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十八节 日子

　　第二十八节日子
　　按以往惯例，蓝眸族的冠礼主要由负责礼仪的二长老和负责战斗训练的十长老负责。延续到这一届长老会，就是现任的二长老妥和十长老苧负责组织实施。在具体分工上，二人有所不同，二长老妥主要负责冠礼进行时的进程礼仪；十长老苧则是负责冠礼前期的组织工作和冠礼进行中的一切和比赛有关的事宜。
　　冠礼每年一次。具体冠礼时间大约以塬为南北分界线，越向南或越向北，冠礼的时间按梯次提前。这是因为，冠礼之后，经过了成年仪式的全蓝眸族的少年们，要向塬平行向西的神谕的高原进发，在那里迎接每年一次的梦幻之门的开启。
　　这是蓝眸族千百万年来的习俗，人们自觉遵循执行。因此，按往年的时序，塬南北疆域内最远的蓝眸族人，已经进行完本地的冠礼。
　　今年塬的冠礼因为要确定族长继承人，所以成为百年一次的大典，由蓝眸族的神师祭司，族长和长老们亲自主持和授礼，格外隆重。因此，塬以外各地的少年优胜者有资格参加塬的冠礼仪式的少年，已经开始结伴或举家启程，向塬进发了。
　　蓝眸族疆域最北的茵坪平原因为遭遇横祸，今年无缘参加了。对此，九长老艽痛楚万分，他的家族被极大地削弱了。
　　这几天里，六长老芾每天的时间，几乎全部投入到对崖口码头那个牛头红棕斑纹羯蚁蚁穴的观察上。那天的水灌到天黑，蚁穴再也见不到一只羯蚁出来，但也绝无水满溢而出的迹象。之后，芾不放心，就天天来看。
　　约两天后，开始有羯蚁出穴，零星几只。
　　芾紧张起来，命人做好火焰带及水槽的双重防备。然而，以后的几天，虽然羯蚁增加到万只，但全部在垒窝，并无外侵的迹象。
　　芾逐渐放心，在蚁**缩小至拳头大的时候，他忍不住好奇心，也想就此做个判断，将斯鲁大陆克依兹人杂七麻八的遗物取一些来，投进了蚁穴。
　　随即发生的情况令芾大吃一惊。
　　只见羯蚁***匆忙垒窝的羯蚁像接到了命令，在很短的时间内都停止了动作，头都扭向被投进蚁穴的那堆杂物，头上的触须频繁晃动，像在探索。之后，羯蚁兵分三路：一少部分向蚁穴深处奔去；绝多部分爬上了那堆杂物；一部分跑出了蚁穴，四下散开，触须在地上触触点点，偶尔还抬起头向空中，晃动着触须，像是探探嗅嗅。
　　芾赶紧命令拎油提水的蓝眸族及射鱼族人，做好建立燃火带及提水灌槽的准备。
　　羯蚁***牛头红棕斑纹羯蚁大军汹涌奔出，羯蚁**开始扩大。
　　芾大骇，就要命令洒油燃火时，却见先出来的羯蚁掉头返回，迎向涌出蚁穴的羯蚁大军。羯蚁双方交汇，触须碰抚；片刻，蚁穴涌出的羯蚁，呈缓慢波浪状，一层层逐渐回身，用触须和后面的羯蚁碰触交流，时间不长，全部羯蚁竟反转回巢。
　　芾小心翼翼靠近蚁穴，向内探去，只见先前扔进蚁巢的克依兹族人的物品完全不见了踪影，上万只羯蚁仍在垒穴，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危险信号。克依兹人使牛头红棕斑纹羯蚁感觉到危险，所以倾巢而出，进行攻击。”芾喃喃道。
　　他思索着：得达到什么样或获得多么强烈的危险讯息，才能让牛头羯蚁这样不顾一切的拼命厮杀和剿灭？
　　牛头红棕斑纹羯蚁的巢**最终垒到拇指粗细，恢复到以前一样，数十只工蚁进进出出，似闲庭信步。
　　芾怔怔瞅着绅士散步一般的牛头斑纹羯蚁，心中对人和自然忽然有了感悟，懵懵懂懂，一时竟不好捕捉掌握。
　　这几天，族长蓬和四长老婕在忙于通宝坊的交接。
　　通宝坊坊主赢衰弱的比想象的要快，身体迅速的垮下去。或许接班人的被害对他打击太大。
　　蓬和婕经过商议，决定由婕的一个旁系侄孙瑜去通宝坊学习。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婕的这个叫作瑜的侄孙聪慧异常，虽然年幼，却性格沉稳持重，少年老成。
　　婕对蓬说：“事急从善，暂且由我代管通宝坊，但将来要独立出去。我这里记录账目，两者不好合在一起。”
　　蓬问：“为什么？”
　　婕没有做详细解释，只是告诉蓬：如果记账和通宝支付合二为一，将来危害十分巨大。
　　蓬不明就里，但没有追着细问。
　　依傌河沿岸蓝眸族拦击克依兹人的第一个消息终于传回来了。第一时间，蓬即召集了长老们商讨此事。这次，喀和竻又被叫来列席。但大长老妄对嫡孙竻参加长老会，没有以前那么期望和热切了。
　　这是一个令在场的蓝眸族最高决策层们沮丧、悲愤和绝望的消息。
　　消息从离塬两千里外的依傌河畔传来。从塬离开的那五十几个克依兹族人没有到蓝眸族勇士们的阻击点就在某一地登陆上岸了，他们肆意击杀了十几个蓝眸族勇士，然后抢劫食物及他们认为贵重的东西，还掳走十几个女人，然后乘船走了。消息中说，异族蓝眸的喷火的武器太可怕了，胜过大神的怒火，不可阻挡。
　　议事厅里一阵沉默，没有人能提出让人心情舒展开来的意见。大家此时的想法可能一样，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将那五十六个克依兹族人消灭掉？
　　在一片沉寂中，蓬看向了喀，问道：“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喀摇了摇头，然后说：“我只是不明白，那些克依兹族人为什么要那样做？”
　　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转向竻，问道：“你呢？有什么要说的吗？”
　　竻说：“我也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岸上，我们蓝眸族勇士还会输给那些异族的蓝眸？”
　　八长老蒙说：“他们的武器太强大。另外，我观察也和他们探讨过，他们无论进攻或防守，都有技巧和战术，这样会获得成倍的效果，并减少伤亡。我们的勇士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更会吃大亏。”
　　蓬问：“我们还要不要继续阻击。”
　　妄说：“后面的依傌河段水宽流急，他们的船又高又大，我们蓝眸族的勇士恐怕是拦不住他们了。”
　　竻说：“引诱他们上岸。我们在岸上击败他们。”
　　听了竻的话，妄满是欣慰地看着他，甚至嘴角都扬起笑纹。
　　蒙说：“可以。让我们的蓝眸族勇士们向依傌河畔聚集，加强联系，时刻准备着。那些克依兹族人总要补充水和食物，一旦他们上岸，就迅速包围，消灭他们。”
　　婪说：“我看放弃吧。他们在塬的时候，我们和他们交流过。那个叫西蒙的公爵说，他发现了我们的大陆，要急着回去领功呢。我们无须做无谓的牺牲，放他们回去。他们再过来一次也许几年、几十年，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加速发展，缩小差距，等他们再来的时候消灭他们，岂不是更有把握？”
　　妥说：“我赞同三长老的意见。”
　　根据现在的消息看，后面的数日，克依兹族人将要经过妥家族的一个旁系领地。他可不希望在自己家族的领地，发生和强大的克依兹族人的战争。
　　蒙说：“他们后面还要经过我们蓝眸族十万里疆域，他们只有五十六个人。我们勇敢的蓝眸族勇士，凭什么要惧怕他们？他们要为自己犯下的恶行纳命赎罪。何况，他们在返回和自己舰队汇合的途中，谁知还要犯下多少罪行？所以，必须坚决地消灭他们。”
　　十长老苧说：“有一点不要疏忽，我们蓝眸族主要生活在山岭丛林，向依傌河畔聚集，十分困难。”
　　这是最实际的问题，而且难以解决。众人都看向蓬。
　　蓬思索着。片刻，他下定了决心。
　　他说：“我们今年最重要的事情是冠礼，却意外地收到了夏族的求救，异族蓝眸的入侵更是意想不到。救援夏族，我们可以等到冠礼之后，而异族蓝眸也要返回他们所谓的大陆。三长老婪说得对，异族蓝眸再回来，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我们放他们走，把现在的事情做完。我们等他们再来，那时我们毫不手软地消灭他们。”
　　他对五长老艾说：“通知依傌河沿岸蓝眸族勇士们，停止阻击，注意监视，避免损失。”又对十长老苧说：“组织好冠礼，不要受到影响。”
　　长老会开完后，一只只风猎隼及箭猎隼从塬飞起，向着蓝眸族广袤的疆域四散飞去，传达着族长的命令。有部分私家猎隼参杂其中，带着使命，飞向各自的目的地。
　　所有的这一切，只是在蓝眸族高层激起波澜，普通民众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如往常一样作息生活。最典型的体现就是铺市街，如以往中的无数岁月，人流熙熙，昭示着它的热闹和繁华。
　　地处铺市街中心大道中央的通宝坊，一如既往的紧闭着它那神秘的大门。里面发生的事千百万年来不为人们所知，但这并不意味着通宝坊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这需要从什么角度来看待通宝坊所发生的事情，还需要通宝坊的当事人愿不愿意将发生的事情宣扬和暴露，如果他们刻意隐藏和掩没，那么，在原本就掩饰很好的情况下，几乎没人知道那大门紧闭的院子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正如之前过去的数千上万年。
　　但，综上所述只是针对一般普通人。对于蓝眸族的绝对高层，特别是真正高层的有心人，蓝眸族的一些重要的事情他们还是可以通过一些渠道和方法知道的。比如，通宝坊尽管大门紧闭，但此刻里面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人知晓。
　　在塬很随意的一条街上，蓝眸族二长老妥和三长老婪一并走着。
　　妥说：“四长老婕安排了他的一个旁系侄孙在通宝坊学习，要接赢的班。名字叫瑜，据说只有十岁，聪慧异常。”
　　婪思索良久，面色凝重，语调却十分轻松地说：“十岁啊。十岁的一个娃娃，再聪慧又能怎样呢？”他的语调变得自信：“时间还是在我们这边的。”