褶的手放在诺亚肩膀上，打着哈欠，没骂他老是走神，而是小声说：“快到圣降节了。”
每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家家户户放下工作，围炉吃大餐，唱圣歌，展望新的一年，互相赠送礼物和祝福。
诺亚点了点头。
安东说：“这次好好回去，你就有钱了，一个人也能过得丰盛，礼物，女人，酒，肉，都有！”
诺亚看着火堆，好像是被烟熏到了，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